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朱放这样问，裴湛放下酒杯，跪在地上，面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是。”


    朱放见他这样，摇了摇头，“我不收你，你走吧。”


    裴湛没回应他，只继续跪在那里，双眸盯着朱放，明明没做别的什么，却直叫朱放这里那里都不舒服。


    “你走吧，你天生就无情无欲，又有诡计心思，将来我若教了你，你必会成为玩弄世间，搅弄风云之人。我死后都不得安生。”


    “朱老，如今诸皇子争储，北芪民心不稳。若如此，我便是搅弄风云又如何？以诡计之法换得朝廷清肃，万家和明，说是玩弄世间，又怎知不是一条出路。”


    朱放清嗤，“诸皇子皆是未化龙之蛟，然若能借之气力便可一举冲天。”


    听到这里，裴湛心中明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泠泠似泉的清冷声如银瓶乍破，“蛟未化龙便还是蛟，我裴湛，只应真龙。”


    朱放定定看了看裴湛，转身回屋，留下一句“什么时候把琴墨海那里的书看完，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琴墨海一听，立刻笑了笑，“裴湛师弟，走吧。”


    而这边，元淼刚回到元府，就见自己妹妹那没出息的样子。他上前去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卿卿，你是在等我还是等你裴湛哥哥呢？”


    元卿卿讨好的笑了笑，拉住元淼的衣角摇了摇，“当然是等哥哥啦。”


    “你呀，放心吧。你家裴湛哥哥不是一般人，一定能被朱老收下的，别挂念着了。”


    元卿卿听到后先是眉眼都止不住的笑意，然后又十分正经的说：“我才不想那些呢，裴湛哥哥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


    见自己妹妹成了裴湛那小子的无脑吹，元淼又想过去踹裴湛了怎么办？


    突然想到什么，元卿卿回到闺房，喊着“大漂亮！”


    话落，一只绿毛大鹦鹉从树上飞下来，扑到女孩儿的怀里。


    “大漂亮，你帮我给裴湛哥哥带封信好不好！”


    “鸟不去！鸟不去！坏蛋！”


    元卿卿自然而然的忽视了鹦鹉的反对，抱着它就往闺房里走。为裴湛写了封信，放在小荷包里，挂在绿毛鹦鹉的脖子上。


    “鸟不去！坏蛋！坏蛋！”


    元卿卿摸了摸她的脑袋，从旁边拿出糕点喂给鹦鹉，边喂边劝道：“大漂亮裴湛哥哥不是坏蛋。


    你吃的糕点还是裴湛哥哥买的呢！你去送信给裴湛哥哥啊，他那里还有别的好吃的呢。”


    听元卿卿这样说，那绿毛鹦鹉转头叼过一口糕点吞下去。


    “鸟去！鸟走了！”


    那绿毛鹦鹉吃完最后一口糕点，展开翅膀，晃晃悠悠的飞往裴湛那里。


    此时裴湛跟着琴墨海刚刚回到琴墨海那大院子里，“你日后就选个地方住着吧，裴师弟，我这些书可都是无价之宝，一般人可不给看。”


    “多谢师兄。”


    这时听见一阵鸟叫声“坏蛋！坏蛋！好看！好看！”


    两人抬头，只见一只绿毛的肥鹦鹉脑袋上挂着一只粉色的小荷包在天上晃悠，似乎是在瞄准目标。


    果然，那绿鹦鹉眼睛盯着裴湛就跟一个炮弹一样冲下来。


    裴湛将鸟抱在怀里，显然对这种行为司空见惯。


    倒是琴墨海看着这只过分聪明的鹦鹉，还有些好奇，忍不住要去摸一摸，却差点被那鸟啄到手。


    裴湛看到后轻轻摸了摸绿毛鹦鹉的脑袋，“师兄见谅，大漂亮怕生，平时不是很喜欢生人。”


    说完这句，他就抱着绿毛鹦鹉进了选好的院子。


    而留在原地的琴墨海看着他那仿佛得意洋洋得样子，笑了笑，骂道“臭小子，一点也不尊老。”还以为这小子正经的不行，没想到也有少年心性的那一面。


    而回到屋里的裴湛将大漂亮放在桌子上，从它的脖子上拿下荷包。又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两块糕点放在桌子上。


    他看着手里的信，面上是少有的真心的笑容，他来回将那信看了几遍，几乎到能背下来的程度，才将其小心的放在一边的书本里夹着。


    随后提笔，给小姑娘回信。


    日子就这般一日日过去，终于在一个月后，将书全部看完的裴湛从屋里出来。


    他带开门，院子里，抱着鹦鹉的小姑娘正好回头看过去。


    少女翩然而至，眸如瀚海星辰，笑起来双眸弯弯，好似漾到了他的心间。碎着金粉的阳光散落，砸开了裴湛疏离的灵魂。


    裴湛忍不住张开双手，让小姑娘扑到怀里。


    他抚摸着她散乱在身后的墨发，绸缎般缠在他的指间，感受着胸前的温软，此时裴湛明白，他养的小姑娘已经是个含苞欲放的少女，而她也只能由他来摘下。


    “裴湛哥哥，你用了两个月就全读完了，你最厉害了！”


    琴墨海看着那冷寂的白衣少年，在女孩儿身边轻声低哄，如春芽不动声色的侵蚀着寒夜下的冷冬。


    他拿起一坛酒，自顾自的回了屋里。


    “裴湛哥哥，我听琴叔说了。你读完了书，朱爷爷就能教你本事了。到时候你一定能成为北芪最大的官。”


    “大官！大官！”


    这样的情景，让裴湛的心情熨帖的不行，不论是周围寻常的景色，还是她怀里那只绿毛的鹦鹉，竟都意外的顺眼。


    见裴湛认真听她说，元卿卿就微扬着小脑袋，娇俏的话从那红樱的唇中就如连串的小珍珠，“等你当了最大的官，到时候裴济哥哥也能回来了，然后……”


    裴湛看着元卿卿嫣红的唇珠和说话间露出颤巍巍的小舌，脑子里想起了晚间他于床榻之上的旖梦，女孩也是那样，娇嫩，可怜，哭着闹着也推不开他样子。


    他喉咙轻轻滚动，元卿卿从未听过的喑哑声音自裴湛口中传来，“卿卿，裴湛哥哥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正在说话的少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微微的红晕从眼角蔓延到整个笑脸，她说不出是害怕还是期待，竟然略带了些颤抖。


    裴湛拉住欲要后退的娇人儿，有些冰凉的手慢慢抬起女孩儿的脸，他缓慢却不容质疑的靠过去，温柔的将唇贴在女孩儿的唇上。


    少女待在原地，感受着唇上的温热，却不知该如何去做。只眼角不自觉蓄满了泪珠，挂在眼眶上。


    她想分开，可一向纵容她的裴湛哥哥却不放过她，反而变本加厉的深入，明明温柔至极，却让元卿卿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任他施为。


    此时，二人怀里的绿毛鹦鹉展开翅膀飞到空中，喊着：“坏蛋欺负好看！坏蛋欺负好看！”


    被这声音惊醒的元卿卿可算是回神，她推开裴湛就要跑，又自觉的吃了亏，想回头报复又不知道如何做，反倒又被裴湛抓到怀里。


    “三日后，我便让爹娘去提亲？”


    “提，提亲……”


    小姑娘被元淼领走以后，琴墨海才摇摇晃晃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个酒坛子，往嘴里痛快的喝了一口，“天上的鸟儿成双对，山下的鸳鸯比翼飞啊~”


    裴湛不去管琴墨海的打趣，独自往山里走。


    进了朱老的院子，朱放还是如第一次见那样，躺在摇椅上，旁边的小竹几上放着一壶清酒。


    “师父。”


    朱放拿起旁边的扇子指了指屋里，随后又转头睡过去。


    裴湛见状，慢慢直起身子，走进了屋里。


    桌子上放了两本厚厚的书稿，那书稿粗糙，一看就是作者自己写完了随意订在一起。


    裴湛拿起书稿，坐在桌旁，轻轻翻阅着那仿若残卷的书稿。消瘦的手指搭在书页上，显得越发好看，明明是个男子，那手指细长如玉，竟比女子还悦目。


    裴湛不过翻了几页，便看出，这书稿应该是朱放自己写的，关于北芪建国第一任皇帝惠帝，经昌帝，至明帝的一些政事和民事，另外还记录着当时的官员是如何处理及朱放自己的看法。


    朱放走进来，“以你的资质，科举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扇门，老夫也懒得教你这些。”


    “师父放心，科举之是湛心里已有打算。”


    “如此，你便先看看这些杂书。等你什么时候过了科举，什么时候再教你真本事如何？”


    “是”


    “好了，回去吧。”


    裴湛拿着朱放为他整理好的书册回了魏国公府。


    “张礼。”


    “公子。”


    “我与母亲说的事她可应了？”


    “自然。夫人受到您的信以后，便立刻跟元府通了信。这两日都在为公子准备聘礼呢。”


    这时，外面脚步声传来，原是魏国公夫人裴氏身边的奶娘花嬷嬷过来请裴湛去正院里一趟。


    裴湛进了正院，就见自己母亲坐在上位拿着一个册子。


    “母亲。”


    裴夫人看着自己儿子打趣道，“小时候我便觉得你跟卿卿甚是相配，想为你俩订下娃娃亲。可母亲知道你的性子，怕你只拿卿卿当妹妹，这样做反而让你厌烦，白白耽误你们俩的一生。却不想，你早有心思。”


    “其实孩儿一开始，也觉得卿卿是妹妹。可现在想来，儿子自幼不喜与人亲近，第一次见卿卿便不觉得厌烦，想必早就认定了她与别人不同。”


    “我本来觉得，你这孩子将来或许会找一个书香门第的淑女，相敬如宾的过一生，谈不上情爱，却能相敬如宾。这世间的男女婚约也大抵如此。”


    裴夫人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不过你父亲与我便不是如此，所以我更想你能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你真正在意的人陪在身边可以相守一生。卿卿是个好姑娘，你自小心思深，婚后不许欺负她。若是让我发现你骗她，去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我可饶不了你。”


    听母亲这样说，裴湛倒是笑了，“母亲放心，这世间没有一个人可以欺她辱她，哪怕那个人是我。”


    裴夫人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册子递过去。


    “这是我准备的聘礼以及订亲的流程，你瞧瞧可有什么要修改的。元家那边我也安排好了，只等咱们最后合一下。”


    裴湛接过，慢慢翻着那册子，半晌，他将册子放下，“都好。多谢母亲费心。”


    “既然你没什么意见，我便找人去元家告知，三日后我们便正式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