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珠呸完就后退, 在陆莹莹的尖叫声中退到谢君峣身边。


    前线战士浴血奋战，康家拿着国家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资金却用淀粉冒充消炎药，用普通纱布、劣质棉花做药用纱布和药棉, 陆莹莹知情不报，就应该受到万人唾弃！


    如果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 谢君峣也想上前呸陆莹莹一口。


    但凡是个人，她就该知道军需对前线战士的重要性, 不容任何人做手脚。


    “要不要再吐她满脸？”谢君峣问陆明珠。


    陆明珠摇摇头：“吐她口水我都嫌她侮辱了我的口水。”


    呸一口就得了。


    “陆明珠！”陆莹莹眼睛红得几乎滴血，伸手想去擦脸上不存在的唾沫却抬不起手, 不禁怒吼：“你怎么敢！”


    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她。


    “我就敢！”陆明珠哼了一声，伸手拢了拢大衣, 手背肌肤雪白莹润, 如凝脂一般, 指间的红钻石、绿翡翠十分耀眼。


    落在陆莹莹有眼里，更觉陆父偏心。


    陆父从来没给她这么通透碧绿的翡翠，也从来没给她这么大的红宝石。


    陆莹莹生平未曾见过红钻, 粉钻、蓝钻和黄钻倒是不陌生, 因不及火油钻贵重，便不曾入手，离得远，误认为陆明珠戴的是红宝石。


    就是闪了点。


    “三哥, 你快把她送回上海吧！”陆明珠说完，就准备进自家大门。


    “等一等。”谢君峣回身从车里拎下一个珠宝箱。


    一尺见方，红底真皮描金，正是下聘时用来放珠宝的首饰箱。


    陆长龄诧异：“怎么带回来了？”


    不是说全部存进银行保险库吗？


    谢君峣笑笑，“首饰送给明珠是用来戴着玩的，全部放在银行里不见天日有什么意思？所以挑了十套不同类别的带回来。”


    陆长龄咋舌。


    “大气！”他真心羡慕陆明珠。


    人在家中坐, 珠宝天上落，直接落到她怀里，戴都戴不过来。


    他观察过大家送的订婚礼物，多数是珠宝。


    而且，每一件都不便宜。


    陆明珠开口：“三哥，你别耽误时间啦，赶紧办事，顺便打听一下剩下三位姐姐的具体情况，要是也做这种事，回来告诉爸和大哥，照样清理门户。”


    陆长龄忍不住笑道：“你怎么跟大哥说一样的话？”


    不愧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得知陆长生已有叮嘱，陆明珠便不再操心了，“快去吧！速去速回。”


    不知道晚上有没有离开香江、前往上海的轮船，没有的话，陆莹莹只能留下来在二姨太那儿再住一晚，感觉便宜她了。


    陆长龄哦哦两声，目送他们进去，然后才带着陆莹莹下山。


    谢君峣送陆明珠到家，跟长辈们寒暄几句，见他们没留自己吃晚饭，只好压下心底的遗憾，冲陆明珠挤挤眼睛，然后告辞。


    随着他的离开，陆长盛和陆长根、陆长明兄弟三人陆续离开。


    陆明珠上楼卸妆换衣再下来，发现只有陆父在茶厅沏茶，便问：“大哥呢？回去了？”


    陆父点点头。


    陆明珠撇嘴，“那么心疼老太太。”


    陆父忽略这句话，指指对面的空位让她坐下，道：“在门口见到康莹莹了？”


    根据小女儿进门的时间推算而来。


    “康莹莹？”陆明珠觉得陆父改口好快。


    “她和康家同流合污，就说明他们是一条心、一家人，没把娘家的教导和名声当一回事，如今被我逐出家门，自然应该改陆姓康。”陆父的表情极为冷静。


    陆明珠竖起大拇指，“您做得对极了，也说得对极了。”


    饶了康莹莹，如何对得起万千战士？


    陆父道：“等老三回来后，我打算视情况再把你另外三个姐姐接出来，你意下如何？”


    “随您。”陆明珠不在意。


    她觉得在原身的那辈子，受康莹莹一家牵连的绝对不止原身和陆逐日兄妹俩，还有另外三个留在上海不曾离开的姐姐。


    康莹莹这辈子可以逃离上海，上辈子不可能不逃。


    满身罪孽的自知待不下去就跑了，剩下没罪的自以为无愧于天地，不需要背井离乡，结果……


    一个个全是大冤种！


    陆父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任由陆长生让陆长龄趁着送康莹莹回上海的机会调查另外三个女儿的具体情况，若和康莹莹做过一样的事情就不闻不问，若是人品良好就设法让他们离开上海，早早避开十几年后的劫难。


    不是事到临头才走的，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提前知道什么。


    见陆明珠如此好说话，陆父松了口气。


    陆明珠看在眼里，不满地说：“难道我就那么不通情达理，阻止您接另外三个姐姐？”


    陆父苦笑：“没有，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只是想到康家做的那些事牵连到你和你大哥，心里格外不好受。”


    陆明珠安慰道：“您别想太多，这不是没发生吗？”


    陆父不语。


    这辈子没发生，在她梦里呢？


    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地经历过？


    她不说，陆父难以确定，万分希望是一场预知梦，是上天对他们一家人的警示，不让大儿子和小女儿兄妹俩重蹈覆辙。


    陆明珠看出几分，笑说：“您看，我都不知道康莹莹一家人做的事。”


    要知道的话，肯定提前捅出来，而不是任其将假药和劣质纱布药棉送到前线。


    所以，就是梦，不完整的梦。


    听出她想表达的意思，陆父嗯了一声，眼底的阴郁稍稍减退两分，“你今天订婚，想要什么礼物？”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小女儿受到的伤害。


    想想就很冤！


    先是随父亲定下来的成分，然后受康莹莹的牵连，在大哥去世后保住两个侄子侄女，何止殚精竭虑那么简单。


    陆明珠听了陆父的话，露出灿烂的笑容：“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我能做到。”陆父道。


    陆明珠认真地想了想，忽闪着一双桃花眼，“我好像什么都不缺了，但您给的话，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伸出双手接下。”


    有什么好东西，通通扔给她吧！


    一件不嫌少，一百件不嫌多。


    “前六个箱子打算给你做嫁妆，7号箱给过你了，今天就送你一个8号箱。”陆父暗暗庆幸自己把8号箱带过来了。


    原本，他的打算是让陆明珠从里面挑十套珠宝作为送给她的订婚礼物。


    陆明珠欢呼道：“谢谢老爸！”


    按照陆平安所说，8号箱价值肯定高于陆长龄抵押给银行的那箱珠宝古玩！


    感谢陆父给她的收藏增砖添瓦。


    拥有这么优越的经济条件，她也要像陆父一样当个收藏家。


    陆长生同样惦记老太太的收藏，他回到医院，老太太正因为大孙子不在而闹脾气不肯吃饭，他上前对护工和佣人说：“交给我。”


    佣人和护工同时露出喜悦之情。


    陆老太太摔伤后不能下床，变得很难伺候，只有陆长生能制住她。


    幸好陆长生脾气特别好，从来不对任何服务人员颐指气使，有些需要护工或者佣人做的事，他能做的就自己顺手做了，不给大家添麻烦。


    像他这样的大少爷，真的很少见。


    这不，他刚进来，陆老太太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对大孙子嘘寒问暖：“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是不是陆明珠使唤你干活了？”


    “没有。”陆长生接过佣人递来的肉粥喂祖母。


    陆老太太张口吃下去，“谢家给陆明珠多少聘礼？比陆莹莹如何？”


    听她提到这个名字，陆长生眼里闪过一丝憎恶，“她怎能和明珠相比？明珠这么好，谢氏兄弟当然是倾力而为。”


    他把陆明珠得到的聘礼背给老太太听。


    陆老太太越听，嘴巴张得越大，嘴里已没几颗牙齿，嘴巴略显干瘪，震惊地说：“谢君颢和谢君峣不是谢成功的儿子吗？谢成功这厮不是个好东西，可下流了，还自诩是第二个陆衍之，我呸！话说他们家几时变得这么有钱了？十几二十年前，他们家在上海根本排不上号，别说十万两黄金，就是一万两都拿不出来。”


    她得到的聘礼竟不如陆明珠所得的十分之一！


    嫉妒！


    “明珠值得呀！”陆长生又喂她一口粥。


    “什么值得？就是长得好，一个个色令智昏。”陆老太太嘀咕了一声，随即问道：“陆莹莹做什么事惹你生气了？”


    她没错过大孙子对陆莹莹的嫌弃。


    “您听完她做的事情后就知道明珠有多好了。”陆长生道。


    陆老太太一怔，马上问道：“难道她做了让咱们陆家丢人现眼的事情？”


    陆长生不答反问：“您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因为她唯利是图啊！”陆老太太很早就知道陆莹莹是什么样的人，她告诉陆长生说：“你在家的时候还好，你妈对她不错，出手大方，她天天巴结你妈，巴结你，后来你离家出走，你妈攥着自己的东西谁都不给，包括你爸，三个姨太太还舍得给你爸买东西呢，你妈就舍不得，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大方地对待陆莹莹了，她立刻变了一副嘴脸，有好几次在背后诋毁你妈，被我听到了，回娘家也不再是先拜见你妈，而是直接见她娘，讨好她的两个兄弟。”


    说到这里，陆老太太一脸嘲讽：“不就是觉得你英年早逝了，她兄弟能继承陆家么？在弟媳妇面前，没少摆大姑姐的谱，连老三媳妇陪嫁的一根宝石簪子都要。有一回还把手伸到我房里，想要我六十九岁大寿时你爸孝敬我的一个翡翠寿桃大挂件。”


    陆长生闻言道：“难怪她任由康家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


    “什么事？影响咱们家么？”陆老太太比较关心这一点。


    “肯定影响呀！”陆长生仔细地把康家事说给陆老太太听，“您总说明珠不好，可您看看，和她相比，明珠是不是好一百倍一千倍？”


    陆老太太骂道：“陆莹莹她有多贪得无厌？连这个钱都赚？我就说她不是个好东西，果然应验了。她肯定知道她公公丈夫小叔子做的这些事，只是她丈夫挣到大钱买珠宝送给她，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得不说，陆老太太真是陆家上下最了解康莹莹的人。


    她确实是因为见到好处才听之任之。


    二姨太见到遍体鳞伤的大女儿，一边哭，一边问是怎么回事。


    得知陆父已经将她逐出陆家，并且要把他们娘仨送回上海任其自生自灭，二姨太瞬间懵了，质问康莹莹：“你不是出门找工作吗？谁让你打扰八小姐订婚了？”


    上门找死，活该啊！


    康莹莹也哭，哭着让二姨太送她去医院，再去找陆父求情。


    “我不敢。”二姨太还要顾及两个儿子和十来个孙辈的名声，“一会给你找个跌打医生来正骨，你明天就带俩孩子回上海。我让老三给你买个小院子，雇人照顾你三个月到痊愈，你养好伤后自己找工作养活自己和孩子，别来香江了。”


    “娘，我可是你的亲女儿！”康莹莹不敢置信之余，又觉得愤怒无比。


    她疼得快死掉了，亲娘却要抛弃她。


    二姨太淡淡地道：“你虽是我生的，但你对我又有几分敬意？先太太在时，你只知道巴结她，眼里几时有我？也就是大家都说大少爷英年早逝，你才眼里有我。以前总觉得你是我亲生的，你也是想有个更好的前程，当娘的不应该和你计较，可是我心里一直记得。既然你早上骗我，又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情，那么我就遵从老爷的决定，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顾受康莹莹指示下跪求她不要赶走他们的两个外孙外孙女，直接对陆长龄说道：“你派人去买船票，明天就走。”


    陆长龄对母亲的决定感到颇为满意，“没问题。”


    第二天没有开往上海的船只，他们第三天才上船，且是豪华游轮。


    不过，陆长龄住头等舱，给康莹莹娘仨买的是三等舱。


    就她那样的还想坐头等舱？


    美死她！


    跌打医生说了，她只断了一条胳膊，其他都是皮外伤，不影响生活。


    大概是陆父想让她立刻滚蛋，所以没打断腿。


    三天后抵达上海，陆长龄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办理入住国际饭店的手续，而是先把康莹莹娘仨丢进一个小院子里，然后给他们雇个保姆，只给三个月的工资和三个月的伙食费。


    这个小院子在陆长龄名下，他以前养女人用的。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还能派上用场。


    随后，陆长龄找故旧打探另外三个姊妹的情况。


    这一问，真问出一点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