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或者可以说是未知地带。


    陆希听到那毫无感情声音背后的元凶玩笑似的放过他们，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陆希……”


    怀里的材料在副本判定声落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陆希听到易琼黎的轻声呼唤，不顾酸痛的四肢，爬过去扶起她。


    “班里……”


    “没事，都没事。”


    “头，好疼……”


    易琼黎现在还是眼前发黑，头好似飞扬的塑料袋，被风踹来踹去。


    眉心太阳穴被轻轻揉动，耳边的声音飘忽。


    “睡一会儿吧，易老师，辛苦了。”


    陆希一手撑着闭眼养神的易琼黎，另一只举手触摸头顶的幕布，毫无阻碍地穿过其中摸到一片虚空。


    放下手臂，她掏出手机。


    果然，没信号。


    只能等李顾叶把她捞回去。


    不知多久，一块华绒布罩在她和易琼黎身上。


    呼——


    骤然透出的灯光闪得陆希极其不适应，眨巴了几下把眼眶浸得湿润才看清眼前场景。


    望着正煽情的氛围，陆希眼神定格在呆愣的李顾叶身上：“有点慢啊。”


    “哇——希希——我差点就要用我的零食胃许愿你回来了！”徐佳言眼泪汪汪地扑上陆希另一只空闲的胳膊。


    “嘶！——”那被激光擦伤的手臂被撞，花岗岩硬度去除才发觉血透着校服布料，已经染红了半边袖子。


    已经被李顾叶扯回来的徐佳言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


    陆希缓和下眉头，张开手臂，“来。”


    小心翼翼避开陆希受伤的手，徐佳言如乳燕投怀般再次扑进陆希怀里，环着她脖颈，蹭着眼泪鼻涕满衣领：“呜呜呜……叶子说书全看完，全记全懂就能接到任务了，我今天晚上就弄，明天我们就出去，好不好？”


    这该死的学神发言！


    教室里正看两人温馨团聚的同学闻言愤愤。


    “我今天能看一半！”


    “我能全背！”


    “你背你又不懂，有屁用！”


    熙熙攘攘间，活跃生气的话语把之前的后怕冲淡了不少。


    李顾叶兜里手机震动个不停，他居高临下，不分陆希一点眼神，而是看向状况凄惨的易琼黎：“易老师。”


    易琼黎睁开眼，循声望向李顾叶神情疑惑。


    “那东西说‘师生自由上课’，麻烦易老师说一句‘自由活动’，我们好去帮其他伤亡率高的班。”


    “你说的是。”易琼黎撑着陆希半边身子坐直，踉踉跄跄地撑着讲桌直起身子：“同学们自由活动，我也要去其他英语老师那里看看。”


    被控制得头痛难忍时，她也听清了陆希的解决办法。


    话语一落，充斥纯黑封闭的教室透进虫鸣和草香。


    班里其他同学有一个算一个捧着书往其他解封了的教室奔去。


    陆希半边手重获自由，掏出手机开始给还能回复的学生会干部通讯。


    月明星稀，今夜里的风仿佛懂人心情，格外安静祥和，不惹声息。


    等全部回复完之后，陆希再抬头，教室里已经只剩下她和李顾叶了。


    学生会办公室被拿来放昏迷后受伤严重的同学，徐佳言和另外两个学生会成员正在最后一个受伤的同学上忙碌。


    “佳言，感觉副会很生气，我们丢下会长一个人好吗？”同学举着《顺颂一册》，忐忑不安地问。


    飞速浏览完书页，手里治疗魔法不停的徐佳言浑不在意地回答：“放心，希希手里有叶子说明书。”


    见伤口结痂，另一个同学手脚麻利地在伤口附近涂上碘酒，闻言插入话题。


    “话说，会长不在那阵子，副会直接登顶第一。快期中考了，也不晓得这次……”


    “这还用说？！”


    “嗯？佳言你对会长这么自信？”


    “什么啊——这次第一一定是我！我可是为此放弃了游戏、综艺在内的所有课外时间！”


    “你居然还有课外时间？！”


    “呃……总之！我一定能把李顾叶从第一踹到第三！勉强给希希个第二吧。嗷！——谁？我这脑子家里上了保险的！赔得起吗你……”


    徐佳言嗷一嗓子跳起来，势必要让打她脑袋的家伙付出代价，结果熟悉的两人一左一右睨着她。


    “是会长、副会啊。”徐佳言声音弱下来，软着脚后退几步，见陆希神色正常，又偷摸瞟了眼李顾叶。


    一定没听到吧！


    “三、二……”


    “叶子你盯着我念倒计时干嘛？”


    “一。倒。”


    李顾叶声音一停，徐佳言就感觉浑身酸软，意识不清，紧接着就跌入熟悉的怀抱。


    小心眼的男生真讨厌，徐佳言最后清醒时只想到这句。


    抱着徐佳言，陆希示意救治的两人出去给轻伤的继续治疗。


    把徐佳言往怀里紧了紧，陆希不无担忧地对李顾叶道：“你不也是无材料下施法了吗？要不就一起躺这里？”她下颌点点用器材室里的软垫铺成的简易床，“我到时候找同寝室的架你回去。”


    李顾叶神情淡淡，瞥了眼埋在陆希颈窝一脸安详的徐佳言，深觉自己就是地里小白菜。


    他肃着一张脸：“我咳血了。”


    “放心，变的只有教材。晚上睡觉肯定是安全的。除非……”


    陆希警觉，惊异地瞪着李顾叶：“你晚上背着我偷偷学习？！”


    这话气得李顾叶想凿开陆希的脑袋看看它怎么就和常人不一样？


    李顾叶瞪着对死鱼眼，重复道：“我咳血了。”


    陆希：“……”那口血是王维诗里的血吗？这么精贵？


    无奈腾出一只手，陆希拍拍李顾叶结实的肩膀：“拜托，大兄弟，你瞅瞅你这体格。我当初拉你做头号小弟，就是因为你三个字都是主角姓。你一看就生命力顽强，相信姐，你天生就是主角命。”


    “啧。”确认了，是一块钱十斤那种批发白菜。


    李顾叶忽然想到什么，“等这玩意儿结束，期中考你要是没考到第二……”


    “你怎么样？”


    李顾叶坐上长桌上的一把滑轮椅，仰头望着天花板，膝盖探出椅垫，小腿笔直，运动鞋蹭着地慢悠悠地拖着椅子滑：“我就把你送我的烂叶子喂鸡喂猪。”


    陆希嚷道：“喂喂喂！我绝对是第一！”


    李顾叶：“我这个寒假刚背完考研英语，学完高数。”


    陆希：就生卷是吧？！


    “我要睡会儿，到时候叫我室友带我回……”


    见人晕过去，陆希把外套脱了盖在躺在垫子上的徐佳言身上，而后悄悄关上门推出学生会办公室。


    踱着步子一路走，陆希停在走廊里最里间的办公室，轻扣了几下门，推门而进。


    校长室的小报告厅里，人影稀稀疏疏，比之中午所见少了四分之三，全是没有晚自习的老师。


    她还记得学生会整理给她的伤亡报告。


    死亡没有，受伤的人数却极多。


    重伤的大多是老师，学生多以晕倒昏迷为主。


    陆希一进门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花越吴见陆希进来，萎靡不振的模样立刻退散，身后不存在的尾巴都快转骨折了。


    “陆……希！这里这里！”


    压下“姐”字险险没有冒出来，他招呼着疯狂摆手。


    “校长，老师。”


    问好后，陆希才往花越吴那边走去，坐下。


    右手边花越吴从她坐下就掏出手机叭叭打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有什么不能直接说？


    陆希掏出手机，点开信息。


    「陆姐，你真猛啊！李哥告诉我你舍身炸碉堡！多年不见，威风不减当年啊！」


    “多年？”陆希懒得打字，直接问出声。


    叭叭的打字声伴随着手心里的震动。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还是往少了说的。」


    “到底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齐晋蹦完极刚醒，腿还打颤呢，就被从休息室传送到教室。我没想到他小小的身体，居然有大大的能量！」


    齐晋，齐老师。


    今早在副本刚开始就能立刻施法把自己实木桌子剁了的人，这样的学术知识面，有了材料肯定更是如虎添翼。


    这闯祸精每次都喜欢铺垫一大堆，陆希头疼地揉眉心：“有点礼貌，说重点。”


    「哦，我也起劲了。我俩」


    “说结果。”


    「教室塌了，校医说齐老师肋骨断了两根，手臂骨折，脑袋……轻微脑震荡。」


    “……”


    看来她之前发给花越吴的消息，他是看都没看。


    陆希无语凝噎，又换只手揉另一边：“你呢？”


    「失血800，除了眼前发黑，走路有点软，别的没啥。等我恢复几日！咱们去端了未明！」


    陆希：“……”很好，很有精神。


    “咳咳，陆希啊。”


    疲惫沧桑的声音呼唤她。


    首座的校长还记得齐晋被抬出教室时的凄惨模样，见花越吴安分下来，差点没为陆希鼓掌喝彩。


    压住躁动的手，校长沉稳慈祥的目光殷勤地看向陆希：“你发消息，说领到任务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