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花样很多

作品:《情结

    盛栀夏抬手往衣袖里伸,自顾自穿好外套。


    墙上大片瓷砖倒映二人身影,她下意识瞟一眼。


    陆哲淮站在她身后,视线浅浅往下落,两手轮换着将衬衫衣袖挽上去一截,露出结实流畅的小臂线条。


    他一向慢条斯理,动作间,腕表边缘反射微光,金属的冷感。


    “看来你的爱好是乱扔东西。”陆哲淮整理好衣袖,淡声说。


    盛栀夏目光一敛,懒洋洋顺着话头:“我扔你就捡,你这爱好也挺特别的。”


    陆哲淮哼笑一声,漠然道:“过奖,比某人十几度穿吊带的爱好普通一些。”


    “有道理。”盛栀夏敷衍一句,懒得说话。


    这才想起摁电梯,朝面板伸手时听见陆哲淮问:“脚怎么了?”


    动作微滞,她慢半拍回应:“崴了。”


    按钮摁亮,她收回手,站立时重心全都压在另一只脚上。


    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铁做的,乱七八糟的伤全都轮不到她。


    “不走么?”


    听见陆某人毫无波澜的声音,她掀起眼皮。


    一时没注意,电梯已经来了。


    想抢先一步进去,小臂却被抓住。


    力道挺轻,似乎特意为了扶她。


    盛栀夏已经进去了,两人隔着一道坎,电梯门往外运动几厘米又缩回去。


    她坦然回头:“不怕别人误会?”


    “误会什么?”陆哲淮好整以暇盯着她,跟着踏进来,另一只手摁下按钮关闭电梯,“不明白盛小姐什么意思。”


    电梯下行,轻微失重感。


    装得跟陌生人似的,盛栀夏直想翻白眼:“不明白,那你放开我。”


    “盛小姐想好了?再摔一次没人给你垫背。”陆哲淮看也没看她,话里若隐若现的威胁感,“如果你想在医院过完后半生。”


    “......”那还真不至于。


    电梯里二人无言对峙,陆哲淮没有松手,她也懒得挣开。


    出了蓝岛大门他也还是牵着她,跟牵女朋友似的,惹得不少人回头。


    ——“陆哲淮?他俩怎么......”


    ——“朋友吧,听说他们很熟。”


    ...


    走到车前,陆哲淮终于松开她,径直拉开车门进入驾驶座,面无表情扔出两个字:“上来。”


    盛栀夏慢悠悠绕到另一边,四下看了几眼,没有开门上车,反而弯下腰懒洋洋搭着副驾驶车窗,敲两下。


    玻璃降下一半,陆哲淮单手握着方向盘,视线掠过来很有耐心的样子:“要人请么?”


    “觊觎你的人好像有很多。”盛栀夏眉梢微挑示意四周,确实有不少女生看过来,都是从会所出来的,“我在这个时候上你的车,不太好吧?”


    语气看似平常,但只有她知道那些情绪被她掩了多少。


    他们不该再有关联才对。


    陆哲淮收回视线,作势不管她。


    “看来你不是很疼,不疼就自己走。”


    “劳您费心了。”盛栀夏一手撑着下巴,敛了笑意,“我不走,桥底流浪就行。”


    听见什么笑话似的,他嘴角勾起来,顺着她:“是吗?那就祝你流浪愉快。”


    话音刚落,窗玻璃忽然升上去,盛栀夏反应快,立刻后退两步。


    车里的人手打方向盘,汽车往前滑了一小段距离,貌似真的要走。


    盛栀夏淡淡转身,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视线一晃看到状态栏。


    “......”快没电了。


    陆哲淮没有走,而是停在她身边,摇下车窗。


    “再问你一遍。”他声线略沉,透出一丝冷峻,“到底走不走。”


    盛栀夏耷着眼睫,什么也没说,径直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


    因为脚踝疼,所以动作很慢。


    陆哲淮静静等她系好安全带,手指点着方向盘,没看她:“不想流浪了?”


    盛栀夏面无表情耸耸肩,坦然给自己找补:“这个多雨的城市不适合流浪。”


    “嗯。”陆哲淮敷衍一句,“挺讲究。”


    ...


    没看出某人情绪欠佳,但一路上还是超了不少车。


    夜风呼扇扇灌进车内,盛栀夏将长发撩至耳后,但过一会儿它又松散下来,发丝被吹动着相互打绕。


    她看着主道旁一串路灯,不甚在意地问:“开这么快干什么?”


    身旁的人没说话,车窗却莫名其妙关上了。


    冷风被隔绝在外,盛栀夏转头睨他一眼,只见他手打方向盘,驶入另一条车道。


    默了几秒,他冷声:“某人不是赶着去流浪么?”


    “谁说我一定要流浪?”盛栀夏专攻弱点扳回一城,“流浪多没意思,还不如玩游戏。”


    陆哲淮没什么反应,目视前方:“看不出你喜欢玩游戏。”


    “要是看得出来那还得了。”盛栀夏一动不动盯着他,故意提起那茬儿,轻声细语给人拱火,“我也看不出来,有人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身旁的人握着方向盘不为所动,盛栀夏顿了顿,又故意添把柴:“要我帮你回忆吗?我们睿智冷静的陆少爷,花样很多啊——”


    说完突然一阵急刹车,盛栀夏往前冲了一瞬又砸回椅背。


    有点晕,她下意识闭眼。


    缓了几秒睁开眼睛,只见不远处红灯闪烁,刚开始倒数。


    盛栀夏冷着脸,眼神带着刺往旁边一掠。


    短短几秒,她看见陆哲淮的喉结上下滚了一遭。其实不易察觉,而她正好捕捉。


    车内气氛变得微妙,隐约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沉了又落。


    不觉间红灯变绿,陆哲淮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瞬,但不过几秒又恢复常态,整个人像杯白开水似的,平和到无聊。


    二人十分默契地把彼此当空气,车内只剩行驶中的闷响。


    直行许久进入沉静的开发区,盛栀夏刚想重新开窗,车子忽然安然无恙停了下来,驾驶座的人打开车门出去了。


    盛栀夏警惕起来,眼神一凝:“你想把我扔在这儿?”


    车外的人听见了,他不紧不慢回头,在窗边弯腰,原本整洁无痕的衬衫随着动作牵出几条褶皱。


    “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


    无所谓,钥匙没拔,把她惹急的话她可以立刻把车开走。


    陆哲淮默默看她几眼,直起身子离开。


    片刻,盛栀夏坐在车里顺着他的背影看去,发现不远处有家便利店,还有家小药房。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看了两眼,她收回目光回想,这个人还是老样子,深湖似的,要是往里面扔颗石头,波澜都不一定能持续三秒。


    不明白他的心思究竟放在哪,好像什么东西学一学就能做好,对待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


    学识与相貌他都有,更别说处于塔尖的家世。


    上天总是偏爱这种人,他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原地就能收获无数鲜花和爱意。


    如果时光倒流,其实盛栀夏也无法再次构想他们的相遇与相识。


    他曾给过她很多冷眼,最后她没有想到,除了那颗心以外,他彻底属于她。


    盛栀夏看了眼中控显示屏,此时已是凌晨。


    月光淡淡的,她按下车窗,闻到雨后青草味。潮湿、微涩,在鼻尖绕来绕去,让她想起彼此之间凌乱的第一次。


    记忆模糊又深刻,那一整晚分秒不停,他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紧,青筋随之泛起。


    激烈的、缠.绵的,所有字句,在燥热的你来我往中被他说尽。


    最后,整个人连同呼吸一起,死死困在他手中。


    就这么来来回回,不依不饶地,互相困了七年。


    …


    视线一晃,陆哲淮进了药店。


    干嘛去了?


    算了,估计又是与她无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