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作品:《瑰色危机

    魏惜将那三瓶白树膏都塞给薛凛,就坚决送他出了门。


    薛凛临走前,向她讨了杯水喝,她连他启唇喝水的动作都无法直视。


    家里终于安静下来后,魏惜站在门口,看了看客厅。


    电视柜大开着,压花相框放在她的牛皮纸袋上,白色小沙发起了丝褶皱,是人坐过的痕迹,黑色茶几上,透明玻璃杯里还剩下一厘米高的水,空气中还充斥着白树膏挥之不去的味道。


    这些都是他曾经来过的痕迹,她的私人领地,终于还是被人闯入了。


    魏惜拖着一瞬间松弛下来的身体去洗手池卸妆,洗完脸后,她直接脱掉外裙,直挺挺躺在床上。


    醉意终于彻头彻尾涌了上来,她刚碰到枕头不久,就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十点,魏惜才睡醒,今天算是彻底迟到了。


    不过她相对来说自由一点,章云尊让她两个月拿出具体方案来,所以这段时间暂时没有别的工作打扰她。


    她习惯性地摸过手机,检查微信消息。


    重点实验室小群有几条上班打卡信息,南湾所大群是各种通知和收到回复。


    再下面,是薛凛的信息。


    【薛凛:中午一起吃饭吗,约了宋泽臣一起。】


    魏惜恍惚。


    哦,昨天她喝多了,把他带回了家,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相框,两人理智出逃,接了吻。


    薛凛真的很敏锐,接吻之前,他不会给她发微信,因为之前结束的太狼狈,信息往上滑,只会让他们都尴尬。


    虽然魏惜换了几次手机后,前面的聊天记录已经不在新手机里了,但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大一,薛凛每天都给她发很多信息,像写日记一样,诉说在t大的生活,然后向她表达爱意。


    日记式的留言停在压花相框打碎那天。


    七年后再相遇,薛凛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宁可发很多人都不再用的短信,也不发微信。


    但昨天过后,沉寂七年的聊天框终于动起来了。


    哪怕她说不想负责,但他们之间还是有什么,因为那个吻改变了。


    成年人的默契,就是装作不知道微妙的变化,不约而同地重启话题。


    魏惜坐起身来,想了想,在微信里回——


    【魏惜:好,地点时间告诉我。】


    然后,她就起身洗漱去了。


    到了中午,她坐地铁去薛凛发给她那个地点,那是一家澳门餐厅,口味比较温和,店里的窝蛋牛肉粥特别好吃。


    魏惜到的时候,薛凛和宋泽臣已经在了。


    薛凛原本还把电脑搭在腿上工作,见她来了,扣上笔记本,放在一边。


    宋泽臣热情地招手:“魏惜,这儿。”


    上次聚餐他临时放了魏惜鸽子,心里多少过意不去,之后就一直躲着魏惜,几个月没露面,微信上也含糊略过。


    现在魏惜和薛凛关系没有那么僵了,他自然也敢露面了。


    魏惜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放下包,问道:“孩子没认你做个干爹什么的?”


    宋泽臣抬起眉头,微愣:“啊?”


    魏惜抿了口柠檬水,云淡风轻道:“你见义勇为功德无量那天。”


    宋泽臣眨眨眼,尬笑两声:“哎哟都过去多久了,我都给忘了,这不是做好事不留名嘛。”


    魏惜微笑:“是吗?”


    宋泽臣躲开她的目光,赶紧把菜单塞给她:“来来来,你看看点什么,我们点了三杯奶茶,一份猪扒包,一份蒸白骨,一份蒸凤爪,一份奶黄包。”


    魏惜垂眸看向菜单。


    店里的菜单很简单,只有灰突突的打印纸,连样品图都没有,但并不妨碍这里生意很好,中午都是爆满的,如果没提前赶来,肯定要排队了。


    魏惜用余光看了看薛凛的电脑包,这里不许订位,他应该是很早就来取号了,然后就在嘈杂的餐厅里工作,等她来。


    魏惜:“我加一份窝蛋牛肉粥,一份椰汁凉米糕吧。”


    点完了餐,魏惜也懒得继续逗宋泽臣了。


    她瞥了薛凛一眼,薛凛身上没有那股淡淡的烟味儿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的单枞乌龙香。


    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魏惜睫毛微微颤动,心里攀起微妙的愉悦。


    薛凛很在意她的感受,她随口一说的话,他都会记住。


    她的舌尖抵住上牙膛,半晌,开口,装作云淡风轻问:“喝茶了?”


    薛凛点头:“你上次送的凤凰单枞,还有点没喝完,今早犯困,一口气给喝了。”


    魏惜倒了点热水在餐盘里,用勺子轻轻搅动,然后滤到旁边的垃圾桶。


    想到那天晚上吃饭,她动作一顿:“那小包茶你喝了?”


    “嗯。”薛凛失笑,“为什么不喝,虽然溢价很多,但是味道不错,况且,你送的中秋礼物。”


    宋泽臣瞠目结舌,左看看右看看:“什么玩意儿,她还送你中秋礼物了?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魏惜赶紧解释:“是店里推销,你要不去生孩子,我也可以送你一包。”


    宋泽臣撇撇嘴:“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俩,别糊弄我,你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从今天薛凛主动联系他说跟魏惜一起吃顿饭,他就觉察出猫腻了。


    他知道昨天是魏惜生日,薛凛本来在南湾没有工作,但特意赶过来了,什么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但他觉得,以魏惜冷硬的性格,哪怕是生日这天,薛凛也未见得会有什么进展,但结果似乎超出他的预料。


    魏惜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回答宋泽臣这个问题。


    她认为她和薛凛不算在一起了,他们之间还有很多没说清楚,现在顶多是酒后有些乱性。


    薛凛倒神色淡然,抬手喝了口水,漫不经心道:“关系?我现在是魏小姐的备胎。”


    魏惜:“......”


    魏惜顿时面红耳赤。


    昨天酒醉后的戏言,他居然今天还能当着别人的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宋泽臣更离谱,听完后朝薛凛竖起大拇指:“牛逼,体验怎么样?”


    薛凛凝眉思索片刻,认真回答道:“还不错,有礼物收,有药膏擦,还能......登堂入室,比之前待遇好了不少。”


    宋泽臣忍不住鼓掌:“卧槽真比以前强啊!恭喜兄弟升职了,希望早日转正。”


    薛凛瞥了他一眼,微不可见地笑笑,点到为止。


    “......你们够了。”魏惜忍无可忍,体面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正好这时菜品都端上来了,打断了尴尬微妙的氛围。


    薛凛将那杯全糖奶茶送到魏惜面前,自己喝了杯无糖的。


    无糖奶茶口感苦涩,但他喝起来却面不改色。


    魏惜含着吸管抿了一口,随意问道:“这次你来南湾呆多久?”


    她还没忘,他的根基在京市。


    虽然对于薛凛,她的很多原则都变得没那么坚不可破了,但距离仍然是很要紧的问题。


    薛凛顿了顿,开口道:“这次可以多呆几天。”


    魏惜眼波流转,点点头:“嗯。”


    他们都没多说什么,但两人的心态并不一样。


    魏惜想的是,她没有权利要求薛凛耽搁工作逗留在南湾,就像她也无法抛下工作跑到京市一样。


    为爱疯狂,不辞万里那是小时候才有的激情,成年人肩膀上更多的是责任。


    况且他们现在刚刚有些松动,也不适合聊的太深。


    顺其自然就好。


    但薛凛却有难言之隐。


    南北湾三岛开发的项目,原本应该年后向社会面公布,但现在出了点岔子,有个强势的港商看准了这片蓝海,打算临时注资进来。


    一旦这大笔资金涌入,整个链条上的话语权就会变动,原本盛棠所答应接这个项目,是迫于无奈,各退一步,坚持向当地政|府争取最大的设计自由,以确保与海洋环境尽力融合,减小摩擦,降低舆论风险。


    盛棠所与各个资方的谈判进行了两个月,才勉强达成统一,答应在满足游客承载力的情况下,拥有更多决策权。


    可跨了个年,事态就变化了。


    没人能拒绝充沛的资金涌入,巨量的快钱能解决很多问题,但新资方入场后,之前的谈判就都不作数了。


    盛棠所的设计方案,必然要过新资方的眼。


    其他资方乐得看这个热闹,他们很多人虽然在利益链条上,但并不抛头露面,可以不动声色就把这笔钱赚了,最后只有当地政|府,参与整个设计的盛棠所,建筑期间负责维护海洋环境的工程队站在风口浪尖上。


    当没有任何代价就可以赚钱时,没人会考虑几十年,乃至一百年之后的事情。


    海洋污染生态失衡对很多人来说太遥远了,不如眼前的财富来的真实。


    这是人性,人性没有对错,但管理有对错。


    现在这个情况,就只能逼着盛棠所也下场,不单纯做乙方,而是注资成为甲方。


    其他资方看到他们也拿了钱,就会更放心,觉得他们不敢敷衍了事,才愿意给更大的自由。


    但盛棠所注资后,魏惜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认为他也是为了利益,跟南湾所对着干?


    这件事,仍处在保密阶段,薛凛没法跟魏惜透露。


    等盛棠所拿了钱,重新拉桌谈判,再签合同,怎么也要几个月之后了。


    公示的事又拖得遥遥无期。


    吃完午饭,宋泽臣脚底抹油溜了。


    魏惜也打算去南湾所上班,她拿起衣服,犹豫地看向薛凛。


    薛凛在南湾待不了多久,但他们其实没有什么时间见面。


    她忙,他也忙,难不成就这几天每天约约饭?


    薛凛也拿起衣服,转脸问她:“能带我去南湾所转转吗,上次说好的。”


    似乎是怕魏惜不同意,他还特意强调了一下。


    魏惜知道他其实对研究基地没什么兴趣,只是想创造两人相处的机会,但看破不说破。


    魏惜:“嗯......其实就是工作单位,你可能会失望。”


    薛凛挑眉,知道她这是答应了:“会打扰你工作吗?”


    魏惜心道,当然会,你都在了,我还怎么专心工作。


    但她说:“也不会。”


    于是两人打车去南湾所。


    路上,薛凛说:“白树膏很好用,涂着很舒服。”


    魏惜:“好用就行。”


    薛凛突然转头看向他,眸色深沉,睫毛柔软:“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魏惜:“!!!”


    她将外衣搭在膝盖上,手指藏在衣服下面,揪在一起,脸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恰巧看到了,就买了几瓶试试。”


    她含糊其辞,没有直接回答薛凛的问题。


    薛凛现在倒是像装了透视眼一样,能看清她心中所想。


    他也不用她挑明,只是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轻声道:“有劳出差繁忙,还惦记着我的伤。”


    魏惜头晕目眩:“......”


    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却让薛凛说的缠绵悱恻。


    车开到南湾所大门口,薛凛作为外人,每次来都是要登记的。


    门卫公事公办,照例问道:“与魏研究员是什么关系?”


    薛凛刚要开口,魏惜赶紧抢答:“朋友!”


    她怕薛凛再说出备胎来。


    薛凛似笑非笑看了魏惜一眼,也没反驳。


    门外在他俩脸上打量,看一个紧张拘谨,一个宠溺顺从,心中了然,咳了一声:“来南湾所办什么事?”


    薛凛缓缓道:“参观。”


    门卫把表格递给魏惜,让魏惜在上面签字。


    表格上登记了薛凛的基本信息,包括身份证号,手机号,来访时间,来访需求,与接待人员关系。


    不知为何,魏惜恍惚觉得这像个短暂的归属合同,仿佛落下笔,上面登记这个人就全权由她负责了。


    她垂眸,飞快签下自己的名字。


    上方是薛凛,下方是她,他们的名字历时数年,终于又落在了一张纸上。


    午间温风吹过,卷起纸张一角,恰巧,让两个名字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