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津炒了荤素两道菜, 又去烧鱼了。


    趁他忙活，何叶悄悄走到玄关这边，看看陆津的鞋子, 再把爸爸那双拖鞋摆在旁边。


    瞧着差不多。


    心里有了数，何叶将爸爸的拖鞋放回鞋柜, 鉴于晚饭快好了，她面对厨房坐到了餐厅这里。


    陆津朝这边看了两次。


    何叶径自刷着手机, 等陆津出来，她按黑屏幕, 把手机放到一旁，重点观察了一下陆津的白衬衫。


    “怎么不系围裙？也不怕溅上油点。”


    “大小不合适。”


    陆津将筷子递给她, 在对面坐下。


    有正经事情做的时候, 何叶面对他也没那么紧张, 特别是眼前这条色泽诱人的红烧鱼，让她想起了高三陆津送去超市的那条。


    她还看着，陆津捡起拿出来的第三双筷子, 帮她夹了中间刺最少的一段：“尝尝, 不知道有没有进步。”


    何叶心想，就算有，隔了六年了，她也记不起当年的味道了, 记住的只是有过那么一件事，再随着回忆泛起一些青春期的悸动。


    她夹了一块儿，鱼肉很嫩很鲜，非常好吃。


    她好奇问：“这几年，你也经常自己做饭？”


    陆津：“学业太忙，基本都是吃食堂。”


    何叶垂眸, 其实多少也猜得到。


    虽然两个人在不同所大学，但何叶每年都会关注大学生机器人比赛，也就看到了陆津小组拿奖的报道，有些报道还会给他们小组成员进行一些具体的采访，所以，即便没有周向明的转述，何叶也知道陆津只用四年就读完了计算机专业的本硕。


    大学霸如他，想要在清华拿到这个成绩，也必然充分利用了每一分每一秒。


    “现在跟大学舍友还有联系吗？”


    何叶随意地聊着。


    陆津：“我大学租房住的，没住宿舍。”


    何叶意外地抬起头。


    陆津避开她的视线：“不习惯宿舍生活。”


    他将她的照片做成了相框摆在餐桌、床头，随时都能看见，如果住宿舍，会引起其他舍友的围观与议论。


    何叶想到了他曾经透露的存款，他这样不差钱的天之骄子，对住宿条件的要求就是比较高吧。


    “你跟舍友们关系怎么样？”陆津反问道。


    何叶笑笑：“都还不错，不过她们都没来安城发展，大学毕业后就没怎么聚过了。”


    有些友谊注定会随着距离的变远而变淡，就像她高三跟同桌吴圆圆的关系也挺好的，上了大学后联系就不多了。


    陆津突然来了电话，他看看屏幕，再转向何叶。


    是周向明打来的。


    陆津：“要接吗？”


    何叶拨弄碗里的鱼：“随你，你要告诉他的话，记得提醒他别去跟我爸他们乱说。”


    她现在就想简简单单地跟陆津谈一场恋爱，太早告诉长辈的话，长辈会更关心什么时候结婚的问题。


    何叶不想被长辈们催，哪怕他们只是随口问问。


    陆津点头，按了接听。


    周向明无精打采的声音传了过来：“吃饭了吗？晚上聚聚？”


    陆津看着对面的女朋友，淡淡道：“正在吃。”


    周向明：“在晓风这边，还是在望潮府？”


    陆津笑：“在丹桂嘉园。”


    周向明“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丹桂嘉园外面的小饭馆？”


    陆津：“里面。”


    何叶瞪了他一眼，想公开就直接点，还这么拐弯抹角的。


    那边周向明终于绕过弯了，连着三个“艹”，大概是太羡慕嫉妒恨了，各种脏话往外飙。


    陆津皱眉打断他：“外放，何叶能听见。”


    周向明：“……不是，何叶，你为什么这么快就答应他啊？他就是个孙子……”


    陆津直接挂断了。


    周向明又打过来，他继续挂断，两人幼稚了三次，周向明终于放弃了，改成给何叶发语音。


    何叶还没听，瞥见陆津在给周向明发文字消息。


    何叶想看他编辑了什么，陆津挡住了。


    再看自己的聊天框，周向明发的那几条竟然都已被撤回。


    何叶：“……是不是你叫他撤回的，怕他爆你黑料？”


    陆津抿唇。


    何叶心里一动：“真有黑料？”


    陆津忽地笑了，抬眸看她：“我最大的黑料，大概只有你知道。”


    何叶：“……”


    这下子，她什么都不想问了，只管低头吃饭。


    陆津默默地给她夹了几次菜，吃完自觉地端走碗筷去里面清洗。


    何叶坐在餐桌旁，刚要打开手机查看配送进度，门禁对讲机忽然响了。


    陆津回头。


    推拉门开着，何叶与他对视一眼，解释道：“点了一份外卖。”


    陆津立即擦干手，快步走到对讲机前，楼下果然是个外卖小哥，他按下解锁键，才站在那边问女朋友：“买的什么？”


    何叶：“日用品，我回房间给手机充电，你接一下。”


    说完，她慢吞吞地去了主卧。


    陆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再看看门板，暂且也猜不到她买了什么日用品，会让她找借口回避。


    他唯一能想到的是女性生理期用品，但以她的性格，不太可能让他帮忙拿。


    没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在对方按门铃之前，陆津提前打开了门。


    外卖小哥愣了愣，再看看上面的门牌号，跟他确认：“何先生？”


    陆津猜，她外卖用的是爸爸的名字。


    他点头，接过外卖员手里的超市购物袋，道谢后再关上门。


    购物袋里是一双黑色的男款拖鞋。


    陆津对着那双拖鞋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往里面走了几步，朝主卧的方向道：“你爸的拖鞋到了，我放进柜子？”


    声音落下，女朋友气呼呼地出现在门口，瞪着他道：“你再说一遍？”


    陆津笑，扯开两只拖鞋中间的塑料圈，放到地上就要换上。


    何叶：“先别换，我洗一下。”


    新拖鞋基本都带着一种味道，她习惯洗一洗晒过了再用。


    陆津把刚从一次性拖鞋里伸出来的左脚放回去，弯腰捡起拖鞋，看着她道：“你去休息，我自己洗。”


    何叶脸还热着，重新回了卧室。


    门开着，她能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陆津晒完拖鞋又去洗碗了。


    何叶这才回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影频道，一行一行地挑选着。


    陆津把厨房的地板拖了一遍才走过来。


    何叶问他：“晚上要忙吗？”


    陆津隔了一个空位坐下，对着屏幕道：“不忙，你想看电影？”


    何叶：“才七点多，总不能现在就睡觉吧。”


    陆津：“出去逛逛？”


    何叶抬起受伤的左脚。


    伤的是脚踝，她穿了一双白色的短袜，正好露出脚踝一段涂了药的皮肤。


    陆津看了一眼：“我可以背你，开车四处逛逛，这几年安城变化很大。”


    何叶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但还是问了一句：“你不喜欢看电影？”


    难道他以前带她去电影院，只是为了找借口约会？


    陆津转向门口，漫不经心地道：“瓜田李下，作为有前科的男朋友，我要主动避嫌。”


    何叶：“……”


    熟悉的新家仿佛突然变成了六年前的陆家，窗帘紧闭，灯也关了，他紧紧地将她压在沙发上。


    何叶转向阳台，抓着遥控器道：“哪也不去了，你走吧。”


    她就是觉得，他辛辛苦苦跑过来帮她做饭，刚吃完她就撵他走，那也太无情了，一起看场电影就很好。


    他非要提！


    陆津转过来，解释道：“我是怕一起坐在这里的时间长了，你想起那些不开心的。”


    何叶耳朵发烫，声音发闷：“我根本就没想那些，你也不要再提了。”


    陆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现在还算相信我？”


    何叶点点头，他得多傻啊，上次就是因为太贪才被甩的，刚复合就又那样。


    陆津想了想，给她发消息：【你是可以相信我，但也要注意跟我保持距离。减肥的人不吃蛋糕，不代表他不想吃。】


    何叶拿起手机，看完之后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组长：【去穿件外套，我带你去看安城夜景。】


    何叶保持背对他侧坐的姿势，回复：【不去。】


    组长：【那就看电影。】


    何叶：【不看。】


    组长：【别闹，外套在哪，我帮你拿。】


    何叶不由地看向沙发另一头的衣架，那里就挂着一件厚外套。


    陆津也看见了，站起来去拿外套，再走到她身边。


    何叶接过来，低着头穿。


    等她穿完，陆津把她的小白鞋也拿过来了，单膝蹲在沙发前，解开鞋带，像鞋店售货员那样托着让她把脚伸进去。


    这样的男朋友，谁还能真的一直跟他赌气？


    何叶依次把脚伸进去。


    陆津再转过去，背对她。


    何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好像是走过来的？”


    陆津：“开车去的超市，车停在东门路边。”


    何叶：“……我跟保安说一声，你把车开到我的车位，省着背我走那么远。”


    在小区里面背来背去，对她来说，也挺尴尬的。


    陆津：“也行，那你先在家里等着。”


    .


    安城很大，值得看的夜景地点也很多，遇到特别美的，陆津会把车停在路边，背着何叶找一张椅子坐下。


    一直逛到晚上十点多，陆津才将何叶送了回来。


    进电梯的时候，他将何叶放下，一出电梯，他又把何叶背了起来。


    从电梯到901门口，只有十几步。


    重新站到地上，何叶看看自己的脚，小声道：“希望明天一早就不疼了。”


    站在对面的男朋友没说话。


    何叶抬头，对上他漆黑狭长的眼。


    她瞬间败下阵来，瞥向指纹锁，慌不择言地问：“还要……”


    说了两个字，想到他的蛋糕理论，她就说不下去了。


    陆津自动接话道：“太晚了，早点休息，明早醒了说一声，我给你送早饭。”


    何叶点点头。


    陆津提醒道：“进去吧，你进去我再走。”


    何叶便解了锁，推开门。


    他就在后面看着，什么也不说，她好像也没有再耽搁的理由。


    进了门，何叶转过来，看向他的胸口。


    “晚安。”


    陆津低声说，随后主动握住门把手，从外面帮她关上了。


    何叶：“……”


    外面响起他离开的脚步声。


    何叶失笑，开灯，慢慢地往里面走。


    洗脸、刷牙，何叶钻进被窝，想刷下手机，打开一个app，首页推送的竟然是份减肥食谱。


    何叶又忍不住怀疑这些软件是不是会窃听了，不然怎么以前不推送，今天陆津说了“减肥、蛋糕”，推送就来了？


    何叶放下手机。


    回想重逢后陆津的种种表现，忽然有点想笑。


    减吧，她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