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作品:《不渡

    令谢挽星感到无趣的是燕策很快就离开了,他始终面色温和,带着笑意,就连对她也是这般。


    如果这是她第一次遇见燕策,只怕是要以为他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确定幕后是谁后,谢挽星反而更平静了,她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但也清楚此时什么也不能做。


    谢挽星颇无聊地坐在那,街道繁华热闹,她正观察其中一家卖桂花糕的铺子。


    忽地一股清香涌入她的口鼻,原是燕灼又在饮酒,他似乎很喜欢,她来了兴趣:“这是何酒?”


    “焚春。”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为何取以“焚春”之名?


    “你要来一杯吗?”燕灼也没等她回答,拿起另一酒杯斟满,朝对面递去。


    谢挽星想如果她拒绝,燕灼说不定会轻笑一声,继而饮尽这杯酒。


    她的目光移向杯中,只见酒液清亮,又闻醇香无比。她接过一饮而尽,随即感觉舌尖冒火,连喉咙也像是在被灼烧着,瞬间咳嗽不止,流出几滴眼泪。


    见状,燕灼倒了一杯茶给她,她将茶喝下后才止住咳嗽。喝酒无非是为解愁,这等烈的酒喝下之后刺激头脑,又要如何能解忧?


    “明月居以烧春酒最为出名,初尝辛辣苦涩,而后便会觉得味赛甘露,齿颊留香。”燕灼解释道,“但你方才喝了茶,就只能感受到前者。你不会饮酒吗?”


    “不会,殿下很喜欢饮酒吗?”谢挽星没忍住问出口。


    “我既然常喝,自然是极喜欢的。”


    “傅安,进来。”


    “属下在。”


    “去楼下买些点心过来。”


    傅安顺着燕灼所指的视线望去:“是。”


    谢挽星刚才并未久盯着那个铺子,可燕灼仍注意到了:“多谢殿下。”


    燕灼很快发现谢挽星白皙的脸颊已微微透着粉红,眼底甚至已有迷离之色,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他想起马车内的谈话,心中起了别的心思:“他人欲杀你,你不打算报仇吗?”


    有人在跟她说话。


    谢挽星早已经迷迷糊糊,她强撑着意识回答道:“我也想,可是我不敢。”


    燕灼听此话不禁挑眉,扬唇笑了起来,仍看着谢挽星。


    “殿下,点心已经买来了。”雅间外傅安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


    傅安把食盒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不是想吃吗?看着我做什么?”燕灼对上谢挽星的目光,把食盒推到她面前。


    谢挽星不动,燕灼便拿开替她把桂花糕拿出来,又拿了些芙蓉酥,通通摆在她面前。


    这人是要逼她吃完这些吗?她可以吃,但为何要拿这么多?


    “这人有病,我很大气,不要跟他计较。”谢挽星劝自己,她口干难忍,随手拿起玉壶往杯中倒,然后一顿一顿地喝完。


    燕灼还未来得及阻止她,谢挽星便又饮下一杯焚春,他克制住看笑话的念头,还是给她倒了茶。


    谢挽星喝完茶,拿起一块白色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咬着。蓦地灵光一现,她抬头看着燕灼:“如果我吃完这些,你就会帮我报仇是吗?”


    这人酒品真是极差,喝了他的酒,吃着他的糕点,竟还想他帮她出手!


    燕灼眼珠一转,冷笑两声:“你想吗?”


    谢挽星呆呆地点头:“非常想。”


    “那我考虑考虑。”燕灼不跟酒鬼斤斤计较,他本就会出手,但是他希望谢挽星这番话只是因为酒醉,而不是不敢。


    谢挽星放下糕点,她拍拍两手,桌上洒满碎屑,她伸过手想要跟他握手求和。


    燕灼没有错过这一动作,他径直收回手,却见谢挽星双眉拧在一起,两眼泪汪汪地盯着他:“我都求和了,你别太得寸进尺!”


    燕灼简直被气乐了:“到底是谁在得寸进尺?我倒不知你醉酒后是这般模样,无半分闺秀的稳重。”


    “你还骂我!”谢挽星委屈极了,她都不跟他计较,可他还说她不像个大家闺秀。


    “不过是说你两句,怎就成了你口中的辱骂?”


    谢挽星不想搭理她,自顾自地吃着点心,时不时瞪燕灼几眼。


    燕灼越发想笑,注意到天色已逐渐暗下来,到了放花灯的时候,但眼前的这人显然是没法带她去了:“我去放花灯,我让傅安给你找个位置,你远远看着。”


    “我也要看。”即使醉酒,谢挽星没忘记自己出来是为了什么。


    “酒鬼不能去。”燕灼冷冷道。


    谢挽星被他眼神吓住:“那好吧!”


    谢挽星只对燕灼有印象,拉着他的袖子,走在其旁边。


    傅安几人被这一举动吓得慌了神,他们自小跟在燕灼身边,若真论起来,燕灼身边的女子仅他的亲表妹傅晴蕴,连她也不曾这样扯着燕灼。


    “殿下,可要拉开……”


    “无碍。”


    傅勇又起了看戏的心,但他此时是绝对不敢多嘴的。


    夜幕虽已降临,可四处都是灯火明亮,街市熙来熙往,人流如织,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丝毫没被掩盖住,整个京都无一地不是处在欢笑之中。


    河面飘荡着五彩斑斓的花灯,有粉有紫,红色居多,其中形式各异,既有莲花状的,也有方形的。


    花灯有祈福之意,百姓通常喜欢在灯上写下心愿,以求它能实现。有人想求亲人好友平安顺遂;有人想求余生能得荣华富贵;有人想求所念之人也能真心爱慕自己。


    河面倒映着暗黄色的灯光,离岸边愈进便会觉得灯光愈亮,而远处的灯光也不逊太多,它们没有方向地飘荡着,又自热而然地聚集在一块,发着暗暗的光。像是放灯之人的希望,虽暗但永不灭。


    傅晴蕴今日正郁闷,她一早便写信约人出来放花灯,谁曾想那人在此之际居然忙于处理事务,无时间陪她。


    花灯节年年都有,但今年燕灼要与未婚妻子一起,她好不容易有机会与他放花灯,结果那人却没空。


    傅晴蕴手中拿着莲花状的花灯,走至岸边,将花灯放进其中,她的愿望仍同往年一样:一是愿在意之人一切安好,二是愿表哥能实现心中所求,三是与他长长久久。


    “小姐,今日出府已有一段时间,我们回府吧!”清月问道。


    “那便回去吧!”


    傅晴蕴转身要走,忽地听见清月说道:“小姐,我们的花灯与别人的撞在一块了。”


    她刚放完,怎会现在就与旁人的挨在一起了?


    傅晴蕴定睛一看,那花灯上赫然写着一个字——霁。


    京中只有一人唤此名。


    “傅小姐。”燕霁侧身便见傅晴蕴怔怔地看着河面上的花灯,顺着目光看去居然是两人花灯碰到一块了,他心中有些欣喜。


    “臣女见过齐王殿下。”礼仪不可失,傅晴蕴特意放低声音。


    “不必多礼。”燕霁虚扶她一把。


    “殿下怎独自一人来此?”


    若是其他皇子,傅晴蕴也能自然地聊上几句,可眼前之人是燕霁,她幼时住在宫中就只见过几面,随后她回到傅家,便不怎么见到,更别提燕霁后面又去了边关。


    “我许久未放过花灯,今年回到京城,便也来凑凑热闹,未料想到今年放灯之人有如此多。”燕霁如实回道。


    我?这齐王未免太过平易近人。


    傅晴蕴嫣然一笑道:“殿下在边关可能不知,前些年陛下曾亲自赴这长秋河放花灯,故此京中不信花灯之说的人从此也来放花灯了。”


    “原是如此。傅小姐也信这花灯之说吗?”


    皎洁月光下,众人祈福的岸边,傅晴蕴的脸庞也多了几分生气,她眉目如画,了然一笑:“殿下说笑了,我既来此,自然是信这一说的。”


    燕霁眸色微深:“那我便祝傅小姐所求皆能实现。”


    “多谢殿下。”


    两人退至离长秋河远处的凉亭,静静地待在那看人放花灯,燕霁一直向傅晴蕴打听京中趣事,傅晴蕴便也一一为他讲述。


    燕霁正专心听着,刚要问下一话题时,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三哥与谢家小姐吗?”


    燕灼并不打算在这花灯上写什么。依他看,这不过是无用之举,人若有所求,必须依靠自己。


    但谢挽星坚持要写,但不知是不是喝了烈酒的缘故,她手抖得厉害,向燕灼投去求助的眼神:“你帮帮我吧!就几个字,不会耽误太久的。”


    燕灼今日在外耗了许久,本着早些了事的想法,接过了她的花灯。


    谢挽星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首先,我要求家中亲人万事平安。其次呢!我要做个救死扶伤的好大夫……我还想与我未来的夫君…诶!这个灯好看!”


    谢挽星的话断断续续,燕灼没想到所求愿望中还有与他有关的,正想听听她要说什么,可这人又被另一个样式新奇的花灯吸引了。


    “还写不写?”燕灼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有耐心,他使使眼色,傅安就走上前把谢挽星请回到此处。


    “我刚刚念到哪里了?”谢挽星思绪已断,一时没想起来。


    燕灼也不说话,直直地看着她。


    傅安在一旁急忙提醒道:“您方才说到要与未来的夫君……”


    “哦!我想起来了,我要写的是与未来夫君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