第10章 彩云易散琉璃脆
作品:《笼宠》 苏锦兰给他伤口敷上药之后,便提笔在桌子上写下药方递给李侍卫,让他去抓药,又对从始至终不曾开口的八百说道:“他此时不宜移动,就让他在这里躺着吧,你守着他。”
说完她便转身关门离开了,与喜春一起进了隔壁的屋子休息。
苏长琰第二天便苏醒了过来,睁眼看到眼前蒙着面纱的女子他有一瞬间的怔仲,女子黑色的眸子低垂着正给他换药,他此时趴在床上颇有些窘迫。
八百见他醒来了也松了一口气,幸亏传给爷的书信还没有送出去,不然这人活着,京城却已经收到他的死讯了可怎么好。
苏锦兰换好药之后,便把旁边桌子上碗里黑乎乎的药汤端来,递给李侍卫嘱咐道:“喂给他喝。”
李侍卫一愣,知她这番行为是为了避嫌,这边虽民风颇为开放,但让一女子亲手喂苏长琰喝药还是颇为不合的。
他只得认命般的接过了药碗,一口一口地喂给苏长琰。
“既然他已经醒了,以后好好养着就无事了,你们今日便走吧。”苏锦兰下了逐客令,她昨夜与喜春挤在一张小床上,着实没有休息好,这人既已经没有大碍,让他们快些离开为妙。
平心而论,苏锦兰并不愿意和官府之人打上交道,一方面碍于苏牧,还有一方面便是她们刚来不久,如果被盯上了恐会暴露身份,到时候又要另寻别处,实在是太过于麻烦,而她偏偏是一个及其怕麻烦的人。
这番话一出,苏长琰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待的地方并不是原先的住处,,倒像是女子的房间,至于这被子上,也有着属于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有些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一袭月白色罗裙。
苏锦兰眼睛里并无什么神色,反而是很平淡的打量了她这位病人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此时的苏长琰哪里知道这是自己的表嫂,他从未见过苏锦兰,她又带着面纱,此时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让他猜测到应是貌丑不便见人。
苏长琰被八百和李侍卫抬回了住处,他在离开的时候望了一眼苏锦兰的院子,种的居然都是些草药。
一路上的颠簸,苏长琰觉得自己从没有如此狼狈过。
苏锦兰最近在城外山上发现了一处颇为奇特的地方,她那天去山上采药,偶然间发现山脚下有一处洞口,进去便看到了一处泉水与山洞之上的钟乳石。
她只隐隐觉得那个地方有些奇特,走近泉水,用手一探,那泉水竟是温热的,她惊讶道,这竟是一处温泉池。
在这里怎么会有温泉呢?她极为不解,可也并没有声张出去。
在试探了水质无毒之后她便起了别的心思,便抬眼细细打量这处地方。
只见温泉的周围都长了一些锯齿形叶子的草,上面还开着白花,这个地方除了洞口之外,好像是完全封闭起来的,有点像现代培育植物的塑料大棚,因为温泉的温度,使这里四季的温度都恰好处在一个水平线上,刚好适于这些断肠花生长。
苏锦兰一挑眉,不得不说自己运气还是不错的,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的断肠花完全能让她受损的身子调养好,并且在这里她还能种上些别的草药,到时候那些不适宜在这里生存的药材,就不用花高价去买了,毕竟买来的那些都是别人晒干过的,固然利于保存,可药性也大打折扣。
她闭上眼,仿佛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在这里治病救人的美好生活,这种喜悦,把曾经对这个世界的厌恶都冲淡了两分。
苏锦兰回忆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似乎只是在将军府后院那一方天地里呆着,她从前从未想过,自己一个女子在这个世道能做些什么,以前在电视上看穿越剧,只觉得新鲜,可真的来到这里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从前生活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她需要的是一份勇气。
苏锦兰想,或许自己可以凭借医术在这个世界里好好生活下去,既来之,则安之。
城里有家书院,苏锦兰常常会去里面借阅医书,她惊奇的发现,自己以往所学的中医,与这个时代的中医还是有所不同的。
因为来的次数多了,便连书院的那些老夫子都认识了她。此地医师甚少,所以自从苏锦兰医术精湛的名头被那些她治好的人打响之后,连这些读书人都对她颇为刮目相看,念她乃一介女子,年纪轻轻医术中就有如此造诣何其难得。
而那书院的学子们,对她面纱下的相貌都颇为好奇,平日里只见苏锦兰一身白衣穿梭在书架之间,她似乎性子颇为沉闷,从不多话,他们这座城里,女子本就不多,就算是城主的女儿都没有她身上那种清冷出尘的气质,大家都私下里猜测她以前可能是大家小姐,可又不好意思贸然询问,虽没能得见她面纱下的容颜,只那一双眼睛,便让众多处于年少懵懂的少年郎倾心不已。
苏锦兰除了平日里有几天在外看诊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关上门和喜春一起在院子里种草药。
每隔一段时间她也会去那个山洞看看草药的生长程度,此外他与喜春一般极少出门。
这天天刚敞亮,她便背着背篓上了山去采药。
守城的将士自然认识她,并不多加为难,便把她放了出去。
步行走了一段路,她便注意到路周围的草丛似乎有什么践踏过的痕迹,一旁还有一些被压断了的枯树枝,难道是有野兽闯了进来?
她拿起背篓里本打算割草药用的弯刀,踟躇着向山洞靠近。
走进山洞里环顾四周,视线所及的地方除了草药和灵泉外,居然什么都没有。
她放下手中的刀子,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想必是山上的野兽从这里经过一趟便离开了,毕竟这里离山下很近,并不合适它们藏身。
她轻舒一口气便放下了心,开始拿起刀子慢慢的割着草药,丝毫没注意到湖面上突然冒出了几个气泡。
水中的苏长琰实在憋不住了,便把头从水里伸了上来,他用手把脸上的水抹去,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眸子。
女子身穿白衣,此时正逆着光站着,她长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眉如远山,眼若横波流转,可此刻如玉的脸上却满是清冷,就连声音也是冷的,只见她后退了两步,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长琰这才回过神来,略有些窘迫的从水里爬了上来,他心想,如此美貌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山中的精怪所化?
苏锦兰哪里管他在想些什么?她刚才便已经认出了他来,原先给他治伤的时候不曾细看,他最近变白了一些,倒叫苏锦兰想起了他是谁?
苏长琰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他就是被流放到了这里?
她苦笑一声,果然是无巧不成书。
既然是苏长琰她便就放下心来继续挖着草药,不再理会他。
苏长琰见她正蹲在地上细心的挖着草药,此时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上,倒是让他不由得联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美人图,让他不由得看呆住了。
接着他突然回过神,转过头看着洞外,并且在心里告诫自己:非礼勿视……
“你的伤好些了吗?”苏锦兰突然开口问道,她十分确定苏长琰之前在京城并没有见过她,定是认不出她来的。
苏长琰听到这话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发现她正是在问自己。
她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了?莫非……他又转过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那双眼睛……原来他竟是那天救他一命的那个医女吗?
见他愣愣的看着自己,苏锦兰心中陡然升起几分恼怒,她把袖中的面纱取到手中,戴在了脸上,“莫与别人说,你在这里遇到过我之事。”
苏长琰点了点头,想来她是不想让别人知晓她的绝色容貌。
这世间女子生活本就不易,她又生的那样好的一张脸,如若被人知晓,非福即祸,以她如今的身份,想来大都是后者。
他猜测她原先的身份并非城中人所传的那样简单,但也不会去揭穿她。
想来她不过一介女子又能做怎样的恶事呢?
苏长琰并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对她已生出了两分怜惜。
苏锦兰取了些草药便离开了山洞,期间并没有理会他,她心里知道,他不会是刻意跟着她来这里的,可能也和自己一样,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
左右这地方并不是她的,就算如今被人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她这样想着。
苏长琰一路上迷迷糊糊的回了住处,今日本是想上山打只野鸡野兔什么的改善一下膳食,却没有想到误打误撞的遇到了那位医女。
他虽然不说,但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那一双温润的眸子,他突然愣住,随即在心里唾弃自己龌龊,急忙上榻盖上被子闷头睡了。
梦中,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走进了新房里,见有一人靠着拔步床的床沿端坐着一动不动,梦中的他似是有些激动的挑起了她头上的盖头,只见一双如水的眸子此刻正笑着看他,他一时之间心跳如鼓,拢着她上了床榻……
一夜风流。
次日清晨,苏长琰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颇有些恼怒的锤了锤自己的头,怎会生出这样的梦?难不成真的……
他的脸随即便红了起来,因为自小便立志只娶一位正妻,他便断言拒绝了母亲屡次给自己安排陪床丫头的言论,难道真的是时间久了要燥欲难耐才会做出那样的梦……
他颇为羞愧的闭了闭眼,心想自己实在辱没读书人这三个字。
佛家常说,空既是色,色既是空。他虽并没有遁入空门,也不能对一个未嫁的姑娘生出这样龌龊的心思,况且……他如今不明一文,又怎能配得上她呢?
李侍卫觉得苏长琰最近颇为神不守舍,仿佛被什么东西勾了魂一般,近日竟十分在意穿着仪容,并且经常会问木着脸的八百和他,觉得他品行相貌如何……
李侍卫和八百对视一眼,竟觉得十分蹊跷,这书呆子平日里只对那些书籍有兴趣,何曾如此注重自己的容貌了。
再说了,城中的那些女子每次在他出门时抛出的鲜花数量就能表明,他的书呆子气还是颇有些好处的。
苏长琰得到了他们的肯定,只觉得心中的喜悦加重了几分,便向书院的方向走去。
他如今在书院任职夫子,所以经常会遇到苏锦兰在那里苦读医书,她虽少言,但要是目光与他对视上时,便会点头示意。
即使是隔着面纱,苏长琰也能感觉到自己看见她的一刹那心在剧烈的跳动,宛如初次动情的毛头小子一般。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老是对于同窗谈论各家小姐的行为心存鄙夷,觉得有辱斯文,大丈夫当以考取功名,报效朝廷为志向,怎能沉溺于儿女私情。
可如今,他觉得如能有娇妻稚子在怀,就算永远呆在这穷乡僻壤他也甘愿。
远离朝堂之上的纷争又何尝不是一种清净自在?
同苏锦云一起来看书的喜春望见那呆怔着站在外面的少年郎,有些调笑的对她道:“那书呆子又来看你了,姑娘!”
苏锦云眼睛都没抬,只道:“莫乱说,我们在此地讨生活,需事事谨慎,不能轻易得罪人。”
喜春何尝不知,姑娘心里压根没有那份心,她只不过感叹这少年的一片真心遇到姑娘又要付之东流了,不免叹息了一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是件憾事……
单看那书呆子,长相俱佳,文采也不错,想来家世也是极好的,姑娘若跟了他……应该不会在此处受苦了吧?
况且还有苏牧,他若是知晓她们逃到了此处,一定不会放过姑娘的,她逃走的消息也必定惊动了太子,想必太子也是不会就这样轻易的任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