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冬天，西南山区的一户农家院中，一家人围着篝火取暖，小姑娘李玉珍走到她阿妈的背后，在她阿妈耳朵旁边悄悄的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这时候二哥好奇的问道：“阿妹你给阿妈在说什么悄悄话哦，也让我们大家听听嘛。”


    玉珍的阿妈笑着告诉大家：“你阿妹说她想去山上的那个茶场采茶挣钱，她前几天给我说了，我到今天还没有答应她。”


    小玉珍委屈的说道：“阿妈没有答应我，我也不敢告诉大家，今天我就不瞒大家了，我那天去赶场，碰到了我的一个同学，她有一个亲戚在县供销社工作，她亲戚告诉她山上那个农垦茶场现在已经可以对外招聘采茶工了，我想去采茶挣钱，反正我现在也不算是生产队的主要劳动力。”


    二嫂想了想说道：“是的，今年春茶采摘的时候，茶场的一个队长都来找过我们生产队长要人的，因为我家的老人、小孩多，我们都走不开，就没有去人，怎么，阿妹你也想去吗？”


    小玉珍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调皮动作：“如果是真的我就一定要去，我挣到钱了还可以去参加考试，到时候不要你们给我花钱。”


    玉珍的阿妈说道：“你这么多年没有挣钱，我们就没有给你饭吃吗？我们哪里在指望你挣钱嘛。”


    小玉珍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小姑娘：“阿妈，我在家里也挣不了多少工分，你就让我去锻炼锻炼嘛，我明天就去看看。”


    小玉珍的二嫂急忙说道：“这几天的活不多，明天我就陪阿妹上山去吧，顺便看看我的阿爸、阿妈，我也好多天没有看到他们了，我娘家离茶场不远，如果时间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在我娘家住一晚上。”


    小玉珍的二哥接着说道：“好啊，我明天也一起去看看我的岳父、岳母。”


    玉珍的阿妈从衣服的荷包里面掏出一个布钱包：“好嘛，我给你们一些钱，你们路过县城的时候，记得买一些礼物给亲家送去哈。”


    ……


    小玉珍初中毕业于一九七七年七月，刚好赶上最后一次推荐上高中，她虽然成绩优秀，可她的班主任老师也只推荐了大队干部和生产队干部的子女，她却因此失去了读高中的权利。


    小小年纪就回家务农，年迈的父母带着她在田间地里忙碌了一年多，这时候她二哥从部队退伍回家结婚了。


    家中大姐结婚离开了家，大哥结婚分了家，二哥刚结婚，说不定哪一天也又分家了。


    父母的一身都在儿女的身上转，前面三个子女都已经结婚成家了，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小家庭，生儿育女了，哥哥、姐姐来养这个小妹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最后就只剩下李玉珍没有交代了。父母现在就要集中精力准备李玉珍的嫁妆了。


    家里面的经济情况本身就不好，父母又年老体弱，再加上母亲又是一个小脚女人，他们这一生就没有过几天好日子。


    所以李玉珍希望能给她的父母减轻负担，她四处打听哪里有能让她挣钱的地方。


    当她同学告诉她茶场可以挣钱的这个消息时，她萌生了希望，她在家挣工分不行，她去采茶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手上的功夫嘛，小姑娘只要眼快、手快的，采茶这工作应该也挺适合她了吧。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她们就吃过早饭，李玉珍和她二哥、二嫂一起上山去了，路过县城的时候，买了礼物，又马不停蹄的往山上赶，她们气喘吁吁来到她二嫂娘家的时候，已经是吃中午饭的时间了。


    李玉珍在她二嫂家吃了中午饭，给二嫂的家人礼貌的打了一个招呼就准备出发去茶场了。


    她二嫂的阿爸听说玉珍要去采茶，他就顺口说了一嘴：“前几天我们生产队长都来找过我们，问我们明年的春茶采摘，我们家有没有人去。你们可以去问一下我们那个生产队长吧，她可能还要人吧。”


    她二嫂赶快说道：“阿妹我带你去生产队长家问问吧，如果他这里还要人的话，你不就少跑冤枉路了嘛，反正我们也不认识茶场的人。”


    玉珍礼貌的说道：“二嫂，我们就不去麻烦别人了吧，我自己去茶场问问就可以了。”


    玉珍的二哥也来帮腔：“阿妹，你就给你二嫂一起去看看嘛，万一又成了呢。”


    李玉珍只好接受了大家的好心，跟着她二嫂去了他们生产队长的家，结果生产队长一口拒绝：“人员都全部定好了，我前几天去找过你阿爸的，他说你们家没有人去的嘛。”


    李玉珍觉得心里面好委屈，她二嫂还在哪里恳求队长帮帮忙，玉珍伸手去拉了一下她二嫂，然后给队长告辞了：“谢谢队长，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她们从队长家出来，一路上玉珍一句话都没有说，到了她二嫂娘家的时候，她二嫂把情况告诉了她阿爸，她二嫂的阿爸说道：“他是希望别人给他送礼的，要不你们把我们家的那个大公鸡抓来给他送去。”


    李玉珍迅速阻止她们：“你们千万不要为了我去给他们送礼，不值得，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李玉珍告诉她二哥、二嫂：“你们大家先去忙你们的吧，我自己去茶场看看就回来找你们。”


    说完就大步朝着场部的方向走去。


    李玉珍气喘吁吁的走到场部的时候，场部的大门口有两位看门的大叔和大妈，她非常礼貌的上去询问起了招聘的事情。


    大叔热情的告诉她：“这个农垦茶场共有五个队，每一个队的营地都在原来的寺庙里面。在茶场里面工作的人，有百分之八十的都是大城市来的知青，这两年春茶采摘人员紧缺的时候，茶场也在附近的农村临时争取一些采摘人员。”


    李玉珍问道：“我不是这附近农村的人，能不能也在这里采茶呢？”


    大叔说：“小姑娘，这个你就只有找领导问了，这个我就给你说不好了。”


    李玉珍问道：“大叔请问我要在哪里才能找到领导呢？”


    大叔微笑着说：“小姑娘，今天已经快下班了，领导都不在办公室了，你就明天再来吧。”


    李玉珍收集的信息应该没有多大的误差了，她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她礼貌的告别了大叔、大妈。这时候天又开始慢慢变黑了，看来她今天又是回不去了，她决定去二嫂的娘家住一晚上，明天继续来找领导。


    她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定，就快速跑到了她二嫂的娘家，她二嫂看见她进门立即就迎了过去，一把拉着她的手说：“阿妹你去哪里了，如果你再不回来，我们就打火把去找你了。”


    李玉珍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了，可她还是礼貌的告诉大家：“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找得到来你们家的路，我走不丢的。”


    二嫂拉着她去洗了手，坐在饭桌上和二嫂的家人一起愉快的吃起了晚饭。


    ……


    这一个晚上，小玉珍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担心，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直到下半夜她实在困得不行，才呼呼大睡了。


    天刚刚开始亮，她又强制性让自己睁开眼睛，稍微有点清醒了，她就迅速起床穿衣服，去了灶房：“哎哟，二嫂你没有睡觉吗？这么早你就把饭都做好了。”


    这时候，她二嫂给她打来一盆洗脸水：“阿妹你先洗脸，吃了饭我和你二哥要去帮阿爸、阿妈做点事情，你就在家休息吧。”


    李玉珍说道：“二嫂，你们去忙你们的，我今天还要去茶场一趟，你们就不用管我了。”


    ……


    李玉珍又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场部，在看门大叔的指导下，她找到了队长，她礼貌的给队长说打了招呼，说明了来意，这个队长惋惜的说：“对不起，我们早就把人员定下来了，你来迟了，我现在给你作一个登记吧，等缺人的时候了我们就通知你。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的年龄太小，我建议你过两年再来吧。”


    李玉珍再三恳求仍然没有结果，她只好鼓起勇气去找另外一个队，走了四个队仍然是同样的语言，就像他们事先就设定好了的台词一样，她有些没有信心了。


    她正无精打采的走在那铺满碎石的机耕道上，朝着最后一个队走去，也是茶场最远的一个队。突然一架拖拉机从她的背后开了过去，李玉珍灵机一动，站在路中间张开双手拦住了拖拉机的去路，拖拉机一个急刹车停在她大约十步远的路上：“小妹妹，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李玉珍礼貌的问道：“请问师傅这里到茶场的一队还有多远？”


    拖拉机师傅回答：“差不多还有四到五公里吧，你要去一队吗？”


    那个年月的拖拉机都是集体财产，个人是买不起的，再说拖拉机上面满满的一车大米、面粉还要猪肉和一些土豆和洋葱之类的东西，她认定这一架拖拉机，肯定就是一队的，因为附近的老百姓不会用拖拉机拉这些东西，因为他们自己家种得用。


    李玉珍说道：“师傅你能带我一段吗？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我是来这里采茶挣钱的，我走了四个队，都说早就把人定下来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人了，我听说还有一队，所以我就想去试试看了。”


    好心的拖拉机师傅对她说：“他们这是在故意装怪，等大量的茶叶都冒出来了的时候，他们又滥竽充数到处找人，你就上车吧，我就是一队的，我姓左，你叫我左大哥就行，我带你去我们一队。”


    李玉珍高兴的上了左大哥的拖拉机，一路颠簸到了一队，李玉珍下车，正准备去找队长，这时候左大哥停好了拖拉机急急忙忙跑过来：“小妹妹，现在已经快要下班了，也只有明天才办得了事情了，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吧。”


    左大哥急忙跑回他们家：“周莉我在路上捡了一个小妹妹回来，今天晚上你就安排一下，明天你就带她去报名，就把她留在你组上，她走了四个队他们都忽悠她，估计她今天还没有吃过饭，你赶快拿碗筷让她给我们一起吃饭吧。”


    周莉就是左大哥的妻子，也是一队第一组的组长，她迅速跟着左大哥跑下了楼，过来就拉着李玉珍的手说道：“哎哟，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妹妹，你是从哪里捡到的哦，你赶快来我们家洗手吃饭，吃了饭我给你安排睡觉的地方。”


    李玉珍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周姐姐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说道：“小妹妹我们先吃饭吧，我们一定会帮你的，采茶挣钱的嘛，又不是给别人要钱，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小玉珍真是饿了，她狼吞虎咽的把周姐姐给她盛的饭一扫而光，周姐姐准备再去给她添饭时，她一把拉着她说：“姐姐我吃好了，谢谢！”


    吃饱喝足了，她就认真地给左大哥和周姐姐说：“哥哥、姐姐、我叫李玉珍，我过了年就一十六岁了，我不是从家里面逃跑出来的，我在家里面也挣不了好多工分，我想来这里挣点钱给我家里面减轻一些负担，免得我阿爸、阿妈成天就操心我。”


    周姐姐说道：“玉珍妹妹，你放心，我明天就带你挣钱去，快要过年了，茶叶还没有出来，我们这里现在还一个临时工都没有，我们还在除草、施肥，工钱是很高的，我们这里都是多劳多得，我相信你一定能挣到钱的。”


    李玉珍迅速说道：“我今天晚上不能在你们这里住，我们二哥、二嫂还在等我，我没有回去他们会担心我的。还有我都没有带行李。”


    周姐姐问道：“你二嫂的娘家在哪里，我们开拖拉机送你。”


    李玉珍大概说了方向，左大哥说：“我知道在那里了，就是拖拉机开不到。我们只有把拖拉机停在路边，送你进去。”


    李玉珍感激的说：“谢谢哥哥、姐姐，我明天就来报名。”


    周姐姐微笑着说道：“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我们也放假一个星期，要不你就过了年带上你的行李直接上来吧，来就可以采茶了。”


    李玉珍可怜巴巴的问道：“哥哥、姐姐那我什么时间来报名呢？”


    周姐姐说：“过了正月初八，你哪天来都没有问题。”


    这时候，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告诉左大哥和周姐姐：“是我二哥、二嫂的声音，他们来找我了。”说完就下了楼。


    周姐姐夫妻俩跟在她的后面，她二嫂看见了她：“阿妹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几个队都去问了，看门的都说见过你这样一个人，走了，我们猜想你肯定来一队了，这么远你咋个都来了哟。”


    李玉珍回头指着周姐姐夫妻俩：“二哥、二嫂，这是左大哥和周姐姐，我是搭左大哥的拖拉机来的。周姐姐把挣钱的事情帮我落实了。”


    二哥、二嫂急忙说：“谢谢哥哥、姐姐！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我阿妹就想出来锻炼锻炼。”


    李玉珍说：“刚才哥哥、姐姐还说开拖拉机送我的呢。”


    周姐姐说：“我们现在就送你们回去吧。”


    二嫂说：“谢谢周姐姐了，我们走回去吧”


    周姐姐说：“玉珍今天走了五个队，算起来也差不多有二十公里了，我们就把你们送到你们回家的路口吧。”


    二哥、二嫂，接受了周姐姐夫妻俩的热情，上了拖拉机。


    ……


    回到家大家没有问她的结果，她也没有告诉大家的结果，洗漱完毕就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李玉珍就跟着她二哥、二嫂下山回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