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月与夜藏欢
作品:《卿色如玉》 “喝大了?”薛朝暮手抵在身前,把两人距离隔开。
“没喝多。”陆怀远手掌滚烫,他却似乎察觉不到,只道,“清醒着呢。”
一派胡言——
薛朝暮顺势盘膝坐在地上,借着力,把陆怀远也拽到旁边坐下。
清凉的月光穿过林叶的间隙,星星点点落在两人发端,肩头,温柔地铺在他们脚边。春风经过湖面吹来,带着丝丝微微的潮湿,拂面不寒。
“还能为什么?”薛朝暮薅几根杂草,仰头对月亮道,“不想和陆省扯上关系,你叫我嫂嫂,就是提醒我,我还是陆省的妻子。”
“只此而已吗?”
薛朝暮偏头看他:“不然呢?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陆怀远垂眸,“如此挺好的,我还以为是因为薛彻。”
“我和薛彻没什么关系,我不是同你讲过吗?”
合着她说的他都没听进去?
陆怀远执着地追问:“那你为什么要管薛家的事情呢?”
得,又绕回来了。
薛朝暮头疼道:“怎么又提这个,我还没问你今天怎么回这么晚,你们就仅仅是喝了酒?没干点别的,喝到这个时候,不应该吧?”
“还做了别的事情。”
陆怀远头埋得更深了。
薛朝暮抬手在他眼前晃悠几下,他也没什么反应。
“做什么了?秦楼楚馆里喝的酒?”
“没有。”陆怀远皱眉抬起头,话里有几分负气,“我不去那里的,去府衙查账了。”
“醉酒还查账?”
“喝之前查的。”陆怀远撑着头,反应了一会儿,才缓慢道,“没醉酒,你怎么不相信我?”
“哈?”薛朝暮笑出声,她把手搁在陆怀远头顶上,忽然想把他头发也揉得乱七八糟。
还不等她用力,陆怀远遽然反客为主,握住她的手腕,她整个身子都往陆怀远那边倾斜去。
陆怀远眸子是湿的,像是雨后空谷,干净但寂寥。
他就这样隐在树影下,静悄悄地注视着薛朝暮,看了半晌,忽然自嘲地笑出声。
“若是”他道。
墨香和酒意缠绕,薛朝暮被笼罩在其中,她似乎知道陆怀远想知道什么,但她仍旧追问:“若是什——”
冰凉的触感毫无征兆地碰上来。
陆怀远一手握着薛朝暮的手腕,另一只手扣在薛朝暮的脑后。
他倏然倾身而来,薛朝暮背靠着结实的树干,唇齿间萦绕着醇香的酒气,眼前的一双眸子里云遮雾藏,却掩盖不住难熬的炽热。
薛朝暮脑海里瞬间空成一片。
而陆怀远似乎还不餍足,她双手被反扣在身后,滚烫的手掌抵在她耳后,长着薄茧的拇指轻轻摩挲过她鬓边,红晕沿着耳根蔓延到她整个脸颊。
陆怀远灼热的鼻息扑朔在她眼帘,薛朝暮觉得胸膛里有什么东西似乎要跳出来,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陆怀远在做什么,但鬼使神差下,她仍旧没推开他。
风与影纠缠,月与夜藏欢。
她一定是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怀远和她鼻尖相抵,他们呼吸交错,薛朝暮轻轻扯着他的衣袖,呼吸变得杂乱,执着地呢喃着问:“若是什么?”
陆怀远眼睫颤动着,他痛苦地闭上双眼,神色凄然,自嘲道:“若是阿朝不是嫂嫂,就好了。”
阒然天地间,林叶知趣地让出天地,陆怀远单膝跪在地上,手轻轻握在纤细的腰侧,意乱冲昏他的理智,他醉了,但他却又清醒着。
唇齿间的试探让他欣喜若狂,又让他如坠深渊。爱意就像收不住锋芒的利刃,被他裹在心里,犹如钝刀切肤。
陆怀远怀里拥着薛朝暮,他心里钝痛侵袭,青涩的触碰在他唇间留下伤,血味弥漫,陆怀远清醒,但又甘愿沉醉。
梦里不知身是客,只有酒醉才不用把她当成嫂嫂敬着,明朝如梦初醒的隐忍,陆怀远现在不愿意想。
只是,他借酒诉诸情意,本就是疯狂之举,行的是违背伦理,会被万人唾骂的险事。
可,阿朝又为什么没有推开他?
翌日,陆怀远迈进煦风轩的时候,已经临近午时。他已经在府衙听那些地方官扯了一上午的瞎话,薛朝暮竟还在睡着。
月云如实解释道:“夫人昨夜酒醉,我们没敢进去打扰。”
原来昨日她也是一时酒醉吗?
陆怀远唇上的血口子还隐隐作痛,他莫名有些失望,但面上仍旧平静。
“那我晚些时候再来,你让厨房做些清淡吃食来,宿醉易头痛,好生照料夫人。”
陆怀远前脚要走,薛朝暮就在内间醒过来,她唤人进去,简单梳洗一番,打帘走出来,眼下有一层乌青,像是夜里没睡好。
“既然来了,用过饭再走。”
桌上只上了几碟子清淡小菜,陆怀远专门让人煮好养胃的热粥,他挽袖盛好,送到薛朝暮跟前。
“饮酒伤身,用些热粥养胃。”
薛朝暮倦倦地捏着勺柄,轻飘飘地在陆怀远唇上掠一眼,状似无意道:“你不用?”
“昨夜用过醒酒汤,不碍事。”陆怀远抬手盖在唇边,“你,昨晚没睡好?”
“园子里风景好,举杯邀明月,岂不快哉。”薛朝暮顾左右而言他,“找我有事?”
陆怀远给她布菜:“我这几天要宿在府衙那边,今晚或许就不回府上了,怕嫂怕你忧心。”
怕你多想。
勺子碰着瓷碗,清脆作响,月云看看薛朝暮,又望向陆怀远,非常识趣地带着屋内众人退出去。
薛朝暮放下碗盏,十指搭扣在一处,似笑非笑:“是府衙有事,还是心里有鬼,想避着些什么人?”
“没——”陆怀远正把粥往口中送,冷不防被勺子烫到伤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做什么?”薛朝暮撑脸瞧他,眸里匿着笑,“疼?”
薛朝暮昨日是饮了酒,但是在和陆怀远树下分别之后,回来独自喝的闷酒。
她明白自己应该推开陆怀远,甚至给他两巴掌都不为过。
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他的长嫂,他这般做有违伦理,与他平日的行径相悖,若是不慎被什么人瞧见,就是把他们两个都扔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人近在咫尺,他们十指紧紧扣在一处,陆怀远呢喃着她的名字,他叫她。
阿朝。
是阿朝,是薛朝暮,她不是程煦和。
百转千回,阴差阳错,红线斩得断,但她曾经的心中所念却消磨不去,她曾经喜欢陆怀远,她如今仍旧喜欢陆怀远。
但昨日如同旧梦,夜风一卷,树下再浓郁的情意都会被一扫而空。
陆怀远完全可以假借酒醉,第二日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凭什么?
她薛朝暮又不是任人呼来喝去的玩物,她故意在她唇上狠狠咬上一口,血意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昨夜旧梦可以随风消逝,但他唇上缠绵的印记却不可消磨。
起了贼心就要负责,借酒意上头,撩拨完还想装作若无其事,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不疼。”陆怀远放下汤匙,指节抵在伤处,接着刚才的话说,“我倒是想在府上过清闲日子,但辰阳的田税一团乱麻,实在是分身乏术。”
“你不是说新来的知府是皇上亲自派遣的?不是个有本事的?”
“肖恪上任之后,辰阳的税收确实有起色,但昨日我去探查账簿,他们却百般阻拦,送到我面前的也是早就做出来的假账,若是辰阳真的田税整顿得当,何必藏着掖着不让我瞧见?”
“你是说肖恪阳奉阴违,明面上功绩卓越,暗地里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陆怀远沉思片刻:“他是陛下钦点的官,清辰阳田税虽说是老师提出来的,但此事事关国税军粮,陛下也是极力支持的。我料想肖恪不敢堂而皇之地忤逆陛下的意思,所以我才想不通其中的缘故。”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陆怀远道,“辰阳交上来的田税银子,来路未必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