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很乖地趴在一旁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宿主。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沈心仿佛又变回了之前的彩月，任人欺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皇后对陆灵犀并不上心，却也不希望来自翊坤宫的人过多接近他。


    沈心白天去坤宁宫干杂活，晚上回翊坤宫柴房睡觉，有锅就背，有歉就道，也从不肯面见皇帝，时间久了，良妃得意洋洋以为彩月被打了几杖，彻底学乖了。


    一日，良妃兴致勃勃地打骂过沈心之后，沈心嘴角流着鲜血向良妃叩首道：“娘娘，从前都是奴婢心比天高，妄图贪图皇恩，奴婢愿戴罪立功，还请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


    良妃双眸微微眯起，说道：“哦？你想立什么功？”


    “不日，宫里将举办中秋家宴。”沈心抬首望向良妃，道，“奴婢有法，让娘娘在中秋家宴上大放异彩，艳压群芳。”


    *


    半月后。


    中秋家宴按时在揽月台举办，傍晚时分，暮色昏沉，玉盘似的月亮影影绰绰挂在天际，凌霄花在庭院中爬了满墙，摇曳绽放。


    “良妃娘娘到————”


    一袭月白色长裙的良妃缓步走来，向皇帝盈盈行礼，温婉而淡雅，堪称绝色。


    “爱妃今日甚美。”皇帝赞道。


    “谢陛下夸赞。”良妃莞尔一笑，带着身后一身灰白的沈心入座，眼里露出止不住的得意，引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哎呦喂，这位今天是什么情况啊，穿得这么素净，不像她啊。”


    “对啊，平时这种场合，她都恨不得穿成个花孔雀。”


    “哼，狐媚。”


    一声嘹亮的通报打破了窃窃私语之声。


    “皇后娘娘到————”


    皇后姗姗来迟，手里还牵着一个肥嘟嘟满脸油光的小孩儿。


    皇后欠身向皇帝行礼，说道:“臣妾来迟了，还望陛下恕罪，志儿他出门前身体有些不适，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皇五子灵志，是皇帝和皇后的宝贝心头肉，果不其然，皇帝在听见灵志身体不适后，立刻召他到自己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在盛大的丝竹声乐中，帝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嬉笑着，一道清瘦的身影，默默走进宴席，坐到了角落的位置上。


    “那是......”沈心注意到了他。


    陆灵犀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掀袍入座，抬手替自己斟茶。


    第一次相见时灯火昏暗，第二次相见时沈心意识模糊，此刻才算是真正一睹陆灵犀的完整容貌。


    少年清秀俊美，唇红齿白，肤如凝脂，一双深邃的眸在长睫下微阖，只偶尔轻瞟几眼帝后三人的方向，稍纵即逝。


    同为皇后膝下抚养的皇子，灵志富态且丰腴，活泼好动，灵犀却清瘦至极，沉默寡言。


    “今日是中秋家宴，阖家团圆的日子，各位不必拘谨。”皇帝挂着春风和煦的微笑说道。


    皇帝的视线扫过坐席，落在一个半大的女孩身上，笑问道，:“若兰近日如何？”


    被点到名的女孩是皇后的大女儿，嫡长公主若兰。


    若兰盈盈起身，行了一个大方得体的礼，面带微笑地说道:“谢父皇挂怀，儿臣一切安好。”


    皇后看着自己的女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皇帝登基已有十余年，根基渐稳，又自觉盛世，国泰民安，竟开始耽于女色，夜夜笙歌，隐隐有了庸君倾向，这些年广纳后宫，子嗣繁茂，尽管皇后和娴妃用尽手段，皇子公主加起来，也足足有二十余人。


    各皇子公主都争先抢后地展示自己的才艺，向皇帝作节日祝贺，期盼着皇帝的青睐与称赞。


    轮完一圈后，只剩陆灵犀没有表示，皇后面色不虞地看向他。


    只见陆灵犀从容起身，轻端起酒杯，笑得温和而谦逊。


    “父皇，儿臣才疏学浅，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便背首诗为佳节助兴吧。”


    然后他就真的背了一首极为简单的诗词，中间还顿了几次，没背熟似的。


    周围人倒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皇后厌恶的目光不加掩饰地看向陆灵犀。


    陆灵犀磕磕绊绊背完了一首诗，无视周遭议论的声音，将手中的佳酿一饮而尽。


    皇帝并没有过多在意陆灵犀，而是看向良妃的方向，笑道:“朕记得你宫中的彩月很擅琵琶，不如让她也演奏一曲？”


    “陛下！”


    良妃面上的不虞转瞬即逝，看了眼沈心，笑着说道，“彩月她呀，近日学了一个新鲜玩意儿，不如臣妾让她表演来献于陛下？”


    “哦？不料爱妃如此有心，那就演来看看吧。”皇帝说道。


    管乐丝竹奏响，彩幔飘飘，沈心换了一身极为艳丽的华丽舞裙，款款登场。


    “这是要跳舞吗？”


    “真能作秀”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沈心拍拍手，一声令下:“带上来吧。”


    只见宫人们，推着大大小小的几个铁质器械走了上来。


    沈心一把撸起袖子，把裙摆和飘带悉数绑起来。


    然后取来宫人准备好的火油，浇到面前的铁圈上，一把火点燃。


    看着火圈上燃起熊熊大火，惊地皇帝身边的太监大声尖叫道:“护驾！”


    周边的侍卫顿时准备拔刀，沈心赶紧行礼道:“陛下，莫慌。”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沈心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的席位前，牵来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哈士奇。


    沈心指着面前的火圈，微笑道:“小哈，上！给大家来一手！”


    系统的狗眼瞪得溜圆，仿佛能从中看出“惊恐”二字。


    系统瑟瑟发抖道:“宿主你......”


    “啪！”沈心从拿起一条驯兽鞭，啪地打在系统的狗屁股上。


    “嗷！嗷呜！”系统疼得吱哇乱叫。


    “小哈哈！别害羞嘛！上啊！”沈心森森然地笑着说道。


    在鞭子的催促下，系统拖着哈士奇白白胖胖毛茸茸的身体，一下子窜过正燃烧着烈焰的铁圈。


    看着把皮鞭甩得啪啪作响的沈心和不断在火圈中跳跃的毛绒哈士奇，众人目瞪口呆。


    ......


    “好！”


    “再来一个！”


    不一会儿，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


    “听见了吗，小哈。”沈心挥舞着鞭子，笑道，“可别让大家失望哦。”


    于是系统除了钻火圈外，还被逼着表演了一系列例如踩球，走钢丝，套圈等等的戏法，直到累瘫在地上口吐白沫，沈心才放过它。


    “奴婢雕虫小技，献丑了。”


    沈心用手帕掩着疯狂扬起的嘴角，虽然这只是计划中的一环，但是看着系统这般吃瘪，她还是感到很高兴。


    热闹的表演结束后，周边的人神色各异，皇帝皇后的脸色尤其难看。


    “粗俗！”皇后开口斥道，“此等清雅之地岂容你这般放肆！


    沈心抬眼偷瞟了一眼皇帝，烦躁难耐，惊疑不定，表情十分难看。


    很好，效果达到。


    “陛下，”良妃适时站出来解围，“彩月一向最是温柔娴静，臣妾也不知她今日竟会准备如此粗俗不雅的节目，臣妾替他向陛下请罪。”


    “为表赔罪，”良妃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皇帝道，“不如由臣妾抚一曲琵琶，为大家清明心神？”


    “哦？”皇帝面色缓和了一些，“那爱妃便奏来听听吧。”


    听到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良妃竟要抚琴助兴，众人皆是心下一惊。


    和沈心明艳的舞服不同，一袭月白色长裙的良妃手握一柄精致的雕花木纹琵琶，端坐在大殿中心。


    “柳絮纷飞春已老，兰菊点露秋未尽”


    净雅的曲调缓缓流淌，良妃伴着乐声吟唱歌词，引得周遭私语不止。


    “《江南赋》？”


    “她真的学会弹琵琶了！”


    “这词也是她自己填的么？”


    “怎么可能！肯定是彩月帮她作的呀，怪不得她让人家先上来驯兽呢。”


    众人皆捂嘴侃笑，却只有彩月和皇帝心里清楚，这是他们初见时彩月所奏的曲子。


    人道，曲有误，周郎顾，彩月与皇帝，便是这样相识的。


    良妃沈媚，人不如其名，从小出身武家，性子桀骜泼辣，最不喜琴棋书画，咬文断字这些文雅玩意。其父兄亦对其宠爱无边，从不强求她做不喜欢的事。


    奈何新皇登基，羽翼未满，沈家家大业大，竟渐渐有了功高震主之势，为抚皇帝疑虑，只好将家中唯一的女儿送入宫中。


    听闻皇帝喜欢才女，沈家父子便想尽办法搜罗京中擅琴棋书画者一批一批送到沈媚面前，不求她学会多少，也望她能沾染熏陶，修身养性。


    彩月则是那众多琴女中，最美艳出众的一个。


    一日，彩月照例，为当时还是良嫔的沈媚弹琴，不料刚巧赶上皇帝来翊坤宫。


    皇帝长相还算端正，周身气势不怒自威，彩月害怕与紧张交加，不慎弹错了一个音。


    本以为影响不大，岂料皇帝立即喊停了奏乐，询问起是谁弹错了音。


    彩月生性善良，不忍牵连其他人受罚，犹豫片刻，还是站了出来。


    当晚，皇帝就召了彩月侍寝。


    只是第二日，沈媚早早就等在了宫门口等皇帝。


    她说：“彩月妹妹伴臣妾多时，臣妾不忍与她分离，还望陛下将她继续留在臣妾身边吧。”


    皇帝看看沈媚，又看看彩月。


    他说：“好。”


    然而，就是皇帝的这随口的一句话，却将彩月从琴女变成了沈媚的侍女，良妃借口不愿分离，走到哪都带着彩月，彩月自此再也没碰过心爱的琵琶。


    “十里平江接海天，波光粼粼应霞天。”


    吟唱到曲中，一句奇怪的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这韵脚怎么重了？唱错了？”


    “学艺不精啊她。”


    沉醉在琴声中的良妃并没有听见这些言语，也同样没有看见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


    “东风吹醒江南梦，又听莺啼第一声。”


    曲毕，良妃自信满满地起身行礼。


    皇帝恍若未闻般，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良妃出声询问道。


    “哦？”皇帝回神，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说道，“爱妃此曲弹得甚好，来人啊，赏！”


    精致的宝物被人抬上殿来，良妃还没来得及谢恩，便被皇帝打断。


    “朕忽感身体不适，今日先到这里，各位自行安置吧。”说罢，便一挥袖袍起身就走。


    众人面面相觑，皇后最先反应过来，站起来追着皇帝而去。


    刚得了赏赐的良妃见到此情此景，气不打一处来，抓住沈心的衣领，就扇了她一巴掌。


    “贱人！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良妃气急败坏道。


    沈心强压心中的不悦，梨花带雨道：“娘娘，奴婢不敢，奴婢什么也没做。”


    “若不是你！陛下怎会突然发怒！”良妃撕心裂肺的叫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