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和三公子同去

作品:《卿色如玉

    犹如被利刃割开肌肤,薛朝暮不敢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她只觉得阵阵胆寒,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华阳冷笑:“你这么有本事,还来问我这些事?”


    “回答我!”薛朝暮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华阳立刻把她按回树影深处。


    她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不妥当,才阴沉着脸道:“你闹什么!”


    “告诉我……”她声音像是风中飘摇的小火苗,随时都会被吹灭,“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华阳狐疑地审视她一圈,依旧冷着脸色,但道:“一个月前,薛二姑娘坠池而亡,尸首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泡得不成人样了。薛大人的发妻已有七个月身孕,连日操劳,又瞧见妹妹惨死,撒手人寰,一尸两命了。”


    亭中,薛彻被翻出痛楚,神色凄厉,他几步跨到陆怀远身前,横眉痛斥:“你们明知道这是一场诬陷,还是硬要把这罪名扣在我家头上,这就是你们的忠君爱国,这就是你们的为官之道吗!”


    “那是四条人命啊!你一句遗憾能把他们还给我吗?!我的父亲我的妻儿!还有我妹妹!陆怀远,陆治!你还说四月要向我家提亲,你还说要娶我妹妹,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情,哪怕我妹妹如今还活着,你凭什么来娶她!”


    薛彻痛心疾首,情绪激动,唾沫横飞,陆怀远也不遮挡,反而扬首静静说了句什么。


    他声音很轻,薛朝暮根本听不清楚。


    她又想上前,突然有一只幼雀从天而落,不偏不倚砸在她脚边。


    华阳脸色一沉,陆怀远似乎也察觉到这边动静,他回首来看,眼底有晦暗情绪一闪而过。


    薛朝暮还没能将那情绪看清楚,他眸中已经又是一片平静。


    他攒眉打量她几遍,眼神落在华阳身上后,像是突然认出她的身份,只冲她微微颔首示礼,又转头过头去,不知道和薛彻说些什么。


    薛彻俨然不想听他舌灿莲花,颠倒黑白。


    他怒极反笑,拂袖而去,嘶哑的嗓音回荡在院子里:“既然婚约没了,我们两家再无纠葛。陆大人高抬贵手,给我家留一条活路吧!留步不送了!”


    薛朝暮傻傻愣在原地,华阳推她手臂:“你不是找薛家人吗?”


    是啊。


    她不是还想回家吗?


    她嫂嫂因她而死,一尸两命。


    他哥哥爱妻如命,恐怕要不是薛家无人料理,恐怕就要追妻而去。


    她还能回得去吗?


    薛朝暮攥紧衣角,一阵狂风吹散她的妄想。


    她回不去了。


    薛彻走得决绝,头也不回。


    陆怀远在亭中没有远送,等薛彻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他才后知后觉向影子消失的方向送了一礼。


    他在堂上沉默地立了许久,踟蹰片刻,就捏着折扇往树影下行来。


    他虽说是文官清流,但更是武将世家的公子,步伐算不得慢,脚下生风,更带着几分肃杀。


    云纹锦靴不紧不慢停在她脚前,薛朝暮缓缓抬起头,淡淡朝他笑着,看他弯身揖礼,恭敬相迎:“今日情况危急,不知道是嫂嫂落水,多有冒犯。”


    是陆怀远救了她?


    眼前人眉宇点点落入心底,近在咫尺。


    而她似乎只需要抬手,就能把手中利器刺入他命脉。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款款温柔,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公子,会手段毒辣,诬陷忠良呢?


    温腻的鲜血顺着她手中簪子流进袖口。


    她倒也不傻,陆怀远不是文弱书生,他策马弯弓不输任何将门子弟,岂是她能轻易杀死的?


    再者她满门冤屈,就让他这样轻易地死了,哪里偿得上?


    总要他跪在自己父亲坟前,让他跪在天下人面前,明镜高悬,让他亲口说出事情的真相,为她家平冤昭雪。


    薛朝暮微微一笑:“三公子客气。”


    陆怀远目光不动声色地划过她藏在身后的手,他似乎有话想说,转到唇边又换了话:“嫂嫂前来是有事吩咐吗?”


    “来道谢。”薛朝暮款款行一个标准的谢礼,信口胡扯,“要不是三公子,恐怕我没有命在了。”


    陆怀远垂眸,谨遵礼数,并不与她对视:“分内之事。”


    他唇又张了张,但后半句话哑在喉咙里。


    “三公子有话想说?”


    薛朝暮温然笑着,指尖的鲜血滴落在地上,隐在影里。


    她主动询问,陆怀远也不再遮遮掩掩,笑道:“有事相求,恐怕唐突,冒犯嫂嫂。”


    “哦?”薛朝暮展了展眉,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三公子年少成名,官运亨通,还有什么是要相求于我这一介深闺妇人的?”


    陆怀远求她?


    那她可真是要好好费心,仔细“帮忙”了。


    陆怀远闻言眉心微动,此话并无不妥,对面人语气更款款温柔,可他却油然而生一股寒意。


    他先前不是没见过自己这位嫂嫂,她素来温柔怯弱,只知道费心讨好大哥。


    叔嫂有别,她从不踏足他的院子,平日里见到他也只是远远见个礼,嗫嚅着唤一声“三弟”就忙躲开了。


    可今天她的行径,和平日里真是大相径庭,说是换了一个人也未尝不可。


    “嫂嫂说笑了,怀远不过一介书生,只是做分内之事,没有什么成名不成名的。”陆怀远神情自若,“是有些公务,需要借嫂嫂名下的铺子一用。”


    “铺子?”


    这位陆府大夫人既然手里有铺子,就不必看夫家的脸色过日子,又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有个案子线索模糊,嫂嫂的铺子能解眼下困境。”


    薛朝暮倒觉有趣:“什么案子?”


    陆怀远还要再讲,却有一个小厮气喘吁吁跑来打断他:“公子,老夫人请您现在去院内议事。”


    “现在吗?”陆怀远眉峰轩起。


    “老夫人说请公子务必现在前往。”


    刚要求人办事,就要先人一步而去,实在是无礼。


    陆怀远一时踟蹰,像是在思索如何开口更为合适,薛朝暮却巧笑嫣然,先一步打破僵局:“四夫人也在吗?”


    那小厮微怔道:“是。”


    薛朝暮心下明朗,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和三公子同去,说来也很久没去向母亲请安了。”


    此言一出,陆怀远还没什么反应,来传话的小厮和身后立着的华阳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