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可欣醒来的时候，身体感觉就像被石头碾了一遍，脸蛋嘴角又痛又麻。


    见枕头旁边放了一碗稀溜溜的小米粥，又饿又渴的她，赶紧端起，呼噜噜喝下，放下碗后，心里稳当多了。


    可欣感觉左手手心又痛又痒，忙举起来看，只见左手手心一大片血印，红彤彤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地盘。可欣摸了摸，没出血啊，痛痒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摁一摁，蹭一蹭，再摁……突然手心里慢慢升起一个小黑砖头，只见黑屏一闪，砖头刷啦亮了，里面出现了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奶奶。


    老奶奶穿着蓝色竖条的衣服，坐在一个白铁做的那啥上，反正不是炕，可欣不认得是啥玩意。


    老奶奶表情很奇怪，自己念叨:


    “我没拨打视频啊，小姑娘你是谁啊？你的脸咋受伤啦？哎呦，我看看你这是在哪儿啊？被拐了吗？


    这地方我看着眼熟，我得想想。这好像是我小时候……


    咦？我手机不是丢了吗？这咋看得见摸不着呢？”


    “老奶奶，我叫陶可欣。我们这地方叫陶家营子。


    我的脸是我二娘打的，她说我瞪她，可我真没有瞪她呀。


    她还打了我妈妈，对了，她还被雷劈了。”


    “你这口音哏啾啾地，不对！可欣！陶家营子。沟里沟外……我这是做梦吗？


    你爸爸叫陶铸，你妈妈叫林芝，你哥叫陶安筠，对不对？”


    可欣点头。


    “对啊！”


    “现在是一九几几年？”


    “七六年啊。我今年六岁。”


    对面的老奶奶喜极而泣:


    “我可能不想死了。”


    可欣眼睛急眨，涨红了小脸。


    “老奶奶要死了吗？”


    “是啊，生无可恋。故乡供养不了肉身，他乡安放不了灵魂。曾经努力逃离的地方，居然是兜兜转转一生的归宿。


    小可欣啊，看到你，我就不想死了。你别眨眼睛，原来这时候就有了这个毛病啊。你看着我，深呼吸，对，什么也别想，就听我说。”


    小可欣睁大眼睛，强撑着，坚持不眨眼。


    “好样的，我就知道我们可欣最厉害了，说到做到。


    你二娘才打了你，之后就会虐待你爷爷，你爷爷就会想起你们一家子的好，就会想回到你家。


    你现在的任务是，阻止你爷爷回到你的家。


    有道是，父不慈，子不孝。这在道义上没啥不对的。


    你要紧跟着你妈妈，你妈妈那不是刀子嘴豆腐心，是圣母心，没治了。


    不行，你一个小孩儿份量太轻，爸爸妈妈不能听信你的话，得想个办法。


    我随时都在你身边，我试验过了，这个手机，外人看不见，我跟你说话，你心里回答就行。不要说出声来。”


    “可是，你是谁啊，为啥知道我们家的事？”


    “我也是可欣啊，是七十一年后的你啊。”


    “不对，你是大人，我是小孩，你怎么能是我呢？”


    “不重要，这事儿以后再说。


    我啊，是个神仙老奶奶，专门来帮你家的。别告诉别人啊，只可以告诉你妈妈，你记住了没？我让你说啥你就说啥，好不好？”


    “好，我记住了。”


    老奶奶是个神仙奶奶，这个可欣记住了，还不能跟别人说，这个可欣也记住了。其他的，可欣不懂，但是她是个乖女孩，听话学话她会。


    神仙奶奶教她叠被子，她学得很认真。出去玩，也没人跟她玩，还不如跟神仙奶奶说话。


    神仙奶奶又教她拿着脸盆清洗，脸盆干净了，又舀了干净的水，洗脸洗手洗耳朵洗脖脖，神仙奶奶声音慈爱又安详，可欣好喜欢。妈妈都没这样跟她说过话，也不管她洗不洗脸。


    洗完脸，神仙奶奶又让她去找了碎布，清洗干净，擦箱子擦柜子擦擦炕席。她说她去给可欣找点好吃的，看看可欣能不能拿到。


    可欣就看到神仙奶奶身后的景物一个劲的变换，一会儿是绿树，一会儿是蓝天，可真是美。


    可欣扫完了地，又把盆子里的水，细细地掸在泥地上，屋子里干净了，她可以歇一口气了。她太瘦弱了，干了一会儿活，就是一身虚汗。


    那个叫做“手机”的东西一直浮现在她眼前，不耽误她干活，还有神仙奶奶陪她说话，她真是快活极了。


    神仙奶奶这会子又安安稳稳地坐在“病床”上了，跟可欣又说话了。


    “可欣打扫完卫生了啊？你这孩子可真乖，看我奖励你什么？


    你看手机下面还有两个小箱子，你看是不是有？”


    “有，我看见了，神仙奶奶。”


    “我放一颗大白兔奶糖在这边，你看看你能拿到不？”


    “没拿到，我看不见哪里有糖啊？”


    馋嘴的可欣都要哭了。


    “乖！不急啊，我换个箱子放，你看看有了没？”


    “有了，有了，我拿到了，我能吃吗？”


    “当然能吃，这是给你干活的奖励。”


    可欣急忙扒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又甜又香。


    “可欣，别人送你东西，你要会说谢谢！”


    “嗯，谢谢神仙奶奶。”


    “可欣你看箱子里，我放了一支药膏，你擦到脸上和嘴角，治你的外伤。


    来，听我的话，站到镜子前面，看着你的脸，拧开药膏的盒盖，好，你看药膏盖顶里有个尖头，你倒过来，扎开药膏嘴的锡封哎，对啦，真聪明！


    把盖子放下，挤一下药膏，轻轻的，用手指沾上，往脸上抹，嘴角也要抹，对喽，真棒！抹完了是吗？把盖子拿起来，在拧回去。嗯？拧不回去吗？换个方向，往里拧，对喽，真厉害！


    可欣，你也找点东西送给我呀，看我能不能收到？对了，你去墙根底下，去挖那个根，叫啥来的，吃着辣辣的？”


    “神仙奶奶，你慢点说，那个就叫辣辣雚儿啊。”


    “我倒是忘了叫啥了，你挖两根给我看看。我在这边处理一下奶粉糕点的包装啊，一会儿你妈妈回来送给她。”


    可欣就找了个割韭菜的小弯刀，去找辣辣雚儿。今天是个艳阳天，看看有阳光的墙根底下，有去年秋季的枯叶，叶心返青，她扑拉扑拉土，就开始挖了起来。


    这种小辣辣雚儿，是春天里孩子们最爱挖的小吃食，辣辣的，但很好吃。到了夏天，野外能找到的东西多了，这个东西就不吃香了，也长了硬芯，不好吃了。


    可欣挖了一小把，就挖了大半天，太小太细了，土硬，不好挖。攥了一小把，还带着可欣手里的温度，放进另一侧可欣看不见东西的箱子。她放入的她能看见，可欣有点强迫症，见有一颗不怎么整齐，伸手想正一正，却怎么都碰不到了。


    神仙奶奶也是把一个撕掉好看纸皮的铁盒子放进可欣这一侧，再拿，就拿不回来了。


    神仙奶奶念叨着:


    “真好！刚才我把糖放错箱子，是能拿出来的，以后这一边可以放我最重要的东西。另一边是给可欣的东西。”


    可欣也有样学样，忙把捋得平平整整的糖纸放进去，又找了两根新头绳放进去。


    神仙奶奶笑了:“这的确是挺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