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三章
作品:《去冰三分甜》 浙南是南方沿海地区,冬天的冷属于阴冷,还携着入骨的湿意。
林逾静体质差,每年冬天一个不留神就会受凉,随后出现流鼻涕,咳嗽的小毛病。
今年一入冬,她便开始万般小心,可还不幸中招。
周三下午,化学课课后。
叶霄想问林逾静刚刚地理课上的一个知识点,一扭头,却正好撞见她龇牙咧嘴。
叶霄眼疾手快抽了一张纸递过去,林逾静迅速接过盖在鼻尖,偏过头,随后一声不小的喷嚏声。
叶霄第一次见到好友这般狼狈的样子,第一反应没心没肺笑了出来。
“对不起,静静,我知道自己不应该笑的。”
林逾静略尴尬,吸了吸发红的鼻尖,随后摇摇头。
叶霄止住笑,“静静你这样都第三天了,感觉还是没有好转啊。你还是去学校医务室买点药吧。”
“没事的,我熬几天就过去了。”
这话是来自林逾静往年的经验。
叶霄却不以为然,“哪有生病了要靠‘熬’的啊。”
“这都不算生病,真的没事的,我以前每年冬天都是这样的,它很快自己会好的。”
“可一直流鼻涕,有可能会变成鼻炎的。”
“我应该不会这么倒霉。”
林逾静说完,刚重新握起笔,身后传来许嘉屹的声音——
“叶霄说的对。”
两个女孩吓一跳,齐齐回过头。
许嘉屹作为化学课代表,胸前抱着成摞的化学作业。也不知何时已经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站在了她们身后。
他沉声,“林逾静你应该听叶霄的。”
在林逾静的印象中,许嘉屹和班上同学说话一般都是笑着的,几乎从未见过他像现在一本正经。
她正欲摇头,却听到他声音冷沉,“晚自修前,我陪你去医务室。”
林逾静握笔的右手一瞬攥紧。
是自己过分敏感了吗?
在许嘉屹不容置喙的口吻中,她居然听出熟稔和亲昵的意味。
又像是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林逾静低下头,惶然的情绪哽在喉间,“不用了,我下午自己去。”
所幸,许嘉屹没有再坚持。
到了下午,下课铃声仍在走廊外飘荡。
教室里的学生们已经像从网里出逃的游鱼般,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许嘉屹却坐在位置上岿然不动,他伸腿在前座椅座上踢了两下。
“林逾静你还不去医务室?还是打算吃了饭再去?”
林逾静不自然地抬手,用手背在自己的眉梢轻蹭一下,“哦我现在就去。”
说完,她起身径直朝教室前门走去,全程躲开与许嘉屹的眼神接触。
许嘉屹倒也没有察觉出异样,坐在位置上看着林逾静的背影。直到女孩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教室外的走廊,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恰巧这时,陆西哲从十二班来到他们教室后门,看到发小还不急不慢的架势,不满地大吼一声。
“许嘉屹,你慢吞吞地干什么啊!老子在楼下等你好久了,再不去吃饭,食堂里菜都要被抢光了。”
许嘉屹扭头狠狠剜陆西哲一眼,“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陆西哲理直气壮回怼,他走到许嘉屹身旁,“不吃饭,我晚训能有力气啊!?队里胡明”
“皓”字还没有脱口,陆西哲陡然收声。
自从上次篮球赛许嘉屹突然离场,之后的任何场合,任陆西哲如何三邀四请,许嘉屹再没有和他去打过篮球。
就算是陆西哲这种粗线条的人,也不难联想到其中缘由。
虽然陆西哲打心底觉得许嘉屹为了一个女孩子伤了兄弟间的感情是件蠢事。但他也识相,在许嘉屹面前绝口不提胡明皓这个人。
许嘉屹似乎也是这个想法,假装没有听到刚刚口吻淡淡的。
“走吧,吃饭去。”
可似乎心口不一,必露马脚。
许嘉屹一个转身,身前的课桌被他自己撞偏,连着前座林逾静的椅子也“啪”地一声倒在地上。
陆西哲大笑几声,“许嘉屹,柔术练得你四肢都不协调了?”
按平常他说完风凉话,不消片刻,许嘉屹便会反唇相讥。可今天回应陆西哲的只有他沉默的背影。
陆西哲狐疑,又“喂”一声,许嘉屹仍是一言不发。
陆西哲迷惑更深了,直接一步上前,拍了拍发小的肩膀,“你中邪啦?”
许嘉屹回过头,脸色很不好看,“我不去吃饭啦。”
“怎么了?突然就又不去吃饭了?”
许嘉屹不理会。
陆西哲微微垂眸,才注意发小手里多出一本笔记本。
巴掌大小的页面上,密密麻麻写着很漂亮的工整正楷,一看便知道那字迹是出于女孩子之手。
没有等陆西哲看清内容,许嘉屹将淡蓝色的笔记本重重一合。
“我有点事情。”
-
当晚,晚自修结束。
林逾静背着书包,和伍今遥叶霄一道走回寝室。
下午在学校医务室,医生开药时嘱咐林逾静睡前服药,她特意从教学楼带回半杯热水,装在自己的保温杯里。
林逾静坐在寝室桌前,撕开两包999感冒灵倒进热水里,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晃了晃保温杯。
随着她的动作间,杯口扑出袅袅的白烟。
林逾静将杯子搁在桌边,等待水凉的间隙,她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记账的笔记本。
想到今天除了三餐的费用,又多出一笔额外的非必要的买药开销,不由地在心底轻叹一声。
她翻开笔记本,停在最新的空白纸上。纸张的右下角有淡淡的灰色痕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林逾静用手拍了拍。等她记好今天的一切开销,她重新合上笔记本。
伍今遥恰好在这时扭头,看到淡蓝色的封皮在白澈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
她随口问道:“静静,这笔记本你是用来干嘛的?”
“就记”林逾静局促半秒,最后嗫嚅一句,“也没什么。”
伍今遥不是傻子,见林逾静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也知趣没有再追问。
林逾静沉默不语,将记账的笔记本塞回书包最里侧的夹层里。
可刚探入,她右手指背不知道碰到了什么。
硬邦邦的。
怎么会有东西?
林逾静通常只会在返校的周一和离校的周五,将手机藏在这里面,用来暗渡陈仓。
除此之外其他时间,夹层一概都是闲置的。
想着,她摸出硬物。
一看,竟然是面值一百元的一叠纸币。
自己什么时候把钱放在这里的?
林逾静捏着纸币,转了转手心,一看纸币折叠后的厚度,推测数额不小。
不可能,这个月初从卡里只取出三百元,都存进饭卡里了啊
就在林逾静还百思不得其解时,叶霄提着一大包地瓜干优哉游哉走进她们寝室。
“静静,遥遥,来给你们吃我妈特意去乡下买的倒蒸地瓜干。”
叶霄嚼着地瓜干朝林逾静走去,走近后才看清她魂不守舍的样子,“静静你怎么了?”
林逾静把手里的钱朝叶霄眼前送了送,蹙着眉心,“好奇怪,我书包里莫名其妙多出了这些钱。”
叶霄惊诧地“啊”一声,分贝过大,引得身后带耳机的伍今遥都不由地回头。
“叶霄,你属喇叭的?”
叶霄全然无视伍今遥的轻讽,招手连声,“遥遥你快过来,快过来。”
“干嘛?”
伍今遥不耐烦地摘下耳机,走到叶霄身旁。
两个女孩将林逾静围住。
林逾静将方才自己心里的各种推论复述了一遍。
伍今遥听完,沉吟几秒,又问,“静静,你百分之百确定这钱不是你的?”
林逾静郑重地点头,“确定。”
“这一共是多少钱啊?”叶霄问。
“不知道。”林逾静将折叠的纸币递给她,“你数数。”
叶霄接过,将纸币摊开压平。右手中指夹在纸币中端,食指和大拇指相互摩挲。
专注的目光不亚于银行柜台里的工作人员。
红色的纸币在叶霄指尖快速翻飞。
片刻,她惊叹,“我去,两千块。”
这数目,对于三个还在上高一的未成年人而言,实属一笔巨款。
三个女孩面面相觑。
这时,张心和张意两姐妹先后走回寝室,叶霄这小喇叭立刻滔滔不绝给双胞胎姐妹讲一通。
咋舌的人数从三个瞬间变成五个。
张意:“静静,会不会是你家里人放的,忘记和你说了啊?”
张心:“对对对,有一次我爸就在我和我妹包里放了钱,他医院里工作太忙,后来就忘记和我们说了。”
叶霄:“你爸爸是医生?”
张心:“嗯,皮肤科医生。”
伍今遥睨一眼叶霄:“你别老打岔。”
叶霄委屈撇嘴。
林逾静想了想,似乎现在只有这个可能性了。她拉开自己的抽屉,摸出手机,“我现在打电话,问问我姑姑。”
电话那头的林桔芳听了这事情,也是诧异不已。挂断电话前,她又反复嘱咐侄女,“不是我们自己的钱,千万不能要。”
“姑姑,我知道的。”
说完,林逾静掐灭通话。
围在旁边的女孩自然也清楚听到两人的对话,事情似乎一时陷入僵局。
伍今遥双手抱在胸前,分析说:“两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我觉得不太可能是班上同学掉的。就算是真的有人掉的,那也应该在掉在地上,或者桌子边。怎么可能是在静静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里呢?”
其他几个女生纷纷点头,唯独林逾静若有所思。
伍今遥双唇阖动,却没有说话。
林逾静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遥遥,你想说什么?”
“我有个想法,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伍今遥舔舔唇。
“遥遥你说啊!”叶霄催促。
“我在想最后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班上有人故意把钱放在静静书包里的。”伍今遥说完,又扭头扫视一众人。
叶霄半信半疑,又问:“那放钱的人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么做?他自己钱太多了花不完?”
“那我怎么知道?我都说了这是我一个离谱的猜测。”
女孩们又是一通七嘴八舌的讨论,关于有人故意放钱的可能性似乎被大家无形否决了。
后来,张意甚至开起玩笑,“静静老看《哈利波特》,这钱会不会是霍格沃滋寄来的?”
伍今遥笑一声,“那也应该是grgottsbank吧。”
叶霄戏谑:“那些妖怪怎么可能,应该是精灵寄的啊。”
当晚,熄灯后的寝室里。
林逾静的耳畔浮着轻微的鼾声和冬夜寒风声。
她躺在床铺上,一室的黑暗铺在眼眸里。
良久,脑海里盘旋的始终是伍今遥今晚那句——
“班上有人故意把钱放在静静书包里的”。
-
周五下午有一节班会课。
班会课结束前五分钟,小六在讲台上说,“最近,有没有哪位同学丢钱啦?”
教室里众人或是疑惑,或是不解。小鹌鹑似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叶霄坐在位置上,手肘抵了抵林逾静的胳膊,轻声,“静静,你把那钱交给小六啦?”
林逾静点点头。
“我们之前分析了班上有人丢钱的可能性不大嘛。小六问啥啊,多此一举。”
林逾静不置可否
见林逾静不说话,叶霄又问:“那小六有没有说,如果没有人认领,那钱怎么办呢?”
昨天一早,林逾静将一千块钱交给小六时,小六在办公室也这样问了她。
“那就把钱充进班费里吧。”
这是林逾静权衡再三,认为最妥帖的解决方法。
小六点点头,在林逾静准备离开办公室时,他又嘱咐,“明天班会课后,如果班上有同学来问你这笔钱的数额。你就说不知道。”
林逾静沉吟片刻,明白他的用意,点头。
而现在叶霄知道那两千块钱要被''''充公''''当作班费,表情颇为夸张赞叹道:“静静,我作为副班长都想给你送一片锦旗,拾金不昧优秀青年啊。”
但林逾静心里有事,没有被逗笑,偏回头。
直到下课铃打响,小六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说,“大家再想想,如果有人丢钱,下午放学前来办公室找我。如果这笔钱最后未能找到失主,就按照林逾静同学的建议作为班级活动经费了。”
小六离开后,几个活泼的同学涌到林逾静桌旁叽叽喳喳。他们倒不是来打探金钱数额,却是调侃林逾静是班级的“财神爷”。
其中一个女同学笑道:“什么财神爷啊,林逾静是女生,也应该是财神奶奶,史上最美貌的财神奶奶!”
全班哄堂大笑。
嬉笑的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教室后方的许嘉屹全程一脸沉肃,双手抱在胸前。此刻听到“财神奶奶”这个诨名,又紧紧锁起眉头。
等她课桌周围人群散尽,林逾静伸手摸进桌肚拿出周末作业。刚翻开练习册,握起笔,椅座下传来两声轻响。
林逾静已经发现,许嘉屹踢她椅子也是有一定规律的。
如果找她不是要紧事,那两声会是不紧不慢的,中间甚至会间隔半秒。
如果是事关学习,那两声便是急促的,频率快但不会用力,所以声音偶尔甚至清脆的。
而现在这两声,却是史无前例的闷沉。莫名其妙让她想起古装剧里,一些妇孺在衙门前击鼓鸣冤的场景。
她回过头,轻声问:“怎么了?”
许嘉屹眸色晦暗,看不出情绪,但抿直的唇线显然露出几分不满。
四目相对良久,见许嘉屹不说话,林逾静更是一头雾水。
许嘉屹冷静下来,原本的愤懑瞬间变成了无奈,他在心底长叹一口气,“算了,没事。”
林逾静仍旧不解,“真的没事?你还真是莫名其妙的。”
听到这评价,许嘉屹轻睨她一眼。
“就是想谢谢你这乐善好施的财神奶奶,给我们班无私贡献了两千块钱。”
无聊。
林逾静暗道。
她转回身,笔端刚落到草稿纸上的瞬间,倏然划出一笔尖锐的线条。
林逾静再次回过身,一瞬不瞬盯着许嘉屹,“你怎么知道是两千块钱?”
“我”许嘉屹被略显犀利的目光注视,太阳穴重重地跳了跳,“我听小六说的啊,他他刚刚在班会上不是说了嘛。”
“没有,张老师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