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作品:《不渡

    “长命百岁又有什么用?人总归是要死的。”


    燕灼轻笑两声,指了指木盒,问道:“那你求这些平安符做什么?反正一切都要听天由命。”


    傅晴蕴上前两步,拿起那木盒,它很轻,仿佛其中空无一物,打开后看到木盒里是这些年她为燕灼求的平安符。


    傅晴蕴常去寺庙祈福,早已习惯每次去


    “总不能只想旁人活着,自己却连求生欲望都没有吧!”


    傅晴蕴感受到了燕灼的不满,若是她再继续说下去,只怕燕灼今日还会责罚她。她盖上木盒后,柔声道:“不会有人这样想的。”


    “如此最好。”燕灼神情略微缓和,右手中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白玉压手杯,“过继人选你去盯着点,挑个狠一点的。”


    “知道了。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燕灼忽地叫住她,提醒道:“那些药材等会记得带走。”


    傅晴蕴倏然停住,片刻后道:“知道了,多谢表哥。”


    她走出书房时,最先看见的即是牧承。方才看得不仔细,如今才发现他今日穿的是螺绿长袍,还靠在长廊的柱子上,笑得狂妄不羁,这一幕可真是刺眼。


    傅晴蕴径直走过,路过牧承身边时听到他的笑声,终是忍不住了。她往回走了两步,莞尔一笑,直视着他:“牧大公子出生名门,向来是京城众多人的效仿对象,可偏偏这平日里就喜欢沉迷酒色。若只是自己也就罢了,还要影响旁人,这可真是……”


    她哀叹一声,又摇了摇头,仿佛真的不知如何形容。


    牧承眸光暗沉,慢慢敛起笑容,站直后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视,冷笑道:“可真是什么?傅大小姐倒是把话说清楚,话只说一半有什么意思?”


    “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何况牧大公子如此聪慧,会不知道我要说什吗?”傅晴蕴毫不客气道,她见牧承冷着脸,唇边的笑容越发灿烂,未等到回答就转身离去。


    傅安远远看着都觉得害怕,牧承这人虽说爱恨分明,也算好相处,可他素来记仇,此次傅晴蕴嘲讽得如此不留情面,下回两人一见面又要吵起来了。


    牧承脸色阴沉,走进书房后正欲踹向最近的椅子,最后还是没踢出那一脚。他坐下厚心中仍然不爽,把火气对向了燕灼:“她是不是有病?怎么你贪恋酒色这事也能赖我?”


    “你今日又说什么惹她生气了?”燕灼漫不经心道,他在书的左上角写下注释,待笔墨风干后,翻过那页。


    牧承不满之色愈发明显,双眉紧蹙,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


    “她脾气也算不错,你总惹她做什么?你再这样下去,我得想想,你究竟是不是因爱生恨?”


    “不愧是兄妹,都这么喜欢胡说八道。”


    燕灼笑而不答,牧承坐一会后就出了晋王府,待他回府,才想起今日去晋王府所为何事。


    “纪卓,你把这几封信送去,还有上回得的一些补品,按上面所说的分别送到谢府和我师父那。”谢挽星吩咐道,同时把书桌上的信交给他。


    上回给谢士诚、韩雨蓉写的信,还未有回信。如今可以问问韩雨蓉何时会来?谢嘉延又能不能来?


    “属下明白。”纪卓接过信,大步离去。


    次日清晨,谢挽星便在府里四处游荡,先是把昨日买命人煎好送去,又到折兰院给叶元霜请安。


    “我不是说不用特意来请安吗?”叶元霜不解道,私下没有过于冷漠。


    谢挽星粲然一笑:“我今日来是想问问大伯母,后日傅府宴会,我可需要单独送一份礼?毕竟我爹娘不能亲自到。”


    谢府并未分家,可如今谢家二房多年来常驻边关,往常送礼都是一起送两家的。这回是傅家,让谢挽星送的确更合适。


    “我早已备好礼品,后日你送去即可。”


    “多谢大伯母。”


    往日里这两姐妹都是黏在一起,这会怎么不见谢挽葶,莫不是偷偷出去玩了?叶元霜脸色微沉,看向谢挽星,询问道:“你大姐怎未与你一同前来?”


    “大姐在房内读书,我本来也唤她此时来,可她说那书只差几页便要看完了,得晚点再来。”谢挽星解释道,全面不改色,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有多紧张,生怕叶元霜察觉。


    叶元霜脸上总算有些笑意,她自然知道谢挽葶每回看书时,不看到结尾是不会分一点精力给其他事的。她颔首微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大姐勤奋些,总归是好的。你也是,功课不可落下,多费些心思。”


    “我会的。”谢挽星应下,看书不是难事,她自己本就喜欢。但琴棋书画她实在不喜,眼下也用不到这些技艺,她最近确实有所懈怠。


    过段日子还是需学一学。


    “大伯母,我听说傅家会从旁支过继一人,还会在宴会上当众介绍此人。此事是真的吗?”


    叶元霜肯定地点点头道:“是真的。京城内,但凡家世不错的男子向来很难接受入赘女方家,傅府也不会选择出身过于平凡的男子。如此一来,傅府的小姐出嫁后,便无人能管理傅家,自然要从旁支过继。”


    “那宴会可真是十分热闹。”谢挽星不禁感叹道。在傅老爷子大寿当日上族谱,可真是相当重视了。


    “那是自然。”


    两人聊得正起劲的过继一事在傅府旁支也掀起一番风波。


    诺大一个傅府就在眼前,不少人都起了心思,想要把自己儿子送去。


    毕竟很难有人能抵挡住从天而降的富贵。


    但傅修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他命管家事先对旁支所有适龄的孩子都考察了一番。读书识字较少的人不要,容貌性情较差的人也不要,过于依赖父母的人更是不要送过来。


    通过第一次考察的人,还需经过第二次,只要前两次都顺利通过的人才真的可以站到傅府大厅。


    傅修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目光冷厉地打量着面前几个从旁支挑来的人。他扫了一圈周围,始终未看到傅冕,不满道:“阿蕴,你父亲呢?”


    “回祖父,父亲说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稍后便到。”傅晴蕴如实回道,她今日只是为了避免傅修看走眼,至于选人一事与她毫无关系。她端起一旁的龙井茶,细细品尝。


    “阿蕴看着,觉得哪人合适?日后你们二人可就是亲姐弟了。”傅修凝思片刻道。


    傅晴蕴起身,徐徐走过去,在几人面前看了许久,发现这几人除了容貌均还算上乘,其余方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其中甚至有人虽不畏畏缩缩,压根不敢对上她的眼神,手还紧紧地攥着长袍一角。


    正当她欲转身时,有一个眼神漠然的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


    “傅京墨。”


    “名字不错。”傅晴蕴细声道,“祖父,孙女觉得这人挺好。”


    旁人都颇为震惊,仅仅问了一个名字便确定人选,如此草率吗?傅良见傅修沉思,走至傅晴蕴身旁,低声建议道:“小姐不妨再看看?这人在家中时就不太受管教,惹得父母不喜,恐怕不大合适。”


    “父母不喜?”


    “是的,似乎是脾气古怪又不爱说话,不比其兄弟得长辈欢心。”


    傅晴蕴颔首表示知道了,刚要说话时却傅冕来了。她躬身道:“父亲。”


    “嗯。”傅冕径直走过,“就这几人吗?”


    “是的,这些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管家恭声道,脸上堆满了笑容。


    傅冕选得比傅晴蕴还要快,他指了指傅京墨,对傅修道:“就这个吧!”


    原先不少人认为傅晴蕴做不了这个主,看见她选了傅京墨时,其他人并不把这当回事。可现在傅冕居然也选了傅京墨,他到底有哪里好?


    傅京墨的家人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傅京墨沉默寡言,心肠又硬。若不是看在亲生的份上,可真是半分也不想养着。


    可现在不同,傅京墨前后被傅晴蕴和傅冕看中,八成是要被过继到傅冕名下,在他身上耗费的钱财将会有更大的回报。


    收回钱财是小事,赢得整个傅家才是大事。


    傅修走到院中,睨着傅京墨,半天未发一言。


    话说这傅京墨面不改色,仍笔直地站在那,目光直视着前方。他不像旁人,既没有紧张得攥着衣衫,也没有视线躲闪,不敢与人对视。


    傅修的眼神愈发锐利凶狠,忽而他大笑,目光渐渐柔和。他摘下身上的白玉祥云佩,递给傅京墨:“就你了。”


    傅京墨接过玉佩,镇定自若道:“多谢祖父。”


    “甚好!甚好!”傅修连道两声,满意极了,他拍了拍傅京墨的肩,“傅良,今晚我要办家宴。”


    “是。”傅良忙应道,“奴才先在此恭喜老爷!”


    “赏。”傅修不由笑道。


    傅晴蕴自有记忆以来,还是首次见傅修发自内心地笑。


    可是家都没有,又何来“家宴”这一说?


    傅冕不知何时已离开,这里也没了她的事,傅晴蕴不紧不慢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清楚听见傅修在问:“知道你以后要干什么吗?”


    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几分稚嫩又有些老道的声音:“光耀门楣。”


    傅晴蕴温柔地笑了笑,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转角处。


    傅京墨家人紧张地等待着傅修的回答,暗暗希望他不要因为傅修回答错了而就此放弃他。


    傅修向傅良使了个眼色,领着傅京墨就去了书房。


    傅京墨的家人欲上前问,却被傅良拦下,他笑道:“京墨公子如今已是傅家的人,不日就会上傅家族谱,与你们就不再有关系。该有的补偿,傅家不会少你一分一毫。”


    “多谢,那日后我们能不能见见京墨?”


    “自然是不能的。”傅良坦然道,“一经发现,今日所补偿给你们的不仅需要归还,还需赔偿。这些都是与你们说好的,还望你们谨记此点。”


    “好,我们记住了。”傅京墨的家人急忙应好,见傅京墨一事并不着急,只要他有点良心,就会主动来找他们。


    他们不能落人把柄,不然还要赔钱。


    傅修亲自带傅京墨转了一圈傅府,最后指着一座院子道:“择云阁便是你的住处。你先稍作休息,晚些来参加家宴。”


    “多谢祖父指点,孙儿记住了。”傅京墨朝傅修鞠一躬。


    “一家人无需如此客气。”傅修摆摆手,不太在意这些虚礼。


    *


    晋王府。


    “殿下,属下听说傅老爷子对那个过继的孩子特别重视,今晚傅府今日还要办个家宴。”傅勇一打听到消息就急匆匆赶来向燕灼汇报。


    “知道了。退下吧!”燕灼头也没抬地回道。


    傅勇一脸失望地走出书房,不明白燕灼怎这般冷静,那可是他未来的表弟,将来要继承整个傅家的人!


    殊不知燕灼此时忙得很,根本没有时间搭理这事,而且他早已叮嘱傅晴蕴盯着此事,反正最后总不会是个性情软弱的废物。


    傅勇在大厅接到了傅府家宴的雕花请柬,傅良语气极好:“还望殿下能抽空前来。”


    “我会及时转交给殿下。”


    “多谢!”


    傅勇再次踏进书房,正色道:“殿下,傅府邀您去参加家宴。”


    燕灼抬头冷眼看着傅勇,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傅勇拿着雕花请柬又退出书房,傅安见他二出二进,以为有什么急事需这般谨慎,就问道:“发生何事了?”


    “我怎么知道!殿下这是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