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叶并没有周末定闹钟的习惯, 按照以前的经验，她基本都会在七点左右自然醒来。


    可她低估了上午那一个小时爬山锻炼的影响。


    睡得正香，突然被一个电话叫醒。


    何叶揉揉眼睛, 看到是爸爸的电话，直接接通。


    软绵绵懒洋洋的一声爸爸, 何勇笑了：“都九点了，还在睡懒觉啊？”


    何叶：“……九点了？”


    何勇：“是啊, 我还以为你肯定起床了才打的，要不你接着睡？”


    何叶哪还睡得着, 揉着头发坐了起来，看看窗外, 问：“爸, 有什么事吗？”


    何勇：“没事, 就是问问今天要不要回家。”


    何叶睁着眼睛撒谎：“不了，今天跟同事们出去玩，下周再回去吧。”


    “行, 那你快去吃早饭, 我继续忙了。”


    挂掉电话，何叶急着点开微信，发现陆津居然一条消息都没发。


    有点奇怪，她问：【我刚睡醒, 你在做什么？】


    组长：【反思女朋友是不是后悔了，准备再甩我一次。】


    何叶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睡这么久，你吃过早饭了吗？】


    组长：【吃了，不然怕没力气走到你那边。】


    何叶又笑，还忍不住回忆了一下, 以前陆津也这么嘴贫？


    记不清了，就知道他很敢说，她听着看着都羞囧的，他自然而然就能说出来。


    不过挺现实的，一个一米九的年轻男人，身体健健康康，昨天背着她耗费那么多的力气，早上不饿才怪。


    组长：【脚踝还疼吗？】


    何叶掀开被子，曲起左腿捏了捏，有一点点疼，她下床试着走了走，没昨天那么严重了，但还是有点影响。


    她回：【一点点吧，明天上班大概没问题。】


    陆津：【我现在过来？】


    何叶：【嗯。】


    为了方便陆津停车，昨天何叶就给物业打电话，暂且把陆津的车牌号挂在了自己的车位上。


    两个小区挨着，走路都用不了多久，开车就更快了，何叶才把自己收拾整齐，对讲机就响了。


    何叶给他解锁时，思索了下要不要替他设置人脸识别，不然总是呼叫怪麻烦的。


    没一会儿，陆津上来了。


    何叶打开门，看见男朋友穿了一套黑色休闲装，一手提着保温盒，一手提着……


    何叶真没认出来：“这是？”


    陆津：“折叠轮椅。”


    何叶：“……”


    陆津一边往里提轮椅一边解释道：“今天天气好，带你出去逛逛，不喜欢坐轮椅的话，我可以继续背着你。”


    何叶：“别，就坐轮椅吧。”


    陆津：“你先吃饭，我把车弄好。”


    何叶提着保温盒坐到餐桌旁，看着他蹲下去研究折叠轮椅的构造，然后简单动了两下，车子就展开了。


    说是轮椅，乍一看跟一些宝宝推车差不多，轻巧便携。


    “临时代步，没买那种复杂的。”陆津去厨房洗了手，坐在她对面道。


    何叶点点头，她也不想弄得自己真得了大病似的。


    早饭是小笼包配山药小米粥，粥里还放了两颗红枣。


    何叶自嘲：“等会儿都要吃午饭了。”


    陆津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何叶才洗过的白皙脸颊迅速浮上绯色。


    陆津：“慢慢吃，我研究下去哪玩。”


    说完，他走到沙发那边坐着了。


    何叶自在多了，专心吃饭。


    .


    二月下旬，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其中安城的梅山就是一个赏梅好去处。


    两人九点半出发，开车一小时抵达景区。


    何叶坐到轮椅上，陆津背着装满零食与水的登山包，推着她往山里走。


    很多游客都会朝何叶这边看两眼，刚开始何叶有点尴尬，时间一长也就好了，只管跟陆津说话，或是看看经过的花。


    阳光很暖，小小的梅花很香。


    折花是不文明行为，于是有人在景区售卖丝制梅花花环，十五块钱一顶，从四五岁的小女孩到五六十岁的阿姨，好多人都戴着。


    陆津也买了一顶，戴在何叶头上。


    何叶小声嘀咕：“幼稚。”


    走着走着，有棵老梅树下很适合拍照，陆津问：“这里拍一张？”


    何叶点头。


    陆津要把她推到树下，何叶抗议地拍了拍轮椅扶手：“就停这，我走过去。”


    陆津笑，固定好轮椅车轮，他扶起女朋友，再把背包放到椅子上。


    何叶站好了，鉴于是男朋友拍照，她没有特意摆什么姿势，一手扶着树干，朝陆津微微一笑。


    陆津没动，指指不远处正在拍照的一位女士，对方低着头，做出娴静似水的赏花模样。


    何叶拒绝：“我就这样。”


    陆津当然都听女朋友的，拍完，他让何叶别动，走向她：“一起拍一张。”


    何叶脸上一热，上次跟他拍合照，还是六年前了。


    那时候的陆津会趁两个人挨得很近的时候，偷偷亲她，人多的地方只是简单碰碰额头耳朵，如果没人，他会挡在可能来人的方向，低头吻她很久很久。


    合照当然要站得近一点，当两个人的肩膀已经碰到彼此了，何叶听见男朋友在头顶问：“可以抱下肩膀吗？”


    何叶：“……”


    她瞪了他一眼。


    陆津声音一低：“那就算了。”


    何叶知道他是装的，他越坏，她就越不想顺着他的套路来，抬脚就要走出去。


    刚走一步，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用与刚刚的绅士语气完全相反的力道，强横地将她往回揽。


    何叶撞到了他身上，撞进了那具比十八岁的高中生更宽阔更结实也更成熟的胸膛。


    背后有远远近近的游客交谈，可这一瞬间，何叶只听见陆津的喉结好像滚动了一下，只听见了自己紧张下变急的呼吸。


    他抱得很紧，紧到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压迫。


    他的胸膛是硬的，被压迫的只能是她。


    就像昨天被他背着的时候，这种感觉一直都存在，叫人尴尬，叫人脸红，偏又无法避免。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好了，拍照吧。”


    这边游客挺多的，搂搂抱抱可能会辣了别人的眼神，简单揽个肩膀还好，更多的，她还是更习惯在无人的时候进行。


    陆津松开了她。


    何叶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偷偷去看，陆津居然低着头在摆弄手机了，仿佛刚刚的拥抱根本没什么。


    对比他的云淡风轻收放自如，何叶的小鹿乱撞顿时显得有点可笑。


    她抿抿唇，偏头看一边的花枝。


    “何叶。”


    他忽然叫她，又是那种带着暧昧意味的声音，连名带姓的正式与暧昧掺杂着，越发叫人心里发慌。


    慌归慌，何叶还有点不高兴，淡淡地嗯了声。


    陆津：“商量一下，合照拍得有创意点？”


    何叶抠旁边的老梅树树干，不高兴里又多了点不服气：“怎么样叫有创意？”


    如果他提出什么叫人脚趾抠地的摆拍，譬如两个人一人抱着一棵树对望的那种，她绝不会配合。


    陆津看看手机，看看她，再看手机，沉默片刻，道：“女朋友亲男朋友……那种。”


    何叶抠树的动作一顿。


    他在旁边补充：“亲脸就行。”


    声音低，语气却比刚刚更平静了，不是商量，而是要求，且是一种光明正大的要求，仿佛他在她这里受了委屈，她本该补偿他一下。


    何叶震惊之余，忽然就明白了，他低头摆弄手机不是因为他云淡风轻，而是因为她中止了那个拥抱，他在盘算要什么做补偿。


    亲一下脸，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如果两个人是第一次谈恋爱，才确定关系的第二天，男朋友这么提议，多少都有点异想天开。


    可她跟陆津是复合的情侣。


    曾经他想怎么亲她就怎么亲她，现在他不敢那样了，连提这种要求，都不敢看着她说。


    何叶就，有点心软。


    有游客走了过来，往他们这边打量两眼，随即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何叶看向来路，暂且没有其他人影。


    她也低下头，用比他更低的声音，说：“好。”


    陆津看了过来。


    何叶偏过去，脸像枝头的重瓣梅花一样红。


    陆津收回视线，看看脚下，道：“换个地方。”


    何叶轻轻点头，走在前面，坐到轮椅上。


    风从山顶的方向吹过来，带着满山的梅花香，地上是他们一长一短的两道影子。


    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段，轮椅停在路边，陆津背起何叶走向梅林深处。


    何叶强装镇定：“就拍一张，用得着这么费事吗？”


    陆津：“我无所谓，就怕你还没亲到，听到一点动静就赶紧缩回去。”


    何叶忍笑，她确实会这样。


    几分钟后，陆津终于选了一个满意的地方，将何叶放了下来。


    何叶垂着眼，等着他指挥。


    两人差了二十厘米，何叶需要高高踮起脚才能亲到陆津的脸。


    陆津让她站在比较高的位置，他站下方。


    何叶抬头，对上他清冷的脸，顿时又别扭地低下去：“怎么拍啊？”


    陆津在脑海里调整了下姿势，改成背对何叶：“你从后面抱我的脖子，歪头就亲到了。”


    他说的倒是很简单。


    何叶叫他先闭上眼睛。


    陆津照做。


    何叶这才攀上他的肩膀，双手绕过他的脖子，为了保持平衡，她轻轻贴上了他的背。


    他依然听话地闭着眼，睫毛很长，从眉眼到唇形都是清冷的轮廓。


    这么一个清冷的人，非要她亲他。


    “可以了。”


    陆津听见女朋友软软地说。


    与此同时，脸上多了又轻又软的触感。


    陆津保持身体不动，左手举起手机，自拍模式，他看到了镜头里她的样子，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着，脸颊绯红。


    乖乖地，亲着他。


    陆津笑了，按下拍照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