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书玉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带着一身疲惫坐在了工位上。


    隔壁和她一样来得挺早的同事看见了，关心地问道：“李老师昨天晚上加班了？”


    李书玉摇摇头，回答道：“没睡好，做了一晚上噩梦。”


    她现在的工作是辅导机构的老师，加班还是很少的。


    同事好奇追问：“做了什么噩梦呀？”


    李书玉回忆了一下，具体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一个被追杀的噩梦吧。”


    同事啧了一下：“我前段时间也做了个噩梦，也是梦到自己被追杀了。太惨了，梦里还要跑酷。”


    李书玉揉捏脖子的动作顿了顿：“那你梦里最后怎么样了？”


    同事比了个动作：“噶，被砍死了，然后就醒了。”


    李书玉慢慢活动肩膀，若有所思。


    “你是只做了一个噩梦吗？”她问道。


    “是呀。你不会是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吧？”同事同情地看着她，“难怪脸色这么差。”


    李书玉苦笑了一下。


    还别说，她真的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不过虽然梦里的情节记不住了，但她很清楚地记得梦境的结果，那就是她把鬼砍死了。


    没错，她把梦里的鬼给砍死了！


    李书玉打开备课本,眼睛虽然在看本子上记录的文字，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第一天做噩梦的时候，李书玉是猝不及防的。在一片混乱之中，她只记得自己被砍了好几刀，慌张之下她只知道跑，一边跑还一边挨砍，最后把她砍醒了。


    第二天还是噩梦，李书玉有了些许准备，还没被砍到的时候就转身逃跑，细节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梦里她跑了一晚上。


    然后第三天仍然是噩梦，脾气比牛还倔强的李书玉自然被气得要死了。她忽然有了个想法，反正是在做梦，梦里的自己理应才是最厉害的，怎么能有人打得过梦境的主人呢？


    于是情形逆转，她依稀记得自己夺了那恶鬼的刀，追着恶鬼砍了八条街。


    今天是第四天，就在刚刚的那个晚上，她和恶鬼互砍，过程在她的脑海中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不甚清楚，只记得自己最后把恶鬼砍死了。


    李书玉查了很多资料，像这种连环梦也不是没有人做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一种危险的预感。在听到同事这样说后，那种不妙的感觉越发地强烈了。


    难道她和同事会做噩梦并不是巧合？只是同事被恶鬼砍死了，所以并没有了后续。而自己在第一晚逃脱了，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第二三四晚？


    虽然有点羡慕同事不用做噩梦，但第六感又告诉李书玉，在梦里被恶鬼砍死并不是一件好事。


    算了，自己刚刚在梦里把恶鬼砍死了，今晚应该能做个好梦吧？


    浑浑噩噩地上了一天班，好在今天是周一，明天她休息。不然再继续下去，她非得被开除不可。


    辅导班的休息时间和一般的企业不一样，周六周日是最忙的时候，周一开会，周二周三休息。


    五点钟下班，和同事们告别后，李书玉朝家里楼下的水果店走去，她准备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水果店里人还挺多，开在小区里的店铺如果不是足够物美价廉，很快就会易主。


    十月份的天气还挺热的，李书玉拿起了一个橘子。


    忽然，她看见了一个绿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躲在了货架的角落里。


    李书玉弯腰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青蛙。


    碧绿色的身体，雪白的肚皮，两侧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


    发现李书玉在看它，它也不害怕。只见它手里抱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老神在在地在剥皮。皮剥干净之后，那颗比它眼睛要大得多的葡萄被一口吞下，青蛙的脸颊都鼓起来了。


    李书玉直起身，揉了揉眼睛。


    再低头的时候，发现青蛙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她眼花了？


    李书玉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转过身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只是青蛙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走出水果店，李书玉看见一只青蛙蹲在楼梯上，一动不动，像是在假寐。


    来来往往的人好像都看不到它似的，但走上楼梯的人却会下意识地避开那个位置。


    李书玉站了十几秒钟，从袋子里掏出了一颗绿色的晴王葡萄。


    她将葡萄放在了青蛙的面前，低声说道：“吃这个，这个好吃。”


    然后，她拎着袋子，走进了电梯。


    电梯刚要关上门，一个人“诶诶”地喊着，李书玉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开门键。


    进来的是她楼下的邻居，两人上下班时间差不多，经常能碰到一起。只是这两天李书玉精神不济、睡眠不好，作息时间不正常，所以两人也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咦？”


    李书玉忽然发现，邻居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李书玉问道。


    邻居摇摇头，苦笑道：“不是生病。说来也奇怪哈，这两天总是做噩梦，睡不好。”


    她也睡不好？


    李书玉心中一凛。


    “我也是。”她轻声说道，“这几天我也在做噩梦。”


    电梯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邻居面色难看，她和李书玉一样，都是在外打拼的独居女性，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怕是要等尸体凉透了才会有人发现。


    电梯很快升高到了李书玉所在的那层楼，她对邻居点头致意，两人擦肩而过。


    坐在沙发上，原本温馨的家现在也给不了李书玉安全感了。


    搬走是没有用的。如果不是今天发现同事也在做噩梦的话，她碰见邻居这副样子，兴许会考虑搬出去。


    但现在她意识到，这次的噩梦时间所涉及的地区非常广。


    同事所住的地方距离公司大约要坐二十分钟的地铁，这个时间，都够跨越半个城市了


    “如果今晚没有做噩梦，那么说明只要在梦里杀掉恶鬼就可以了。这对于我来说，并不难。”


    李书玉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敢独身在外打拼的女孩身上都有一股韧劲，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认输。


    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她也绝不会放弃。


    写下了遗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李书玉点了个外卖，吃着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美食，美滋滋地饱餐了一顿。


    凌晨一点十分，李书玉打了个哈欠。


    她放下了手机，让自己陷入梦乡之中。


    她又做梦了。但与之前不同，她神志清楚，意识清晰。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又好像不是梦。毕竟梦里不会如此真实。


    她现在正在看书。


    李书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又看了看周围的摆设，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古代。


    她手里拿的是一本《道德经》，从书页已经起了毛边来看，这本书应当是经常被翻阅。


    李书玉正要放下书，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又胖又黑的女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媚笑，看着实在是滑稽又令人无语。


    女人一屁股挤开李书玉，坐在了椅子上。


    李书玉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恨不得距离女人十万八千尺。


    刚刚那短暂的接触让李书玉感觉到了女人身上的冰冷和阴寒，也让她知道了，这个女人估计也不是个好东西。


    女人见李书玉这般姿态，顿时眉毛倒竖，声音尖利地喊道：“王生怎的这副模样？！”


    王生？她在喊我吗？


    李书玉沉默不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人。


    女人被她看得恼羞成怒，拍着桌子怒喝：“区区一个秀才，也敢轻视于我！”


    女人冲过来就和李书玉扭打在一起，反倒让李书玉松了一口气。


    没错了，这才是梦境的正确打开方式。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奇大无比，李书玉两只手都招架不住她一只手。


    一时不察，那女人攥住了她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啪”地一下甩在了李书玉的脸上。


    李书玉呆住了。


    她的脸上并不痛，毕竟是梦境，人怎么会感觉到疼痛呢。


    可是，这个动作勾起了她内心深处最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


    “王生，我劝你还是从了我吧，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女人捏着兰花指，矫揉造作，姿态令人作呕。


    李书玉抬眼看了看女人，勾了勾嘴角。


    就在女人欣喜地笑出来前，她猛地低头，用几乎咬下女人一块肉的力度，狠狠地咬在了女人的手腕上。


    “啊啊！！”女人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尖叫，连连后退几步，“你不是王生！你是谁？你是谁！！”


    李书玉吐掉口中咬下来的肉，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


    “我是你爹。”她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