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各处

作品:《将军她战死回来了

    始宁,虞府。


    “夫君,平京的大人们就这样匆匆回去,可会对夫君不利?”


    小花园廊下,窦聆月停下弹琴的素手,一双含波目忧心地望着虞疏。


    “夫人暗自愁了这几日,总算肯说出来了。”虞疏上前帮窦聆月理好夜风拂乱的鬓发,笑道。


    “夫君……”窦聆月赧然,“妾身不懂政事,只是心有不安,胡乱猜测。”


    “无妨。”虞疏道,“你能有这样的直觉,也是好事。你猜得不错,他们入京之后,少不得要参我一本居心叵测,混淆皇室血脉。或许还会要皇帝下旨对鸢儿腹中的孩子去父留子。”


    “那、这如何是好?”虞疏列举的可能比想象中还严重,窦聆月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


    “夫人不必担心。”虞疏嘴角噙着笑意,“这不是还有夫人在吗?”


    “妾身又有何用?”


    “只要窦氏还镇守北疆一日,夫人还爱重于我一日,他们便不好仅仅因为鸢儿的事就要我性命的。”虞疏随口道,“都是多亏了夫人。”


    “既如此,妾身再去信一封给家父……”


    “夫人宽心,不是上个月才去过信吗?”虞疏温声道,“擒儿一向肯听我这个姐夫的话。不过若你实在挂心,再去一封也无妨,无非就是辛苦一番信使了。”


    窦聆月终于露出笑颜:“那就罢了吧。路途遥远,上一封信许是才送到不久,我这做姐姐的赶着又发一封,好似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似的。”


    虞疏颔首轻笑。


    北疆,壶关关城之上。


    一封信展开放在一块粗糙的条石上。信纸被一只手用力按住,与条石表面擦出道道皱褶。


    那只手未曾遮住的部分露出几行断续的文字。


    “常年关外苦寒,未曾见高官厚爵,但见代代刀剑加身……”、


    “子嗣后人,生于风沙长于边陲,欲脱身而不得……”


    “……如何不令人叹惋。”


    “今可洗寰宇、换乾坤,平京尸位素餐之人自当……”


    那只手用力握住信纸,将它揉成一团。空中如练月色笼罩中,这手擦燃火折子,将信纸付之一炬。


    窦擒站在城垛上,看着这张自己看过无数遍的信纸燃烧成灰,张开手,让灰烬飘洒向雄关之下。


    远处,被月光照亮的、没被月光照亮的山麓,有密密麻麻的黑影正在接近。


    窦擒知道,这就是姐夫虞疏信中所说的“时机”。


    “护军,动手吗?”身后一步,亲卫垂头低声问道。


    “去吧,按我之前说的,一队开关,二队传令全军收营不动,你亲自带人去都府,‘说服’父亲。”


    “大宁局势,确实也该改一改了。”


    平京,城南校场。


    二万禁军被紧急诏令集合,月下站成黑压压的海洋。


    “今日星夜抽调尔等,乃是大宁正处于危难之际。”


    岑宁方才急匆匆赶往宫中,说服姜尧后得到临时谕令调动京中所剩不多的禁军,又赶到校场整军。


    “壶关有急报。全军整备,半个时辰之内出发,以明日落日前为限,赶赴壶关!”


    她在马上重重挥手,命令一层层下传,整片营地如同被搅动的波浪,滚滚翻涌起来。


    邰隐作为她的监军站在她侧后方。与她一同注视着黑夜之中的调动。


    “希望是我多虑。”岑宁轻声道。


    壶关距平京不到百里。平京一座不据山川之险的城池,敢于选址于距边境线这样近的地方,一是取天子守国门之意,二是壶关地形险要,极端易守难攻,从前屡次创下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固守几月的壮举。


    但相应的,如果壶关这道防线真因虞疏无端破裂,那平京便如同赤身面对乌苏的利刃,脆弱得可怕。


    “会赶得上的。”邰隐肯定道,“虞疏也不可能料到,在他眼中保守迟钝的平京竟然敢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的情况下几近掏空武备做此豪赌。”


    “也不算吧。”岑宁笑了一声,“发往各处的急函已经上路,几日内各地府军便会赶到平京,算来平京倒是没多大妨碍。”


    “那属下就祝将军此行……武运昌隆。”无人站在左近,邰隐的声音微不可闻。


    始宁,新禾里。


    一声清越的鸟鸣在檐下响起,鸟喙叩啄窗棱,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古诲从榻上披衣爬起,打开窗子,看朝廷特训用来送信的游隼落到肩上,一边歪头解下它小腿处捆缚的小竹筒,一边摇头叹息:


    “早知道当年就彻底洗手不干,以免这个岁数还要被这些麻烦事儿追着撵……”


    他打开小竹筒,看见里面不同于往日的白色锦书,而是一张明黄色绸缎,神情逐渐严肃。


    【……朕意撤换新康郡守,诸位可便宜行事,唯须尽快缉拿虞氏叛贼。】


    书到最后,不是姜尧在秘阁使用的特印,而是大宁皇帝的御印,这意味着这份密信同时也是一份加急的密旨,具有皇帝背书的承诺效力,可以对部分忠于皇室的官员展示以获取支持。


    他又叹一声:“还好老夫没和老伙计们断了联系,否则仓促之下还真是不好入手。”


    他入后室换了衣裳。


    平素布衣素头,看着不过一介精神矍铄的普通老头儿,换上锦袍之后,赫然竟显出了一身官威,同北城那些人一派气象。


    他自去马厩牵了马备了鞍,向某处久未造访的小巷中去。


    “希望许涯小子还没睡,不然老夫多年不见,头一回上门倒是免不了要做个恶客了。”


    “谁让眼下只有那小子能最不令人怀疑地接触到谢郡丞呢。”


    ……


    许涯确实没睡。


    作为始宁司寇,他刚结束今日的值守,溜达着往家去,就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驻马于自己家门外。


    “……老头儿?”


    他不敢置信道。


    古诲不满地回身,教训道:“什么老头儿,头儿就是头儿,乱加字,没礼貌的小子。”


    “您老当年隐退说的不就是年纪大了,我这么叫有什么错。”许涯习惯性抬杠,“不过您不是说再也不回衙门、不见我们这帮人了?怎么突然过来?”


    他说着,走近帮古诲牵马:“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


    “还不是你换了门人,都不认得老夫了。”古诲下马随他进去,却没回答前面的问题。一直到了正厅,他才道,“涯小子,明儿得借你的身份,让我进衙门同谢郡丞说两句话。”


    “您自个儿去不就成?”许涯随口道。


    古诲作为郡丞衙门的老司寇,郡丞府极得力的干将,要进一趟郡丞衙门真称不上难事。


    “这事儿不能被人知道。”古诲道,“做好了,是鸡犬升天的大功;做不好,是就地授首的大难。”


    许涯拧眉:“您讲。”


    古诲知道这小子向来嫉恶如仇,倒也不怕事情外泄,直接将密旨与他。


    许涯认认真真来回看了数遍,半晌道:“得亏我老母早已过世,自个儿还没婚配。”


    古诲短促地笑了一声。


    “要不一个不小心埋在这儿,还得连累无辜。”


    许涯将密旨递回给古诲,道:“那您今晚就先留在这儿吧,明儿委屈您换个装束,咱们一同去郡丞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