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作品:《不渡》 “大姐,你只需多多指点我。”谢挽星小声解释道,又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
“那太后为何命你十五进宫弹琴?”谢挽葶迟疑一会后问道,双眉紧紧拧在一起,太后平日都喜傅家小姐为她抚琴,今日怎会下此命令?
谢挽星见谢挽葶一脸怒色,弱弱道:“大姐你也知道我在边关拜师学医,可我担心太后会因此生气,毕竟大祁在外露面行医的女子是少之又少。情急之下,我便说我善琴了。”
“谢挽星,你可是真是……”谢挽葶迈着碎步不停在原地打转,双手用力攥着手帕,连额头也开始冒汗。
若是那时谢挽星不能令太后满意,定然会受责罚甚至引发更大的祸端。
“这几日我先多练习,过两日还请大姐帮我挑挑错。”谢挽星哀声道,拉着谢挽葶的衣袖撒娇。
“你还不快去?”谢挽葶冷着脸催促。
这时知道学医不便亮于人前了,当初又是何必!也不知她的琴艺不佳究竟是怎样个“不佳”法!
谢挽星也不再逗留,快步回房,灵玉和舒玉险些没跟上她,喊道:“小姐,你慢点,小心脚下。”
谢挽星脚步未有丝毫停顿,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谢挽葶看着灵玉两人追赶着谢挽星,一时陷入沉思,既是为太后抚琴,自己其实并不是最适合指点谢挽星的人选,但是当下也没法子了,只能她来。
谢挽星一回房便看见了许多琴谱,不问也知道是叶元霜送来的,她也不多耽误,立刻开始练琴。
她也知这是自己犯下的错,日夜苦练,灵玉和舒玉拿她没有办法,便着人去请谢挽葶。
谢挽葶知谢挽星性情执拗,又怕牵连谢家,并未阻拦她,默默陪着她练琴,时不时指点两句。
晋王府,傅安禀报完便静静地立于一旁,见燕灼执着那枚棋久久未动,不禁也观察起棋局,只是还没琢磨透,就落下了一枚旗子。
傅安本能地看向燕灼,却隐约发现他虽面色漠然,可仿佛闪过一丝嘲讽,尽管消失得很快,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也难怪燕灼露此表情,之前调查时他便听闻这谢挽星琴艺一般,如今竟敢在太后面前抖机灵,可真是胆大包天!
燕灼不知想到什么,忽地问道:“傅晴蕴这几日可是去拜佛了?”
“回殿下,表小姐原先的确在城外的金华寺吃斋念佛,可不知为何前两日便回来了,明日似乎还要去施粥。”
燕灼视线落回棋盘,淡声交待道:“上回大夫才交代好好休息,也不知她在折腾些什么,让她平日里少出门。”
“是。”
傅安忽而又想到先前一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再开口。
燕灼感觉到身旁的人似要说什么,却又没说,他微皱了皱眉道:“有话便说。”
“殿下,刺杀之事既已查明,我们为何不予以反击?也好叫那些人收敛几分。”傅安如实说出心中所想,当日圣旨都还未到边关谢府,那些人便急着下杀手。
若不反击,日后岂不是要更加猖狂?
燕灼闻言轻笑出声,侧头看向傅安,不以为意:“你指望着几个疯子因一点反击就收敛?”
这种疯子得一击致命,否则只是白费力气。
况且一个未婚妻罢了,救一次便救了,总不能事事想着他来救。若真如此,不如就随了那天命。
“殿下说的是。”傅安这才发觉自己一时竟轻视了那些人,暗自佩服燕灼,多年来一直冷静理智,从未失误。
初九那日,谢挽星终于把送来的谱子过了一遍,又费了几日熟悉曲子。谢挽葶在一侧尽全力指出她的错误,最后谢挽星弹出的曲子也能听,只是她自己似乎不大满意。
谢挽星撑着下颚,一脸不悦地盯着琴谱,谢挽葶瞧她都要将那谱子看出洞了,她犹豫一会后提议:“挽星,其实你可向另一人求助,只是最好暗中递帖,以免招事。”
谢挽星以为终于有人能帮她突破瓶颈了,却听见后半句话,凑到谢挽葶身侧,试探性地问道:“大姐,此人是谁?”
“傅晴蕴,傅尚书家的小姐,也是晋王殿下的嫡亲表妹。太后常夸赞她的琴艺,频繁召她入宫抚琴。”谈起傅晴蕴的琴艺,谢挽葶也是自愧不如。
傅尚书家的小姐,她是谢家人,的确不能明目张胆去找人家。可除了傅府,还能去哪找人家?
何况,她与傅晴蕴从未见过,人家无理由帮她。
谢挽星见谢挽葶似是有话未说完,急忙问:“大姐,可是有话未说完?”
背后议论人家多少有些不厚道,何况人家平日里施粥布善,如此想来倒是老天有失偏颇,谢挽葶斟酌着说词:“傅家小姐似乎身子不太好,连宫中御医也束手无策。”
谢挽星立刻意识到谢挽葶所说的方法,若无抚琴一事,她也是极愿意为傅晴蕴看病的。只是她才有所学成,连御医也没有办法的疾病,她怕是更无能为力了。
谢挽星眸光亮了霎时又黯淡下去。
谢挽葶看谢挽星这模样便知此法行不通,道:“要不试试吧!”
“我医术尚待提高,断不能拿人身体试验。”谢挽星果断拒绝了,她知谢挽葶也是为她着想,只是此法万万不行。
眼下只能指靠自己,谢挽星也并未泄气,反而精力充沛,又开始日日夜夜地练琴。同时催着谢挽葶回房休息:“大姐,我会多加练习,这两日你都没睡好,你先回房休息吧!”
谢挽葶始终放心不下谢挽星,不管说什么也不肯走。于是两人又在府中练琴,整个谢府琴声悠扬,从未停歇,仅夜里无声。
下人纷纷讶异,均不知那二小姐最近为何日日练琴,就算是铁人也要歇息吧!连大小姐也时时陪着她,两人半天不出房门。
进宫前两日,燕霁突然给谢挽星来了信,说是约她出去玩。两人在边关虽为好友,可谢挽星已有婚约在身,且燕灼与燕霁为兄弟,不说在这礼仪繁琐的京城是否宜见面,哪怕是在民风开放的边关。
她本想拒绝,可燕霁几番来信,便只能应了。
这日阳光明媚,微风和煦,街道上也是热闹非凡。谢挽星早早出了门,到后发现燕霁尚未到,她坐在二楼靠窗处无聊地打量着四周。
“谢挽星!”
她循着声音望去,正向此走来的少年一袭月光蓝锦袍,发束金冠,腰间系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雕花佩,他眉如墨画,面带笑容,若要说与上次有何不同,便是多了几分贵气。
谢挽星连忙躬腰一礼道:“参见齐王殿下。”
燕霁毫不在意这些虚礼,朗声道:“仅一道圣旨便让你变成了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吗?再者你我之间何必行此虚礼?”
谢挽星缓缓起身,笑道:“我何时不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说完两人一同笑了起来,燕霁想起送了多次邀请,谢挽星都拒了,质问道:“前几次请你来,怎次次回绝我?”
“你要听实话吗?”谢挽星眨眨眼,一脸真诚地问他。
“自然。”燕霁毫不犹豫地回答,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燕霁是不拘小节的人,她也不愿说那些虚话,谢挽星索性坦言道:“避嫌。我与你三皇兄既已订婚,自然不便与你来往过密。”
燕霁后知后觉这事是自己的问题,半晌没说话,转而问道:“要不今日你先回去?”
谢挽星随即起身,转身是眼底的笑意似要溢了出来,悠悠然地往前走,正要踏出雅间时,渐渐放慢步幅。
预料之中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你还当真走啊!原本听说你不日便要进宫为皇祖母弹琴,我还打听到了近日她最爱听的几首曲子。看来我只能自己弹给她听了。”
“此话当真?”谢挽星闻言脚下一顿,回头看着他,一脸惊喜,疾步向他走去,“齐王殿下可真是大好人!”
燕霁对谢挽星这敷衍的感谢颇不满意,但今日之事的确是他考虑不佳,也就不再多说,直接把几首琴谱交给她。
谢挽星所担心的也并无道理,于是燕霁与她又聊了会,两人就出了雅间,刚走到酒楼门口,便碰上另一行人。
最前面的红衣女子容貌娇艳,体态婀娜,上下打量着谢挽星,见到一旁的燕霁,躬身行礼:“瑞嘉见过五表哥。”
“瑞嘉无须多礼。”燕霁摆手道。
谢挽星反应极快,连忙朝她行一礼:“见过瑞嘉郡主。”
“谢小姐不必多礼。”赵慕锦前几日便听说涧素被赏给了谢挽星,瞧着这人也不像是琴艺出众之人,顿时生了轻视。
但也没太明显,她啧啧感叹道:“改日我也要求求皇祖母,让她老人家给我个机会,也好叫我听听你弹的琴究竟有多厉害!”
“郡主说笑了,臣女琴艺平平,难担郡主如此夸赞。”赵慕锦话中的冷嘲热讽,谢挽星自然听了出来,只是她刚惹麻烦,实在不宜再招惹是非。
“谢小姐不必自谦。”赵慕锦一字一顿道,正要再说些什么。
燕霁见气氛不太对劲,笑问道:“瑞嘉今日怎也来了这家酒楼?真是好巧!”
“我昨日与好友约好一同出来游玩。”赵慕锦颇不情愿地回道,她知燕霁这是打圆场,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燕霁轻挑起眉,眼底有丝丝笑意,打趣道:“瑞嘉的琴艺说第一,何人能称第二?”
赵慕锦晓得燕霁刚回京不久,不知其中情况,故此也没生气,只是声音渐冷,耐着性子解释道:“五表哥误会了,我琴艺并不出众。今日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燕霁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疑惑地看向谢挽星。谢挽星摇摇头,喟叹一声道:“其实郡主已经很温柔了,若是我,怕是会以为你在嘲讽我。”
“此话怎讲?”
“若我未猜错,瑞嘉郡主的琴艺应就是那位称第二的人。”
燕霁尴尬一笑,甚是不好意思:“我改日去给她赔罪。”
“所以说夸人前定要弄清实际情况。”谢挽星想起方才赵慕锦的脸色,忍不住笑出了声。
燕霁若有所思道:“那你夸自己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前也明白情况吗?”
谢挽星的笑容顷刻凝住,嘴角弧度逐渐收敛,剜了他一眼,却又笑得极其温柔,问道:“齐王殿下,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呢!”
“我觉得没有问题。”谢挽星不假思索道。
两人笑得正欢,殊不知远处对面酒楼有人正注视着他们。
“那便是谢家小姐?我瞧着她与你五弟似乎关系不错。”牧承调侃道,一边暗暗观察燕灼的神色。
“如今那人暗中正欲朝谢家动手,这人还笑得如此开怀,也不知是不是真没脑子!竟丝毫未察觉。”燕灼冷眼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内心毫无波澜。
牧承笑得阴冷,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傅家你都不在乎,更何况区区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