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莉一路沿着车厢的过道拼命往前，都快算是横冲直撞了。直到德拉科在她身后清了清嗓子，她回过头去，发现高尔和克拉布进了那个车厢，德拉科停在门边，局促不安地望着她。


    梅莉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记得原来的车厢在哪，看都没看就走过了，要不是德拉科这样提醒，她大概会想着刚才的事情走神，一路冲到车头去。


    车厢里四个人很沉闷，直到梅莉的情绪恢复正常，她想起背包里还有剩下部分零食，便拿出来分给几人。德拉科拒绝了，高尔和克拉布见德拉科没什么表情，便高兴地全收下了——毕竟之前他们买的东西已经全部吃完了。


    梅莉看着德拉科转向窗外的后脑勺，试着扯扯他的袖子：“之前我有些气过头了，对不起。”


    “我没有打算原谅你。”德拉科头也不回地说道，但他心知梅莉并没错，她替他对那不识相的救世主道歉，替他出头让对方也道歉，想到梅莉之前被惹生气的样子，德拉科耳朵飞快染上了淡粉色。


    “那你之后会原谅我吗？”


    “如果你表现不够好的话，比如跟不三不四的人一样去了格兰芬多什么的，那你还是趁早消失吧。”


    梅莉的神情很严肃：“我不会消失的，纳西莎阿姨让我好好照顾你。”


    德拉科忍不住回过头嚷嚷起来，他想不通梅莉怎么总是能让他格外恼火：“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要把自己当什么鬼的监护人，你比我还小！”


    “但我需要照顾你。”


    梅莉的眼神太过认真而专注，德拉科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被黑眼睛盛得满满当当，一肚子火气忽然就熄灭了，他痛苦地捂着脸，不想理这个满脑袋奇怪想法的家伙，只能告诉自己要保持风度，不能再被她惹得掉面子了。


    如果不是她父亲是斯内普先生，如果不是母亲对她那么和善，德拉科发誓这辈子都不想跟这种猜不透想法总跟着情绪行事的怪人扯上关系。


    “如果你不想原谅我，我可以再跟你道歉。”


    德拉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果断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不是带了书吗？我要看书。”


    “好诶，你要哪本？”


    于是后面一小段车程都在安静的阅读中度过，排除高尔和克拉布打盹时的鼾声，德拉科罕见地保持着沉默，梅莉也没有再说什么去刺激他，她对德拉科的忍耐极限一向把握得很精准，在偶尔走神的时候，她也在回忆当时为什么突然情绪爆发。


    好像只是看那个男孩被围堵，非常困扰。


    梅莉试图回忆在哪见过那位大难不死的男孩，但是除了那次摩金夫人长袍店里，她的记忆都格外模糊。


    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海格正在站台边等着，他一边挥手一边高喊：“一年级新生！一年级新生过来这边！”


    德拉科远远地站在新生边缘，所以梅莉只好也跟他待在这，看着其他人跟小萝卜头似的，扎堆挤向最前方的海格，德拉科皱起眉不屑地看着提灯的大块头：“恶，霍格沃兹为什么连巨人都收？”


    “因为邓布利多教授乐意。”


    “哈？”德拉科不满地瞪着梅莉，结果只是收获了梅莉平静疑惑的目光，他明白她是认真的。


    梅莉甚至补了一句：“他是校长啊。”


    “我当然知道他是校长，梅林啊……你简直不可理喻。”


    在梅莉这样的打岔下，德拉科只能避而不谈，转头开始跟高尔和克拉布吹嘘自己的父亲，宣扬家族传统，描述他对斯莱特林是多么志在必得。梅莉安静地听着，嘴角微微翘起。德拉科的眼角扫过梅莉带着笑意的神情，下意识抬起头把声音拖得更长了，模仿着他父亲高傲的腔调，抨击起其它学院的低人一等。


    梅莉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旁边有几个孩子回过头，厌恶地盯着德拉科。不想再听德拉科的炫耀，梅莉挤过人群，还好赫敏蓬松的棕色卷毛特别显眼，即使是黑夜里也能看到，所以梅莉成功往那个方向靠近，站在了赫敏和汉娜的边上。


    “嘿，赫敏，汉娜。”


    “嗨梅莉。”


    “梅莉！你到底去哪了？你跟那几个朋友走了之后就没有回来。”


    梅莉摇着头故作唏嘘：“他去惹事了，还好没惹出麻烦。”


    赫敏的眉头立刻纠在一块儿：“噢，那可真是——总之没事就好。”


    或许是看梅莉跟那个冷漠男孩很熟悉的份上，赫敏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汉娜好奇地听着她们的对话，没有插嘴。


    “所以纳威的蟾蜍找到了吗？”


    “我们没有……他真的好伤心，一直在哭。刚才我们下车的时候被人群冲散了，希望他有跟在后面。”


    等到新生们随着海格往前，三个女孩又被挤散了，梅莉扶了汉娜一把，才让她没摔倒在地，树影繁茂的林间小道因为天黑而更加阴森，汉娜忍不住紧紧贴在梅莉边上，抱着她的胳膊发抖。新生们都很沉默，队伍里时不时会有抽鼻子的声音，梅莉很怀疑是丢了蟾蜍的纳威，但是听声音他在很靠前的地方。


    直到上船的时候，梅莉看到赫敏在前面跟别人上了另一条船，离她和汉娜太远了，德拉科似乎也在靠前的地方，另外两个男孩跟梅莉与汉娜上了同一条船，不过他们很拘谨，几个人没有多聊天。


    当城堡在眼前豁然出现时，就像从黑湖上升起一般，梅莉听着身边的惊叹声，能明显感觉到其他人的期待与敬畏，但对她来说，是无比亲切的欢欣。


    我到家啦。梅莉这样想道，猜想今晚的晚宴上会有什么好吃的。


    每到重大日子，霍格沃兹的家养小精灵们都会精心准备菜单，而西弗勒斯作为教授必须得出席这些场合，梅莉就能让贝琳达偷偷给她拿些新出品的甜点或者节日特供的菜肴尝尝，今年她终于不用偷偷摸摸这么做了，可以正大光明地坐在礼堂里，顶着父亲责备的目光吃！


    想到这里，梅莉忍不住弯着眉眼笑了起来，对面两个男孩也咧开嘴，坐在梅莉身边的汉娜也跟着露出笑脸，不过她明显是误会了什么：“好让人激动，是不是？”


    梅莉笑着拍了拍汉娜的手臂，她盯着霍格沃兹的眼睛近乎闪闪发亮，就像是黑暗中的猫。


    在他们下船的时候，海格喊了起来：“喂，你看看！这是你的蟾蜍吗？”


    纳威兴高采烈地从人群中站出来，将他发出“咕嘎”声的宠物接过去。


    新生们兴奋又胆怯地站在橡木大门前，这让梅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别在腰间的魔杖。海格上前重重地敲了三下，大门缓缓敞开，麦格教授裹在翠绿长袍里，板着脸透过镜片打量起这一年的新豆丁们。


    梅莉想冲她招手，但这时候实在不合适，于是她只能笑得更灿烂，这让麦格教授多看了她一眼，不过她还是保持了严肃，带着新生们进入大厅另一侧的空屋，发表了简单的讲话，主要是有关分院的。


    然后她回到礼堂做最后的准备，留给这些孩子们几分钟整理仪表的时间。


    麦格教授一走，孩子们就开始交头接耳，德拉科靠着高尔和克拉布，总算挤过人群站到梅莉的边上，用傲气凌人的视线不耐烦地瞪着梅莉旁边的汉娜，即使没开口说话，他赶她离开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汉娜立刻松开挽着梅莉的手，几乎是焦急地冲进了另一侧的人群，似乎很怕德拉科：“我好像看到赫敏了，我去找她了！”


    梅莉无奈地看向德拉科：“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我在乎吗？是他们需要讨好马尔福家，我又不需要讨好别人。”


    “刻薄幼稚鬼。”梅莉很小声地嘀咕道。


    德拉科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是不解地挑眉，当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一阵尖叫声从身后传来。梅莉回头看了看，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幽灵们，考虑到这里有些人出身自麻瓜世界，幽灵们还挺吓人的。


    “我不喜欢幽灵。”德拉科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梅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然后她忍不住“咯咯”傻笑起来，将德拉科气红了脸。


    等麦格教授再回来，幽灵们便鱼贯而出，穿过墙壁离开这里，新生们按照麦格的指示排成单行，跟在她身后。梅莉排在了德拉科前面，不过分院是按照姓氏排序的，德拉科肯定会先上去。


    梅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德拉科除了斯莱特林哪也不会去。


    但是她呢？


    梅莉想去斯莱特林，但是她没什么自信。所以她经过短暂且无厘头的思考，下了决心，大不了就跟分院帽打一架，看它会不会改变主意。


    “你会来斯莱特林的，对吧？”在踏进礼堂大门的时候，梅莉听到身后的德拉科这样问道，他的声音没了平时惯有的底气。


    梅莉回复他的声音更小：“希望吧。”


    其他的一年级生都在环顾礼堂，梅莉也是，因为礼堂总是有人，她很少会到这来。梅莉遥望着头顶漆黑的夜幕，一边欣赏它的美丽，一边庆幸有魔法保护，那些蜡烛不会融化后滴下来，不然这还怎么吃饭。


    麦格教授将四角凳放下，然后是一顶帽子，看上去就很老旧，打着补丁又灰扑扑的。


    帽子扭动起来，裂开一道宽缝：


    “你们也许觉得我不算漂亮，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如果你们能找到比我更漂亮的帽子，我可以把自己吃掉……”


    梅莉开始走神了，分院帽的歌声真的说不上好听，她看向教师席，邓布利多冲新生们眨眨眼睛，梅莉也学着他的样子眨了眨眼。


    梅莉的父亲却紧紧盯着新生队列的某处，眼神里透着她未曾见过的反感与厌恶。梅莉从不知道西弗勒斯还有这样的眼神，或许只是她没见过，毕竟其他学生嘴里的“斯内普教授”相当恐怖。


    “你绝对安全，因为我是一顶会思想的魔帽！”


    歌声终于停下了，礼堂里回荡着大家热烈的掌声，分院帽做出弯腰的动作向四张餐桌行礼。


    德拉科又凑到梅莉身边：“我希望不用顶着它太久，那破帽子看上去几百年没洗了。”


    梅莉附和着应了两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麦格教授，她手里拿了好长一卷羊皮纸，开始念出要分院的名字。


    “汉娜·艾博！”


    第一个就是汉娜，她跌跌撞撞走出队列坐在凳子上，紧抓着长袍边的手都不知往哪放。梅莉看着分院帽咂咂嘴，片刻停顿才高喊出“赫奇帕奇”。


    接下来的等待放大了梅莉心里的焦虑，一个又一个，新生们在欢迎的掌声中或跑或走到达某条长桌，赫敏和纳威都去了格兰芬多，梅莉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不过分院帽在纳威头上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德拉科大摇大摆地上前去，帽子几乎是一碰到他的脑袋尖就喊了出来：“斯莱特林！”


    如他所愿，他高兴地坐在高尔和克拉布的边上，冲剩下队列中的梅莉扬了扬下巴，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又过去几个人，然后麦格教授喊出了那个魔法界家喻户晓的名字：“哈利·波特！”


    餐厅里每张长桌上都有人扯着脖子，想把大难不死的男孩看清点，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梅莉不安地抱起胳膊，她能感觉到这个男孩的紧张和抵触，他并不喜欢这样被参观。


    分院帽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咧开嘴大喊起来：“格兰芬多——”


    男孩的腿微微颤抖着，走向格兰芬多的长桌，跟韦斯莱家更年长的那个男孩握着手，被他拍着后背。格兰芬多们大声欢呼鼓掌，韦斯莱家的双胞胎看上去马上就要跳起舞，他们不断重复着：“我们有波特了！我们有波特了！”


    只剩下四名新生了，于是等格兰芬多的孩子们冷静下来，不再那么喧哗，麦格教授又喊了起来：“梅莉·斯内普！”


    哈利看到那个令他莫名熟悉的女孩走上前，她还冲麦格教授灿烂地笑起来，这让哈利忍不住也跟着微笑。


    梅莉吗？


    希望她也能来格兰芬多。哈利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因为注意力一直放在女孩的身上，哈利没有注意到格兰芬多长桌上的肃静，准确点说，整个礼堂都过于安静了，没有交头接耳，人们像是被施了无声无息那样，下意识闭上嘴不敢议论，惊愕地看着那个黑发女孩坐上四角凳。


    分院帽的帽檐遮住她柔顺的黑发，才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斯内普？麦格教授刚才说斯内普是吗？”


    “还能是哪个斯内普！太可怕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巫师家族姓斯内普的，这可不是个常见的姓氏。”


    “斯内普教授结婚了？这怎么可能？我都没有女朋友！”


    “难以置信，那样恐怖的人居然有女儿？你们看看啊，那是一个会笑的斯内普！”


    “还是说斯内普教授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漠？他也会骂自己的女儿吗？”


    所有人都很震惊，西弗勒斯却没有用眼刀扫视礼堂，而是紧紧盯着哈利，他的手下意识握成拳头，因为他注视到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绿眼睛，以及里面对梅莉莫名的期待。


    这让西弗勒斯越发反感那张脸，希望他不要不识好歹，去纠缠梅莉的生活。


    作为梅莉的父亲，即使只是名义上的，他有权约束那些满脑子浆糊的小巨怪远离她！


    梅莉不知道外界的情况，在分院帽的帽檐垂下来后，她眼前只剩大片的阴影，那个沙哑又怪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梅莉，等到你的这一天了，离你上一次戴我已经六年了，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情。你现在这么坚定地想去斯莱特林？”


    “你有把我偷偷戴你的事情告诉邓布利多教授吗？”


    分院帽的声音顿了顿，语速更快了：“这可不好说，这是另一个秘密。我们不如来说说你？我还是那句话，赫奇帕奇能温暖你的前路，格兰芬多能照亮你的未来。”


    “但我真的不想去那边，我不能！”


    “那两个学院比什么都适合你，相信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分院帽张开嘴就想高喊：“格——”


    梅莉突然插着腰从板凳上站起身，用一声怒吼打断了分院帽的话：“我说过我不会去的！不要逼我！”


    整个礼堂的交头接耳都安静下来，看着女孩愤怒时冷酷阴郁的面容，他们突然确信她是“那个斯内普”了。


    分院帽顿时萎靡下去，眼睛扁成了一条缝，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肯定——斯莱特林。”


    它宣布分院的声音甚至有点委屈。


    麦格教授也在憋笑，她将分院帽摘下来的时候，还轻轻拍了拍梅莉的后背，装作无意地安抚着女孩的怒火，这还是麦格在霍格沃兹就职期间，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直白地顶撞分院帽，大部分孩子都安静地听从了分院，不会有这么激动的反抗。


    虽然梅莉坚决地拒绝了分院帽没有来格兰芬多，让麦格感到十分遗憾，但她在西弗勒斯的学院确实更合适。


    梅莉坐到德拉科身边的时候，听到他难得直白地“夸赞”了她一句：“不怪分院帽想把你分去格兰芬多。”


    梅莉扁着嘴不想搭理他，转头看向教师席上，西弗勒斯却没有看向她。


    更具体点，西弗勒斯的神情很冷漠，他的黑眼睛紧缩成一点，仿佛往内塌缩的黑洞，他紧紧盯着桌布，眉毛纠到一起，如果不是熟悉他总在关注他的梅莉，大概没人能看出他糟糕的情绪，别人只会觉得他跟平时一样阴沉。


    不安从梅莉心底冒出。


    她做了错误的选择吗？明明自己进入了斯莱特林，父亲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