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弦断有谁听
作品:《重生之此去经年》 暗影自幼便是白宁的暗卫,自始至终都追随白宁,犹如白宁影子一般的存在,所以此时白宁这般万念俱灰的样子让暗影心生疑惑。不得不说,暗影极为了解白宁,毕竟此时的白宁自而立之年而来,自不会还如束冠之初那般愤世嫉俗,此时还活着的白宁,虽然还活在开元元年,但是却也是开元十三年那个位及人臣,几乎君临天下的白宁。那十三年里,白宁几乎杀光了除东溟帝赵宇之外的赵氏宗族,那十三年,白宁对外宣称先皇赵佗因废太子赵奢犯上作乱,驾崩于太极殿。却暗地里将赵佗囚禁在废妃慕容羽的落羽殿,日日喂食五石散,让赵佗亲眼看着自己亲手为赵氏打下了一姓江山,却因为忌惮兵权,冒天下不韪,戕害忠臣,与自己毫无关系。
只是如今,看着两手空空的自己,白宁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白宁甚至扪心自问,如果自己能够再提前三个月重生,白宁甚至不会将赵奢扁贬入尘埃。
“主子,该上朝了,属下给主子更衣?”
“不必,暗影,给宫里递折子,就说本王病了,需要静养。”
暗影看着白宁,只是觉得此时的白宁就好像是一柄还剑于壳的剑,兵锋皆藏于壳中,再无半点戾气,却也透着淡漠,本就生性淡漠的白宁,如今更加超脱于尘世之外,不似一个活人。
暗影在白宁说完,躬身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白宁单手抵着额头,就这样似睡非睡的闭上了双眸,就在这样的迷离之时,那一声声附在耳边的低喃之声,扰的白宁即便是在睡梦之中亦不得安宁。反复之中,前一世死时的锥心之痛让白宁猛然惊醒。
惊醒之后的白宁,再也不得安眠,白宁自寝房的暗格之中,取出一个楠木盒子,妥善的放到怀中之后,从马厩牵出御风,向城外那个自己记忆之中的地点疾驰而去。
金陵城外乱葬岗上,白宁凭着记忆,并不难找到那早已经为野狗啃食的面目全非的尸身,早已经见惯尸山血海的白宁,自不会被这样的尸首吓到,找了一处尚为宽敞的地方,从四处收敛了木柴,将那尸身置于木柴之上,白宁就这样席地坐在那一堆木柴的旁边,将腰间的酒囊取下,大口的灌了一口之后,对着那句尸体似是对话,又似是自语的低语:
“本来说我们二人,一世君臣,所以埋在寒松之下的将军酒,在你君临东溟的时候,再挖出来敬你,只是如今,你被我算计,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今日,我便用这你亲手所酿 所赠的将军酒,送你一程吧!”
“赵奢,你我自幼相识,先皇恩准,特许我入东宫,承太傅开蒙之恩,本以为我白家世代忠良,以马革裹尸为荣,定会辅佐你开疆拓土,却不想,让我入宫,本就不是先皇开恩,只是将我困于皇宫为质。”
说到此处,本来毫无情绪的白宁,自睁开双眸之后,第一次出现的情绪的波动,先皇将自己困于皇城之内为质不假,却也是请大学鸿儒悉心教导,那些年先皇虽然忌惮白家,却也是将自己养于东宫,吃穿用度,皆不差于各位皇子,权谋,兵法更是先皇亲自教导,幼年之时,父亲常年驻守边关,自己更是长于先皇膝下,白宁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是父亲不遵皇令,私帅兵马北出北关,将北蛮打的再不敢叩关,俯首称臣之时的封无可封,还是东溟四关守关将领皆是白家嫡系家臣,父亲调令三军不在受制于皇帝手中的半枚虎符?是当时太傅闲暇戏语清平聪慧,智多进妖不弱于诸位皇子?还是皇帝只是单纯的疑心深重,宁可放弃北关八城也要除去心腹大患?
只是白宁由始至终都不能原谅,赵佗竟然将自己的令牌卖给了北蛮人,让自己的父亲死在了三军的中帐之内,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死法更加讽刺吗?
“赵奢,白宁自知对你不起,只是下一世,再也不要来这皇城了,你的志向高远,千万不要跌入皇家这个权力的旋涡之内。”
白宁饮完酒囊之中最后一点酒,本就不善饮酒的白宁依然处于微醺之态,白宁自怀中将楠木盒子取出,放在了赵奢的尸身旁边,
“赵奢,这噬心蛊的母蛊和子蛊是当年,我初次随父出征南诏之时,在南诏巫女手中所得,本事南诏旧国皇室惩戒罪臣之物,中了子蛊,便每个月圆之夜饱受噬心之苦,若想解蛊,便要将这母蛊磨粉服下,南诏旧国覆灭,如今的南诏,也不过这一对而已。上一世,鬼医仇先生穷毕生之力,也不过能将我这寿数拖到三十有五,只是上一世,我将这噬心蛊种下,不过是给赵宇一个安心,毕竟皇帝将权臣的把柄握在手上才会安心,只是我已经活得疲惫厌倦,所以直至最后也未曾将这母蛊取出,交给仇先生。只是赵奢,如今,我将这母蛊随着你一起灰飞烟灭,也算是将这一条性命赔偿给你,是不是这一世,我就能人死债消,再也不来了?”
白宁自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赵奢尸身之下的木柴,就这么看着苒苒烈火带着赵奢的尸身,化成灰。随风而散,伴随着一阵风过,本就灰蒙蒙的天开始下起来细雨,白宁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虚无,脑海之中,开始浮现出一幕幕自己于东宫之中,同赵奢相处之景,幼年玩伴,同窗之谊,同门之义,如今都灰飞烟灭,白宁知道,上一世赵奢的死带走了自己的良知,带走了自己的热血,带走了自己的健康。至此之后,没有什么是白宁不能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所能付出的。
只是,历经两世,白宁站在这堆火化赵奢的木柴面前,第一次的扪心自问的一句,这一切真的值得么?活了两世,加在一起已经年过半百,自己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白宁任由暴雨砸在自己的面上,闭上双眸在乱葬岗之上,感受着天地广大,就连白宁都在自嘲,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的时候,一道黑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隔绝了雨丝,雨滴再也没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