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作品:《裙下之臣

    霍迟的话,让沈柔无法反驳。


    父兄没有归来之前,她的确需要强大的兵力做后盾。


    此前,她斗不过左、右二相那两个老匹夫,便是因着她手上没有实权。


    而今,康王到底是皇亲国戚,又手握兵权,在朝中积威甚重,更是不好对付。


    万一康王逼着她交代出幼帝下落,她皮娇肉嫩,还真是扛不住严刑逼供呐!


    呜呜呜……


    沈柔内心一片萧索苍凉。


    上天是不是高估了她的实力?


    偏要将她扔入这权势旋涡里!


    沈柔一腔感伤,一双狐狸眼眨了眨,竟是当场红了眼眶。


    霍迟:“……”


    若非幼时就知道沈柔的真面目,他差点就被这张娇嫩的面庞给诓骗了去。


    霍迟倒是喜欢极了沈柔的各种情态。并不觉得矫揉造作。


    便是这般假装纯真无暇,也是极为惹人侧目的。


    霍迟唇角一扬,狭长凤眸紧锁着小太后:“太后,还在犹豫什么?太后与臣知根知底,太后还见过臣儿时不穿衣服的样子,对臣还有什么不信任的?”


    是啊,的确是知根知底!


    沈柔:“……”


    从前,眼前这厮还是幼童,她便是瞧见过他洗澡的场面,那又当如何?


    与“信任”二字有任何关系么?!


    小太后凝神之际,霍迟继续循序渐诱,声线低低沉沉:“太后,论起野心,臣远不如康王与谢世子,你信任臣,才是胜算最大的。”


    沈柔:“……”


    这厮不无道理啊。


    小太后开始动摇了。


    她是个聪明人,很会权衡利弊。


    “那……霍将军,你想要什么?”沈柔试探性的问道。


    这世间除却血缘之外,最牢固的关系,便是利益绑定。


    利益联盟,比那些虚妄的“情”远远牢靠得多。


    霍迟往前迈出两步,即将挨近小太后,他一旦笑起来,极具魅惑之感,声线迷离:“臣帮太后拢权,辅佐太后坐高堂,为幼帝保驾护航。日后,臣要当帝师。届时,帝师的身份,可以让臣更好的效忠于太后与幼帝。”


    沈柔:“……”


    这话听着十分诱惑。


    这厮想要的,当真只有帝师身份?


    霍迟又说:“臣姓霍,出身不体面,便是存了狼子野心,也不可能名正言顺。所以,太后大可以放心,臣对龙椅没有兴趣。但康王与谢家可就不好说了。”


    定远侯府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当初谢家/祖/宗陪同/太/祖/皇帝打下江山,本该得三分之一的天下,但谢家为了江山平稳,放弃了争夺。


    康王正是血脉纯正。


    霍迟的意思,沈柔心知肚明。


    “太后,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倏然,沈柔发现,她还真该考虑一下联盟之事。


    小太后缓缓支起身子,稚嫩懵懂的脸上溢出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嗓音却清逸沁甜,道:“霍将军,哀家并非不放心你,可……哀家心中只有幼帝,早已紧锁心扉,不会对任何男子有情/爱,你可听明白了?”


    闻言,霍迟轻挑剑眉。


    笑意不甚明显。


    好一个“早已紧锁心扉”。


    二小姐终究是太过年轻了。


    她终有一日会明白,他这样身强体壮的罕见好男儿,会给她带来多少乐子。


    霍迟似笑非笑:“臣明白,太后不喜欢臣这样的骁勇俊美男子,那太后可是看上了礼部侍郎那个小白脸了?”


    沈柔一噎:“……霍将军慎言,江大人是本朝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霍迟当即接话:“江大人太瘦了,亦是太过白皙,看上去柔弱无力,并非真正男子,中看不中用罢了。”


    沈柔:“……”


    江大人到底是何模样,与这厮何干?!


    江逸洲学富五车,曾也是先帝伴读,在世家子弟当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个,更是温润如玉,分明是世无双的公子!可在霍迟眼里,却成了百无一用了。


    沈柔倒也不会立刻就答应联盟。


    她太过谨慎小心。


    沈柔蔫蔫的倚靠着贵妃椅:“哀家再考虑一二。”


    霍迟也不逼迫,笑道:“那好,臣静等太后做决定。对了,臣在宫外购置了一处宅子,打算按着太后的喜好修葺布置。”


    沈柔:“你……”


    小太后睁大了水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桀骜不驯的年轻将军。


    他的宅子,为何要按着她的喜好?!


    好大的狗胆!


    总不能是想将她这个堂堂太后金屋藏娇吧!


    沈柔怒嗔霍迟:“哀家乏了,霍将军请回吧。”


    霍迟很知进退。


    他太清楚,掌中的沙子若是握得太紧,必定会流失。


    不过,他临走之前,给沈柔留下了一个女子:“太后,此女会武功,可保护太后安危,太后若有任何安排,亦可交代给她。”


    沈柔接受了霍迟的好意。


    待霍迟一离开,沈柔就对他留下的女子来了兴趣。


    女子年纪不大,大抵二十左右的光景,容貌秀丽,身段高挑,一双足看似大且平稳。


    是习武之人。


    沈柔当然不可能完全信任霍迟,亦或是他给自己留下的宫婢。


    但还是好奇一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将军昨晚做什么去了?为何一身香气?”


    既是打算联盟,她自然要对霍迟的事情了如指掌。


    女子低垂眉目,一板一眼如实道:“太后娘娘,奴婢古玥,我家将军昨晚哪儿也没去,就在军营。身上香气,是因着涂了香膏。”


    沈柔一愣,倏然就想到了什么:“可是朱雀街的香脂坊买的?”


    古玥:“回太后娘娘,正是。”还是她亲自前往购置呢,将军说了,他就要这种京都贵女最钟爱的香膏。


    沈柔:“……!”


    好一个彪悍的精致臭美将军!竟故意学她!


    那价值不菲的香膏,沈柔是直接拿来涂身子的,不成想,霍迟有样学样了!


    这厢,霍迟招摇入宫,又招摇的从未央宫走出来。


    年轻的小太后,与手握重兵的年轻臣子之间,必定暧昧不清,纠葛不断。话本子先生们最喜杜撰诸如此类的故事吧。


    霍迟已经自行脑补了一出。


    他今日此行的目的,便是向沈柔表态,也是向外界表态。


    小太后,由他护着。


    最好是能让人人都坚定的以为,他与太后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奸/情。


    霍迟并没有回军营,而是去了朱雀街的康悦茶庄。


    上了二楼雅间,便立刻就有小厮穿扮的男子挨近,恭敬道:“主人。”


    霍迟甩出一个响指。


    男子立刻明白了,摆上了一壶顶好的雨前龙井,这便又递上了一份名册。


    “主人,这些便是朝中与太后娘娘私交甚笃的大臣。”


    霍迟一目十行。


    他母亲虽是烟花柳巷的女子,但也精通诗书,曾教授过他识字。


    霍迟资质过人,学什么都比旁人快太多。


    他扫了一眼名单,这份名单上包罗了与沈柔走近的官员,且还标注上了家室、年岁、喜好。


    蓦的,霍迟唇角溢出一抹哂笑。


    好一个二小姐!


    朝中大臣,上至而立之年,下至弱冠,但凡是容貌尚可,年岁不是太大的官员,皆在她的算计之中啊!


    她既然如此心机缜密,为何不算计自己?!


    扪心自问,霍迟自己都觉得,他才是最值得利用的那颗棋子。


    “各路人马继续盯着,我要时刻了解京都所有官员的动向。”


    “是,主人。”


    二小姐终究是太过单纯了。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几方枭雄谁都想分一杯羹。


    此时此刻,霍迟依旧觉得,他家那个宛若小狐狸一样的二小姐,还是不够腹黑。


    二小姐她,过于可人了。


    康王府。


    楚渊自是知道小太后昨夜流了鼻血。


    小太后一口一声八皇叔喊着他,楚渊竟莫名其妙将她视作了晚辈。


    要知道,安国公可是他的死对头。


    安国公这个女儿……油嘴滑舌啊!


    楚渊如是的想着。


    心腹正禀报幼帝的下落,道:“王爷,城门已经封锁了两日,按理说,幼帝不太可能离开京都,可眼下咱们的人马,暂未寻到幼帝下落。另外,谢家、霍迟,也正在派人寻找。”


    楚渊眼眸微眯。


    幼帝才五岁,若是能在找出来,他这这个爷爷辈分的人,自然可以全力辅佐。


    一个五岁的孩子,又如何能坐稳朝堂?


    届时,康王自己就是真正的无冕之王了。


    楚渊正凝神,一护院疾步迈入堂屋,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张太妃求见。”


    闻言,楚渊神色一凛:“张太妃……她岂敢轻易出宫?”


    张黎堂而皇之登门康王府,便是豁出去了。


    除却一位公主之外,先帝仅留下两位皇子。


    一位是幼帝,另外一个,便是张太妃所出的皇子,因着年岁尚小,还未封王。


    楚渊忽然唇角一勾:“速速请张太妃进屋说话。”


    康王的辈分摆在这里,故此,即便张黎是太妃身份,他也无需亲自起身相迎。


    待张黎踏入堂屋,楚渊这才起身:“太妃今日怎么有空登门寒舍?”


    张黎不想拐弯抹角,而且康王既然愿意见她,便是从某种程度上给她机会。


    张黎笑了笑,将头上的斗篷帽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容貌甚好的脸蛋。


    “八皇叔,哀家自是有事与你协商。”


    楚渊明知故问:“哦,是么?太妃不妨直言。”


    张黎眸色微定,态度看似十分明显,说了一句:“八皇叔,你与哀家合作可好?日后,皇叔是手握实权的摄政王,而哀家则坐上太后的位置。”


    楚渊幽眸微眯。


    张黎继续说:“先帝可不止幼帝一个儿子。既然幼帝寻不到了,八皇叔为何不把精力放在哀家的儿子身上?”


    楚渊终于笑了。


    是啊。


    先帝可不止幼帝一个儿子!


    张黎看得出来,康王楚渊动心了。


    果然,无人不爱滔天权势。


    康王此次所谓的行清君侧,便是冲着皇位而来。


    张黎更进一步道:“哀家就知道,八皇叔定会慧眼识珠,哀家可比太后容易说话的多。”


    太后虽年纪不大,可背后是安国公府,又与谢家、霍迟几人牵扯不清,的确不太好掌控。


    康王楚渊仿佛豁然明了。


    他虚手一指:“张太妃请坐下说话。”


    张黎也会意一笑,便在圈椅上落座,二人这便协商了起来……


    一日后。


    几方人马都在暗中马不停蹄寻找幼帝的同时,康王入宫面见太后,询问起了玉玺一事。


    沈柔不是小傻子,绝对不会将玉玺交到楚渊手里。


    小太后素来很会故作无知,一手托腮,露出痛苦之色,眸中润泪,哭戚戚道:“八皇叔,哀家又牙疼了。牙疼虽不是病,可疼起来要人命呐。哀家哪有心思去管什么玉玺……朝堂政务素来都是左右两位相爷操持,哀家与幼帝这对孤儿寡母鲜少会过问。”


    “皇叔不是将左右二相控制住了么?”


    “可曾寻到玉玺?”


    “皇叔啊,你到底是幼帝的爷爷辈,皇叔无论如何也要寻到他,以及玉玺啊!”


    康王楚渊:“……”


    他这才询问了一句,小太后就一股脑埋怨了一大堆。


    又见小太后瞬间就开始梨花带雨,粉嫩的脸巴子还真是肿了一边,整个人如江南雨巷开到靡荼的娇花,仿佛昨夜遭受了夜雨袭击。


    楚渊蹙了蹙眉。


    世间男子大多都是吃软不吃硬。


    小太后这般娇娇滴滴,楚渊还真是忽然没辙了。


    康王楚渊一离开未央宫,沈柔就不再犹豫了,她一旦下定某个心思便会义无反顾,当即就让古玥去将霍迟宣见入宫。


    不消一个时辰,霍迟就抵达了未央宫。


    从他飘逸的两撇发丝,以及额头溢出的薄汗,不难看出,他是风尘仆仆赶路而来。


    原本,霍迟怀揣美妙心思,却不想,会在未央宫看见一个不速之客。


    小太后竟然不仅仅约见了他,还有禁军副统领百里初。


    霍迟人还未站定,便轻蔑一笑:“太后还真是日理万机!”


    沈柔:“……”


    她怎么日……理万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