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所谓命运
作品:《朝圣[西幻]》 艾斯特尔沉默地看着阿诺德的脸。
死去的男人的脸上那残存的、代表生机的红色还没有褪去,他看上去就像是刚刚睡着了一样,他的表情无比安详,是那种过去大概绝不会出现在他的安详神色,嘴角的笑容也是如此。艾斯特尔听见了身后杂乱的脚步声,那个面容憔悴的男人深深吸了口气,他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艾斯特尔还在看着这张脸,不管她承认与否,他与西泽尔都长得太像了,这种相似的脸让她在产生对这个死人的悲悯时,也不可控的再一次联想到那个死在自己怀里的挚友。
这让她的心情更加的沉重,她抬起了手,再一次点在了阿诺德的额头上。
“一种可以让他的□□在短时间内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逐渐的魔法。”
艾斯特尔对着侍从说,这位面容苍白的男人挤出了一个笑容,他接受了好意:“感谢您今天的到来,斯托克小姐……”
话语还没有落下,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非常清楚:“菲利斯夫人!你不能进去!”
菲利斯?艾斯特尔转过头的同时向着屋外走去。
在屋子外面,是一位依稀可以看见过去艳丽面容的贵妇人,她的面容仿佛是被苦难彻底摧残过一般,毫无生机与活力,但她的眼睛却燃烧着火,一种名为大仇得报的火焰。
艾斯特尔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吃了一惊。
这是卡罗尔·霍克?不,应该说是卡罗尔·菲利斯。她记忆里有关卡罗尔的印象都是源于自己本征世界,那位因为得不到自己丈夫的心,总是满脸愁容的娇艳夫人,她曾经也精明强干,却在遇见了自己的丈夫后彻底晕了头,整个人加一颗心都给了他。
【阿诺德在坐上公爵位置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各种手段让菲利斯家族彻底破产,然后他的血缘意义上的父亲忍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在某一天离开了帝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卡罗尔眼前一亮,奋不顾身扑了过去,想要抱住了她的膝盖,艾斯特尔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一旁的贵族们吓了一跳,连忙围了过去,就像分水岭一样把她们两个割开了。
“他是不是死了,他是不是死了!”卡罗尔兴奋地近乎是歇斯底里的声音仿佛可以震碎玻璃,“魔鬼终于把这个来到人间的恶魔带走了,哈哈哈哈哈哈!”
艾斯特尔皱起眉。
卡罗尔还在继续:“早知道他会害死自己的父亲,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他生下来!”
“吵死了。”
就在贵族、或者说是霍克家族的家臣们也听不下去,想要采取什么行动让她闭嘴的时候,冷淡的女声响起,卡罗尔突然瘫软下来,她徒劳开合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感谢您阁下。”
几位贵族擦了擦汗,其中一位险些被卡罗尔抓破脸的年轻的女士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
阿诺德的贴身侍从走到艾斯特尔身边行礼:“请您跟我来吧,小姐,公爵大人有一些东西想要交给你。”
瘫软在地上的卡罗尔被几位家臣带了下去,艾斯特尔收回了目光,她再度看向那半敞开的屋内,神官与医生正在清理阿诺德的遗体,她定定看了几秒后,轻轻点了点头。
侍从带着艾斯特尔穿过了走廊,这里的装饰便不同于她所看见的与建筑风格很不协调的洛可可装饰,而是换回了与建筑一致的风格。
“卡罗尔小姐在幼年的时候,深受老公爵的宠爱。”侍从一边走,一边说,他的声音很……稳定,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卡罗尔小姐童年时不喜欢屋子里的装饰,老公爵便把城堡里面的装饰风格彻底换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公爵在继位后,把自己书房与卧室所在的楼层换回了之前的风格。”
艾斯特尔这才恍然。她并未感慨老公爵与卡罗尔父女情深,在本征世界早就了解了卡罗尔这桩婚约始终的她只感觉异常讽刺。
‘就算是曾经那么宠爱的女儿,眼看见她晕头转向执意要嫁给一个不合适的人还是默不作声,直接把她当作一枚废掉的棋子舍弃掉了。’
老公爵对卡罗尔不能说没有感情,也不能说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只能说在这种贵族家庭,这种关系实在是太过于脆弱了。
卡罗尔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
这一点阿诺德大概也清楚,所以在毫不留情把自己的父亲逼上绝路后,还留下了不少财产给自己的母亲,只不过再也不肯见她。
“就在这里。”
侍从推开了门,艾斯特尔最先看见的便是那个巨大的直到天花板摆放着满满的书籍的书柜,书桌上还堆着一堆资料,它们摆放得并不工整,甚至可以说是杂乱。
艾斯特尔抿了抿嘴,突然想起了过去西泽尔曾对他说的话。
“阿诺德好像很不喜欢把东西摆得整整齐齐,家庭教师曾和我说过这个问题。但我看他虽然放得比较乱,但他自己其实知道都放在了哪里,我便说,那就随他吧,没必要一定把他放在框架里。”
这些细小的重合让艾斯特尔心里五味杂陈,她走到了桌前,看到了他已经写了一大半的文件,羽毛笔还放在上面,墨水沾染了纸张留下了大片的污渍,其余文件看似散乱堆放在了一边,但艾斯特尔伸出手,摸到了一层魔法结界。
一旁的侍从已经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木盒子,他走到了艾斯特尔面前递了过来。
木盒子的重量不轻,应该是檀香木,侍从又从自己的胸口里的内衬口袋里掏出了带血的信纸:“这是遇刺后,公爵大人让我写下的,请您放心,我已经对自己施展了记忆清除魔法了。”
‘霍克家族……不,所有鹰犬的一贯作风。’
艾斯特尔接过了信纸,放进了木盒子里:“节哀。”
侍从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其实无论是我还是公爵,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帝都接连发生了三场刺杀,死了两个位高权重的人物,人人自危,斯托克伯爵这次几乎是强硬地把艾斯特尔带回了庄园,艾斯特尔顺手把路西菲尔也带了回去,安置在自己的房间旁边。
【这大概也是关心。】
虚空的声音这样说。
阿诺德的葬礼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大概是在两天后,艾斯特尔便接到了葬礼的邀请函——葬礼会在后天的上午11点开始,她也在报纸上看见了阿诺德的死亡声明。
“你要亲自去吗?”斯托克伯爵问道。
这封邀请函并不是寄给斯托克家族,而是直接送到艾斯特尔的手中,也指明了只邀请她一个人前去。
这种堪称无礼的行为斯托克伯爵与维尔德都接受良好,莫名的声音曾经吐槽说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也称不上是什么正常人。
艾斯特尔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斯托克伯爵点了点头,说:“注意安全,多带些卷轴。”
同在维尔德面前总是会表现出极强的控制欲不同,斯托克伯爵与艾斯特尔的交流并不多,但这并非他对她漠不关心,根据艾斯特尔的观察,这种极低的交流似乎是源于一种克制,斯托克伯爵,或者说是亚伯·斯托克在克制自己的某种,或者说是期待,为此选择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艾斯特尔在察觉到斯托克伯爵的克制后,也礼貌地停留在原地,并没有去改变这种相处。
【这具身体的意识也消失了吧?但就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足以让“艾斯特尔”死亡的因素存在啊?】
她试探性佯装质问了虚空的声音,对方在沉默了许久后,第一次回避了这个问题,说他现在还没有办法给她答案。
在等待葬礼的期间,她特意制作了明信片,而艾荣也寄来了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是说他又收获了两笔积分,其中一笔是青霉素,另一笔竟然来自那个拯救希贝尔的主线任务!
已经意识到系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无害的艾荣的笔触间毫无欣喜,他的笔锋拉得很大,字迹也凌乱了很多,艾斯特尔能够感觉到,在写下这封信时,艾荣是怀抱着相当的不安与恐惧。
他的关注点集中在主线任务那一笔突然的积分,他写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你做了什么吗?”
不。
艾斯特尔斟酌着,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檀香木做成的黑木盒子,那里面有一封带着血迹的信,信上的内容能很好地回答艾荣的疑问。
阿诺德·霍克在上面写下的第一句话是——
“刺杀我的人是希贝尔·安德。”
坦率来说,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在阿诺德被刺杀后,莫名的声音懊恼着告诉了艾斯特尔,希贝尔用了一种特殊的手段——那大概是空间裂痕和传送的复合魔法,让她的身体的空间判定分成了两个区域。这很好地迷惑了它,直到它刺杀成功后,它才捕捉到她留存在帝都的些许痕迹。
而这笔积分的来源,大概就是因为女主角成功杀死了反派,符合剧情的一部分主线判定,可以视作任务的一部分。
但艾斯特尔却不知道该如何写下这些话,她觉得无论是对于希贝尔还是死去的阿诺德,还是说正殷切等待自己回信的艾荣来讲,这个冷冰冰的任务判断都过于残忍且让人愤怒。如果说人类的命运是要靠杀死和被杀死来证明这是正确且合理的,那这种命运究竟是什么呢?是神明的玩笑?还是舞台上的戏剧?
艾斯特尔的笔良久没有落在纸上,她就这样抬着笔,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敲门声响起。
“姐姐,我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