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作品:《瑰色危机

    关心则乱,加上酒精麻痹,魏惜将薛凛带上了楼。


    南湾的公寓楼都很小,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间里,还是应有尽有的。


    魏惜在门口脱掉高跟鞋,直接光脚踩着地板走了进去。


    大楼的保洁人员每天都会来打扫,地板很干净。


    魏惜这里没有男士的拖鞋,她站在鞋柜前发了会儿呆,才有些尴尬地对薛凛说:“地板不脏,你在沙发上坐一下,我找找。”


    她指了指客厅的小沙发,沙发是乳白色的,不大,最多能坐三个人,但要舒服一点,还是坐两个人比较合适。


    魏惜不是没钱租豪华公寓,只是这里离南湾所近,管理比较好,而且她常年在工作单位,家里的空间够她一个人用了。


    薛凛扶着右臂,紧蹙着眉头,下唇咬得苍白:“好,麻烦你了。”


    他坐在沙发上,微微躬身,将左手肘搭在膝盖上。


    只有女孩子的家,空气中都飘着股淡淡的香气。


    应该是挂在晾衣杆上衣服的味道。


    魏惜脑袋短路,明明白树膏被她精心收好了,但现在猛地一想,她居然想不起在哪儿了。


    她拍了拍脑袋,蹲在电视柜前,拉开一个个抽屉翻找着。


    她已经忘记了今天穿的是及膝短裙,也忘记了薛凛就坐在后面的沙发上。


    过量的酒精已经无法支撑面面俱到的思考了。


    裙子因为下蹲的动作绷紧,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玲珑的身材,匀称光洁的小腿被挤压着,白嫩的脚踝仿佛一只手就握的过来。


    薛凛睫毛一抖,不自然地撇开脸。


    他怕他再看下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没在电视柜里找到,于是站起身,推开了卧室门,但电视柜却忘记关上了。


    她自顾自进了卧室,又去床头柜里翻找。


    薛凛不好看她的卧室,只好把目光落在她刚刚呆过的电视柜前。


    电视柜里装的东西其实不多,一个柜子里放着各类常用药品,另一个柜子则存着牛皮袋文件夹,上面用签字笔写着魏惜的名字,里面应该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文件,比如入职合同,比如毕业证书。


    但在文件袋的里侧,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露出一个边角,借着客厅的灯光,微微泛着亮。


    应该是金属边框,包着玻璃,只有这一个角,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但能跟重要文件放在一起,说明这件东西对魏惜来说应该也很重要。


    薛凛没来由的心跳加速,本能驱使他站起身,去看看那个东西是什么。


    他知道这样很唐突,没有礼貌,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朝电视柜走过去。


    魏惜还在卧室里,并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薛凛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将那个金属边框的东西拿了出来。


    它很快在灯光下暴露了真颜。


    那是个相框,玻璃夹层明显碎裂过,被玻璃胶粘黏在一起,里面夹的东西已经彻底受潮变形了,哪怕经过及时的烘干处理,也已经没有了曾经艳丽的光泽,而变得枯败发黄。


    他应该觉得熟悉,因为这个东西,每一处都是他亲手做的。


    他处理的标本,他嵌的边框,他设计的电路。


    薛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惊讶,酸涩,释怀,繁乱汹涌的情绪在体内横冲直撞,撞得他五脏俱震。


    他眼底快速攀上红意,手背青筋绷起,紧紧捏住相框,几乎要把玻璃掐碎。


    他现在只想将魏惜用力揉在怀中,努力感受她的存在,将这七年失去的全部时光都索要回来,让她再也不能离开!


    右臂真的开始颤抖,这次不是装的,或许是疼痛,或许是激动,他克制着体内喧嚣的冲动,拨动了压片相框下的小开关——


    啪嗒。


    柠檬黄的灯泡亮了,灯光照耀着枯黄的落日珊瑚,沿着碎裂的玻璃纹路,一点点漫上来。


    薛凛垂下眼,睫毛搭着,漆黑的瞳孔被灯泡映亮,过往的记忆澎湃袭来,将他吞没。


    魏惜终于在床头柜最下一层找到了那三瓶白树膏。


    她舒了口气,迫不及待抓着药膏出来,都忘了理一理因为翻找而滑下肩头的吊带。


    “找到啦!”她刚打算给薛凛看手里的白瓶子,却见薛凛半跪在电视柜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低着头,下颌绷的很紧。


    魏惜反应了一瞬,卡壳的大脑终于快速转动起来,她想起她在电视柜里放了什么。


    她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气道:“谁准你翻我东西的!”


    薛凛被她一喊,终于抬起头,他眼底泛红,轻轻放下压花相框,沉声问道:“为什么还留着?”


    他记得那晚打的很碎,她能把相框都拼好,说明将所有玻璃都收集起来了。


    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没人会愿意捡起心里认为的垃圾。


    魏惜深吸气,皮肤充血,血管鼓胀,她喝了太多酒,根本没有足够清晰的思维诡辩,况且事实摆在眼前,短时间内,她很难找到理由诡辩。


    她只能气急败坏道:“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薛凛眸色一敛,霍然起身,双臂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雪白的墙壁,急促道:“你留着它,说明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


    “你七年都没把它扔了,说明你也没忘了我,对吗?”


    “你对我,不只是因为当初坐的近,没有别的选择才喜欢,对吗?”


    薛凛声音很沉,带着些许颤抖,熟悉的磁性沙哑的声音灌入耳中,魏惜不禁气血上涌,心跳加速。


    他问的那些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了。


    她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但身体却热的焦躁,她只能装腔作势地喊道:“不是不是都不是!”


    七年后再见,她在薛凛面前始终是从容不迫,心平气和的,她戴着最完美的面具,让自己显得成熟优雅,云淡风轻。


    好像那些曾经只是年幼时的一个玩笑,谁再放在心上,谁就没有成长。


    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体面下去,可薛凛看到那个相框,突然打碎了一切,打碎了她全部的从容,让她的情绪彻底暴露在他面前。


    两性关系其实也是一种交锋,谁先失控,谁就输了。


    她刚苍白无力的吼完,正要赶薛凛出去,薛凛却突然俯身,用力堵住了她的唇。


    记忆里熟悉的吻再次袭来,魏惜蓦然睁大眼睛。


    不,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曾经的薛凛是收敛的,克制的,吻人像蜻蜓点水,温柔擦过。


    现在的他是强势的,掠夺性的,重重摩擦着她的唇,让唇珠充血,发烫,她呼吸间浓郁的酒气与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儿混合在一起,于静谧温馨的公寓里炸开。


    她现在分不清,他们谁更失控。


    “唔......”


    魏惜仰着脖颈,拧眉,双手推搡着他的肋骨,可却被抵在墙边,吻的更深。


    缱绻深沉的吻勾起不知名的,光线逐渐被泛起的泪水阻挡,变得悠长迷离,不知什么时候,她手上推搡的动作停了,明显的抗拒变成食髓知味的回应。


    是酒精蛊惑了她,让她碾碎廉耻,自尊,只为原始的渴望臣服。


    七年时间,没有恋爱,没有个人生活,与学业科研相伴,她觉得自己快要不会分泌荷尔蒙了。


    原来她还是会的,她也会被勾起,也会想要跟异性亲近,也会因为一个吻而毛孔张开,绷紧脚尖。


    松弛的肩带又滑下一寸,光洁细腻的肩头彻底露了出来,她的锁骨随呼吸起起伏伏,颈窝里的吊坠给周遭的白皙镀上一层瑰色。


    就像是严丝合缝的蚌壳,终于松动地张开一丝缝隙,灯光照拂,四处都是细细密密的温腻。


    蔓延的暧昧无孔不入,像无形的丝线将年轻冲动的身体包裹,才一寸寸拉进。


    混乱不知所处。


    他吻了好久才放开她,她虚软无力地贴在墙上喘息,柔软的发丝沿着肩颈滑下去,没入摇摇欲坠的领口。


    魏惜眼底还潮湿着,意识还没从刚才的深吻中恢复,她鬓角挂着汗,藏在他的怀抱里,低声喃喃:“......你抽烟了。”


    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但周遭实在是太静了,静的只有凌乱的呼吸和喃喃细语。


    薛凛眼中浸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比她喝过的所有酒都烈。


    “嗯,你不喜欢?”


    魏惜薄薄的眼睑抖动着,揪紧他外衣的手指缩回来:“以前的比较好闻。”


    那股单枞乌龙的味道。


    “好。”


    他的手沿着滑脱的肩带向下。


    意识回笼,魏惜突然抓住他,尴尬为难道:“我月经。”


    薛凛克制地把手收了回来。


    迷乱渐消,涌起的热潮和冲动也悄然平复。


    魏惜勾起肩带,眨眼看着薛凛:“你手臂还疼不疼?”


    喝酒后就这样,要是一直不睡,便时昏时醒,好像酒精在身体里时而发力时而休养生息。


    薛凛手指动了一下,开口:“疼。”


    魏惜又问:“你是来干嘛的?”


    薛凛无辜道:“擦药。”


    魏惜:“去沙发。”


    薛凛现在听话得很,慢慢退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她从严密的怀抱里逃开,缓解尴尬似的用手拢了拢头发,左手掌心捏着的小白瓶已经被她焐热了。


    薛凛见她拧开,挑眉问了句:“新的?”


    果然是给他买的。


    魏惜没有多想,直白回答:“当然是新的。”


    她撕开包装,小白瓶在左手心托着,她凝眉看了看薛凛的右臂:“你把袖子解开。”


    薛凛喉结滚了一下,迟疑几秒,才缓慢脱掉外衣,然后单手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慢慢挽起袖子。


    他坐回沙发。


    其实他手臂没那么疼,最多是从机场一路把东西拎过来,微微有些发酸。


    但难得见魏惜着急他的模样,他已经不忍结束了。


    袖子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腕,臂弯内侧还能看清浅浅的血管的轮廓。


    再往上,是绷紧的小臂肌肉,就在距离手肘一掌远的位置,有一块微凹的,与周遭皮肤不一致的疤痕。


    疤痕大概有一元硬币大小,边周很白,中心泛红,看得出来,当初受伤有多么严重。


    魏惜盯着那个疤痕,刚刚被强吻的羞恼散去大半,她想象不出他会有多疼多痛苦,被打穿手臂,血流如注,在贫瘠动乱的地带,甚至不确定能否得到及时的救治,会不会感染发炎。


    魏惜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斥责:“为什么非得救那个向导?你是特种兵吗?你有枪吗?这跟不会游泳还要下水救人有什么区别!”


    她真的无法理解,在武|装冲突现场,流弹横飞的地方,他竟然还有勇气冲出去救人。


    更何况,安保明明该是当地政|府的责任,是他们没有做好,哪怕不救人,也不需有任何心里负担。


    薛凛深深望着她,语气近乎讨好:“你说的对,但当时下意识就冲出去了,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就是觉得不能看人死在我面前。”


    他没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细节,她能留着那个相框,那她想查什么都顺理成章。


    魏惜心里还是有气,但气却没处发泄。


    她有时候也会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魏铭启给她的阴影,让她太钻牛角尖了。


    薛凛就是这样的人,不管面前倒下的是西尧,还是素不相识的肯尼亚向导,他都会救人。


    这跟谁在他心中的分量更重或许没有关系,只是事情紧迫程度的差别。


    她其实很清楚,一个氛围良好,富足,很容易将子女教导的正义善良,责任感十足。


    因为他们的人生太过坦荡,身边都是诚心相待,没有算计觊觎的朋友,在他们的视界里,人与人之间就该是这样,哪怕被告诫了很多人间现实,也不会轻易消极地揣测别人。


    她在魏铭启出轨之前,也是这样的。


    天真,单纯,觉得世上都是好人,有无限泛滥的爱可以贡献给社会。


    是残酷的变故将她打磨的锋利,固执,戒备,精明。


    她诚然没有放弃那些美好的品质,但也做不到完全交付真心了。


    她当然喜欢薛凛的责任感,哪怕有时会带来危机,但这仍然是个值得称颂的品质。


    她把白树膏挖出来,轻轻擦在他的疤痕上,然后沿着疤痕向外画圈扩散。


    “为什么非得接肯尼亚的单,那地方本来就乱,盛棠所根本不缺工作,你完全没必要......”


    其实他都不应该去,或者可以去那些发达安全点的国家。


    薛凛看她圆润的指腹在自己胳膊上一圈圈划过,指甲下细嫩的软肉被压的时白时红。


    他很想把这只手捂在怀里。


    清冽的药香被揉开,逸散,充斥着鼻翼,薛凛很享受这片刻的时光,好像他从梦里偷来的,美好的不真实。


    他轻声解释:“风险与收益并存,发达国家已经有太多建筑师,真正的好项目不会交给我这种新人,但非洲不一样,很多人不愿意去,反倒把好机会空出来了,这个项目我仔细考察过,当地政|府很重视,他们不仅需要一个博物馆,还需要象征着民族精神的地标,沙漠贫瘠,条件恶劣,人都需要一个支撑,他们提供了个很好的平台。”


    魏惜还是不赞同,手指不由加了些力:“你当时才二十四,就这么着急成功?”


    薛凛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坦然承认:“是,我很着急。”


    魏惜抬眼:“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缺。”


    薛凛苦笑:“因为那时我很怕,我和你说你不会遇到比我更优秀的人,这句不过是在装腔作势,你在南湾大学读书,后来又去了,身边优秀的人太多了,我怕你喜欢上别人。”


    “我有时会想,初恋的影响力到底能有多大,能延续几年,这么久了,你真的不会再喜欢上别人吗?说实话我不确定,每次这么想我都会很焦虑。”


    “我伤害过你,除了让自己变得更耀眼一点,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至少,我得一直配得上你的成长速度。”


    魏惜深吸一口气,眼前又有点模糊。


    她掩饰着,扭开脸,胸口是无限蔓延的酸疼。


    缓了好久,她将哽咽的冲动压下去,才故作冷静地问道:“你这么多年都没谈......”


    薛凛抢答:“当然没有。”


    魏惜闭上了唇。


    宋泽臣个天杀的。


    薛凛又忍不住问:“你呢?”


    其实这些年,他多多少少透过宋泽臣打听过。


    但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魏惜不想说自己也没有。


    她不想让薛凛知道,他对她的影响这么大,以至于初恋失败后,她就好像封心锁爱了,对各类凑过来的异性都不感兴趣。


    魏惜将药膏扣好塞进他手里,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你手臂真的疼吗?我怎么觉得你刚才压着我的时候一点都不疼呢?”


    她学过辩论,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转守为攻才是最好的方式。


    薛凛果然入套,轻咳遮掩:“其实......还是有点疼。”


    他摸摸手臂上亮晶晶的药膏,那处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热,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还挺舒服的。


    魏惜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愠色:“薛凛,我今天喝醉了,所以刚刚那个吻,我是不会负责的。”


    别想趁她放松戒备,让她承诺什么,她还没想好。


    薛凛抬头看她的故作无情,觉得好笑,饶有兴致道:“那我现在是,备胎?”


    魏惜:“......”


    你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啊!


    薛凛轻叹,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慢条斯理道:“你不想负责也可以,我上赶着。”


    魏惜凶恶的表情有些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