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无心人救有缘人
作品:《卿色如玉》 薛朝暮醒来的时候,陆怀远不知道从哪里摘了野果子,已经洗干净,拿一方干净的帕子垫着,就放在她手边。
“云销他们找不到我们,会在前面最近的镇子上等我们。”
陆怀远的伤口周边已经开始泛红,伤药虽好,奈何箭矢刺得太深,他这手臂要是想恢复如初,还是要找一个正经的医馆去看一看。
薛朝暮怀里抱着果子,边走边啃,陆怀远用刀砍断拦路的灌木,沿着山路往南去,就能和云销回合。
日头渐渐升起来,薛朝暮本来哼着悠扬的小曲,途径一处沟壑,陆怀远突然停住脚。
他们站在一处山坡上,身影被环绕交错的林木遮掩,山坡东南侧,隐隐约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像是在追赶什么人,正在往他们这里疾奔。
“追我们的?”薛朝暮讶然,“怎么能找到这里的?镇北侯副将不是拦住他们了吗?”
陆怀远定睛看清楚:“不是,不是同一批人。”
被追赶的人仓皇地往前跑,荆棘丛划破他的衣袍,他身上血迹斑斑,不知道跑了多久,看上去已经筋疲力尽,完全是在用意念支撑着自己求生的欲望。
他几日滴水未进,此刻烈日当空,他跑得头昏眼花,脚下一个不留神,被一块山石绊倒,“扑腾”一下撞到一棵大树上。
“跑?老子追了你这些天,你还想往哪跑!姓张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追杀的人大口喘着气,他们追了这人整整三日,这人姓张,是个商人,听说也是个读书人。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几次被他死里逃生,他见缝就钻,极其狡猾,愣是把他们引到这座山上,整整绕了他们一天。
要不是昨日山里乱,他躲无可躲,还真被他跑掉了。
追杀的领头人偏头啐了一口:“你把爷们当猴耍,看你可怜,大爷不跟你计较,这次就给你个痛快——”
猝不及防间,一道白影从树上掠下来,刀刃锋利,不偏不倚地砍在领头人后颈。
鲜血如泉喷涌,周遭几个跟班的还没来得及拔刀,就已经被干脆利落地抹了脖子。
张姓书生如释重负,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浓重的血腥味充斥他的鼻腔,他手撑着地,不可抑制地干呕起来。
薛朝暮从树后绕出来,她同样厌恶血腥,胸口像是被重石压住,呕吐感哽在喉咙里,忍着没说话。
等到张姓书生吐了个痛快,陆怀远一手提起他,带着薛朝暮换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你是什么人?”陆怀远冷冷望着他。
张姓书生惊魂未定,硬撑着精神拱手示礼:“在下是落难的商人,客居京城,本来是要往平昌去做生意,路遇劫匪,一路仓皇逃到此处。”
薛朝暮看着他,这人举手投足间气质不凡,刚刚历经生死,还能有心维持风度礼数,并不像是寻常商户。
“公子如何称呼?”薛朝暮把白瓷瓶递给他,“此药能治外伤,公子若是信任我们,可以用在伤处止血。”
“在下,张承瑞。”张承瑞接过白瓷瓶,“二位救我性命,我岂有再疑心二位之理。敢问恩公姓名,来日张某必有报答。”
薛朝暮偏头去看陆怀远,他正谨慎地注视着张承瑞,并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
薛朝暮宛然笑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挂怀。”
张承瑞却道:“救命之恩,岂是小事,恩公若是不方便告知姓名,那也无妨。若是日后有用得着张某的地方,尽管去平昌城外万燕山庄寻我,我必定倾力相助。”
薛朝暮惦记着陆怀远的伤势,没敢久留,辞别张承瑞就要往山下走,不料张承瑞反而先叫住她。
“夫人和这位公子是要往临水镇去吗?”张承瑞道,“我看你夫君身上有伤,我跟着平昌的郎中学过些日子,不如先到山下人家处歇脚,我看你夫君身上的伤要是拖下去,恐怕日后不能再提重物。”
陆怀远方才用的是左手持刀,但右边的伤口还是又裂开,伤口处鲜血渗透锦缎,薛朝暮皱眉看过去,迟疑着,却红了脸。
陆怀远同样微微错神。
夫君
张承瑞见状,迟疑道:“难道二位不是”
“我们——”陆怀远顿了一下,忽而笑着改口,“新婚燕尔,夫人还没习惯这样称呼。”
薛朝暮从耳根子红到脖子,她硬着头皮点头道:“正是,正是,不太习惯罢了”
她分明两辈子,都没正儿八经地嫁过一次人。
哪里就又冒出来一个夫君呢
但若不这么说,孤男寡女在这山林里,又怎么说得过去?
张承瑞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是我唐突,夫人见谅。”
山下就有农户,张承瑞站在院子里,从怀里摸出一块玉,递给此处的主人。
这农舍里住着的是一对孤儿寡母,平日里就靠一亩三分地过活,张承瑞送的玉不算贵重,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珍宝。
张承瑞要了热水、又找来些草药,并着浓盐水,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陆怀远手臂上染血的带子。
他先是给陆怀远诊过脉,盐水冲着伤口,最后才把草药和白瓷瓶的药粉混在一起,铺在陆怀远的伤口上,换来干净的布给缠好。
“所幸大人身体强健,等到了镇上再换几次药,就不必再忧心了,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农户的老妇人把此处的血污收拾干净,陆怀远和薛朝暮对坐着,二人静静对视,默然不语。
等到孤儿寡母外出去喂马,陆怀远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夹杂着危险。
“你怎知我是大人。方才,你不是还叫我公子吗?”
张承瑞愕然地抬起头,他方才净过手,闻言笑着指向陆怀远腰间。
“大人身上配的玉不凡,若非世家子弟,怎么能配得上这样的玉。”
“世家子弟,也不一定在朝为官。”
“大人不像纨绔子弟,世家子弟若非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又有几个不入仕为官?”
陆怀远手从刀上挪开,垂放在膝头:“张公子心思缜密啊。”
张承瑞也掀袍坐下:“张某自幼跟着父亲和人做生意,自然学来了一套识人之法。”
“我看张公子不是寻常商户子,为何不科考入仕?”
张承瑞垂了垂眸,涩声道:“谁不想报效朝廷,但朝堂之上哪里有我们这些寒门子的立足之地,我不愿买官苟活,还是在江湖恣意潇洒的好。”
陆怀远还要再说些什么,突然有一声响亮的腹鸣传出来,张承瑞一时愣了神,陆怀远也颇为惊愕。
薛朝暮立马捂住自己的肚子。
她讪讪笑起来,指着堆在脚边的果核,赧然道:“饿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