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聂子璇的人生里并不缺少鲜花和掌声。


    她的爸爸聂兴荣年轻的时候还勉强算是个商业奇才，她的妈妈佟舒云则出身于刺绣世家，在中国美学方面颇有研究造诣。


    综合了二人优点的聂子璇一路顺风顺水，有人夸她有经营头脑，有人夸她刺绣手艺高超。


    提起这些赞美，她嘴都已经笑僵了。


    可陆则的话还是让聂子璇重新产生了本该有的自豪感，她顺势问他：“你有没有看出刺绣的含义？”


    陆则把工作人员发的小视频给她看。


    是早上聂子璇和许玲雨关于“事业心”的那一番争论。


    准确地说，这是一场由聂子璇单方面主宰的屠杀。


    “镜头真是会把人拍胖，看来我以后也要吃健身餐。”聂子璇看着看着，眉头微蹙，把手机推还给陆则。


    陆则接过手机，劝解道：“不要吃健身餐，你喜欢吃好吃的就多吃点。”


    “我又不是猪，说实话我很羡慕许玲雨的身材。”聂子璇心里发酸地翘起了嘴。


    “假的。”陆则淡淡道。


    聂子璇瞳孔地震，“这你怎么知道？你看过？”


    “我没兴趣看。”陆则神色泰然地撇过头。


    “哦，那你喜欢看谁的？什么波什么娃？”


    闻言的陆则歪着头，好整以暇地转向看聂子璇：“聂总看过？”


    “呃……”聂子璇心虚地垂眸，她以前和姚嘉胡闹时看过大尺度影片，但有点不好意思对着陆则说出口。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快点去片场拍戏了。”她眼波流转，急忙转移话题。


    陆则杵着下巴，笑容满溢，“这很重要，我以后要向聂总多多学习。”


    “……”


    大可不必。


    聂子璇顿时觉得自己有点社死，想穿越回刚刚某个瞬间，掐住说胡话的自己。


    陆则回到片场，服化组立刻上房车来帮他补妆。


    没想到许玲雨找上了门，说自己想单独和陆则谈谈戏。


    “你直接说吧。”陆则对着镜子，微闭双眼，任由化妆师拿着粉扑在他脸上拍打。


    “那个……其实是汪导让我来找你的，说让我们私下先把刚刚那段戏预演下，找找感觉。”许玲雨的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化妆师知趣地退下。


    房车里只剩下许玲雨和陆则两个人。


    “你想说什么？”陆则看出了许玲雨的真实意图，因为根本不需要预演。


    “陆老师，你是不是对我早上迟到的事情有所不满？”许玲雨问的很直接。


    陆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许玲雨身边，近距离地看了眼她服装上的刺绣，心里被蛰了一下，说话的语气冷若冰霜：“你不配穿这个衣服。”


    说完这句话后，陆则就独自撇下许玲雨走出了房车。


    许玲雨并不傻，她知道自己这是被陆则讨厌了，刚想追出去问问他为什么讨厌她，竟然在空气里闻到了一股不属于陆则的香水味。


    她知道陆则一直用的香都是马鞭草，带着纯正的柠檬香气，而空气里的这股香水味则是柏林少女——带刺的玫瑰香气。


    汪鹏导演感觉自己遇到了从业生涯里的第一个瓶颈。


    他的两位主演，男主是新晋影帝陆则，女主是当红小花许玲雨。


    当时确定阵容的时候，别人都在说他这戏稳稳地要拿收视冠军。


    结果二人一拍对手戏就搞得像仇人一样。


    本来这一天安排的都是对手戏，结果连一场完整的都没拍完，不是陆则状态不对，就是许玲雨把握不住人物情感。


    汪鹏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很是头疼，遂决定晚上在酒店里摆桌宴席，让大家把不痛快和酒都咽了。


    他还特地打了个电话给聂子璇，邀请她一起加入。


    聂子璇本来是想拒绝的，但丁艳非要拉上她，说是怕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许玲雨。


    等她们匆匆从服装组的场地赶到包厢的时候，那些直接从片场过来的人已经差不多都坐下了。


    汪鹏也没有叫很多人，只是简单凑了一桌。


    许玲雨和陆则分坐在汪鹏两侧，桌上只剩下许玲雨旁边还有两个空位。


    那两个空位显然就是留给她和丁艳的。


    丁艳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拉扯着聂子璇的外套，聂子璇只好硬着头皮坐在许玲雨旁边。


    “聂总能来我们剧组，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汪鹏讲话一向浮夸，但却又有几分在理。


    自从聂氏成衣进驻服装组，路透图在网上掀起了新一轮的热议狂潮。


    相比于之前的一片谩骂声，现在的风评都是“新的服装绝绝子”“冲着这衣服，我开始期待这部剧了”“这衣服让我和璀璨娱乐暂时和解了”之类的。


    “汪导过奖了，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观众们之所以喜爱聂氏成衣的衣服，是因为中国传统刺绣本身的魅力。”聂子璇来剧组之前特地向金特助学习了一些讲官话的方式。


    “聂总真是太谦虚了。”一旁的许玲雨突然插嘴，“聂总帮我改的衣服都太精美太好看了，我超喜欢。”


    看着许玲雨笑眯眯地端起酒杯，聂子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从容地微笑面对：“谢谢你能这么喜欢。”


    “我也敬聂总一杯。”一直默不作声盯着聂子璇看的陆则一开口便成为众人的焦点。


    明明自己早上才见过他，两个人还亲密地靠在一起，现在却偏偏要装作互不认识的样子。


    聂子璇感觉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在陆则端起杯子的那一刻，有种干坏事的错觉。


    不过，她还是假装无事发生地举起了杯子，淡定地抿了一口。


    “既然这样，要不我们两位主演也一块儿干一杯？”汪鹏努力想要拉拢两人的关系，毕竟两个人关系好，这戏才好拍下去。


    许玲雨非常豪爽地一口闷了杯中的余酒，重新倒了一杯新的，郑重地站起来，举杯探向陆则。


    她今天外面倒是罩了一条米色针织衫，但里面搭配的却是件白色吊带，一弯腰就能看见“事业线”。


    陆则礼貌性地站起来，但眼睛却盯着聂子璇所在的方向。


    在场除了聂子璇能感受到他目光所带来的压力，其他人看到的都是陆则面对许玲雨的示好，刻意避开了眼。


    这就尴尬了，两个人虽然碰了杯，却坐实了两人关系不好的事实。


    聂子璇的心脏剧烈跳动，她在紧张，她期望着陆则能稳住这个场面，别太过于任性。


    按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干掀桌子走人的事情。


    如果他干了，绝对会上热搜头条，而且会背上欺负同组女主演的骂名。


    许玲雨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陆则淹死。


    为了让场面不那么尴尬，汪鹏赶紧起身，“来来来，我敬所有人一杯，今晚不醉不归，明天上午放假半天！”


    随后，底下的人全都一致默契地拍手叫好。


    只有聂子璇一人不是那么开心。


    因为她真的很讨厌喝酒，所以她就常常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到外头躲一躲。


    今晚也不例外。


    大概当聂子璇是第三次到厕所，想着差不多可以和汪鹏道别的时候，正好遇上许玲雨在镜子前面补妆。


    聂子璇走到洗手池洗手。


    “聂总，你用的是哪一款香水啊？我觉得很好闻诶。”在聂子璇把水关停，准备拿纸巾擦拭的时候，身旁传来了许玲雨的问话。


    聂子璇觉得这有什么好问的，像她这种木质香和许玲雨甜腻的风格一点都不符合，但还是碍于情面回答了她：“我用的是柏林少女。”


    “哦哦，原来是这款，我之前在店里闻过好像没有你身上的好闻呢。”许玲雨眉眼弯弯，笑容很甜，让人分不清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


    “你可以下次去店里再试试。”聂子璇不想和许玲雨讲这些有的没的，擦完手把纸巾一扔就想走了。


    没想到，许玲雨在其后头突然来了句；“对了，我好像闻到陆则身上也有这个香水味。”


    聂子璇暗叫不好，心里七上八下。


    听丁艳说许玲雨今天一整天都在和陆则对戏，肯定一早就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酒桌上自己就坐在她旁边，所以她刚刚才故意试探。


    真的是醉了，你好好的女演员不当，当什么狗仔啊？而且还是鼻子超灵的那种。


    “或许是因为我接触过你们的戏服吧，以后我会注意不留气味的，也会吩咐底下的人多注意的。”聂子璇没有转身，微微侧过头假装从容不迫地和许玲雨解释。


    “是这样吗？那真是又要麻烦聂总了。”


    许玲雨的话听着有些阴阳怪气。


    “不麻烦，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了，我马上也要回公司处理事务了。”


    一口气说完之后，聂子璇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出门，恰好看到陆则从拐角走出来。


    聂子璇心想，自己以后出门应该要看个黄历。


    上个厕所连撞上两位大明星。


    可以去买彩票的程度。


    “你要回公司了？”陆则缓慢地掀起眼皮，语气淡淡道。


    “嗯，准备和汪导打个招呼就走。”聂子璇发现陆则的眼睛里充满了失落和疲惫，心被刺痛了一下。


    “一路顺风。”陆则微抿着唇，嘴角艰难地拉扯了一下。


    聂子璇不敢看他这副略带受伤的模样，也不敢在这个地方逗留，万一许玲雨出来看到他们，又要开始胡乱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