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子

作品:《不扮女人后我跟继女he了

    徐奕清犯病烧迷糊,从行进的马车上摔下来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徐家的车队,徐家女眷心思各异,有人暗中偷笑,有人忧心忡忡。王氏当场砸了东西,就差没把来报此信的卿九砸死。


    这次事故跟之前犯病可不同,徐奕清额角流血浸染了包裹的布条,他不仅高热,还昏睡不醒,出气多进气少,像极了垂死之人。


    徐家女眷的车马被迫终止了前行,在五里地外找到了一处小城落脚,所有人都下了马车,住进了简陋的客栈。


    “给二郎送信的人出发了吗?”王氏有些心浮气躁地问。


    “回夫人,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


    王氏又狠狠瞪向跪在地上的卿九和车夫:“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人的?大姑娘不过犯了老毛病,怎么眨眼功夫就成了这样!我要你们有何用!”


    车夫是个聋哑,他本能地害怕王氏震怒的表情,只不停地磕头,呜哇地胡乱喊着什么。


    王氏看得心烦,让人把他拖走了。


    而卿九就知道哭。平日里千娇百媚的眼睛都哭肿成了核桃,让人无从问起。


    现在王氏这一通火发出来,把车夫都拖走了,卿九就哭得更厉害了。王氏按了按太阳穴,更头疼了,自然也就忽略了卿九偶尔抬眸间的锋利眼神。


    站在王氏身边的漂亮少女从丫鬟手里取了香膏,靠进王氏,贴心地伸手,轻轻揉着王氏的头,温言说:“母亲不必生气,大夫也说了,这伤势看着凶险却没有在大姐姐头中留下瘀块,不会伤及她的性命。”


    王氏叹了口气:“瑶儿,这小城大夫,不知医术是否可信。”


    徐奕瑶藏下眼底的妒厌,轻笑:“大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母亲已经为她操心太多了,莫要累坏了身子。”


    王氏拍了拍女儿的手:“不是母亲想操心她,只因为她,我们在此耽搁,可赶不上吊唁安王妃了。”


    “这个好解决。让卿姨娘留下照顾大姐姐,我们先赶过去。”徐奕瑶安抚王氏,“母亲已经为大姐姐请好了大夫,安排好了住所,这已经极好了。而且……”


    “大姐姐如今满身病气,母亲不怕她冲撞了贵人吗?”徐奕瑶俯首在王氏耳边,轻声低语。


    王氏面色犹豫起来。


    就在此时,有小厮来报:“夫人,外间风雪停了。”


    雪停方便赶路,若是一路顺畅,日落前进入辽阳县也不是难事。


    可王氏想到她那位夫君徐二郎若是知道他的心肝卿九被单独丢在小客栈里,不知道又会跟她闹成什么样。


    天色就在王氏的焦虑中,逐渐暗淡下来。


    徐奕瑶望向徐奕清昏迷沉睡的房间,轻轻拉了拉王氏的袖子:“母亲若是担忧父亲责怪的话,我倒是有个主意。”


    王氏揉了揉额头:“说说看。”


    徐奕瑶毕竟最了解家里情况,她轻言细语地说道:“女儿可告诉父亲‘沧行先生’在辽阳县的别居位置。父亲对他的画最是推崇,他全部心思定会在求画上,不会顾及其他。”


    王氏忍不住摇头,心中悲凉,这家里孩子都知道把父亲支开了。可见徐二郎平日里是如何的偏心宠妾,想她堂堂王氏嫡女,怎么就被徐二郎那张脸给骗进了家。


    她的目光落在小小年纪就显露艳丽姿容的女儿身上,其实她最担心的并非夫婿,而是女儿。


    徐奕瑶和徐奕清的年岁本就相差不大,只有数月差距。而且徐奕瑶模样似父,继承了徐家人的好皮囊,身形纤细婀娜,小小年纪在京中就有美貌盛名。不像徐奕清,明明就是药罐子,偏偏还吃出了个福娃娃般的微胖身形,看着福气却不够漂亮。


    说实话,若不是身为三皇子党的派系,又顾忌如今的正宫王皇后,徐老太爷本意是想要把徐奕瑶嫁给安王的。


    后来还是王氏以安王身份敏感,嫡女出嫁和庶女出嫁意义不同说服了徐老太爷。对于只想投机取巧,不想得罪王皇后和三皇子的徐老太爷来说,嫁一个庶女的确更稳妥。


    可是徐奕清如果死在路上,那就没得选了。


    王氏忍不住凶狠地瞪了眼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庶女倒是还有一个,可徐奕秋年方九岁,如此女童把她送安王做女儿吗?


    最终王氏一咬牙,只给卿九留了个粗使婆子,众人就启程继续前行了。


    卿九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车马渐行渐远,她转头回看昏迷的徐奕清,忍不住黑着脸骂道:“蠢货!如此行径除了伤已,丝毫改变不了结果。你以为你昏睡不醒,人家就会放过你另选他人?我怎么就把你教得这样天真!”


    徐奕清沉寂如冰,没有丝毫回应,卿九的怒气一点点消散下去。


    她坐在床边,摸了摸徐奕清的脑袋,看着那张经过易容后微胖的小脸,露出平日少有的母性柔情:“是我太过逼你了吗?可是……我只能逼你,否则我对不起主上在天之灵……”


    “你快醒过来吧,若是把你给弄没了,就算去了阴曹地府,我也无颜面见主上……”


    徐奕清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母亲自责的低语,可他身上仿佛压了千钧重负,抬不起胳膊,也睁不开眼睛。


    时间在他身边没有意义地流逝,他身处黑暗,看不到任何光明。


    他想,就这样吧,总比未来痛苦活着好。


    就在他打算放弃一切的时候,耳边骤然钻进来一个词。


    安王世子。


    萧靖宥吗?谁在提?又要把萧靖宥的死怪在他的身上,让他偿命吗?


    徐奕清默念这个名字时,想起的不是死前被长剑穿心的痛苦,不是被剥光吊在菜市口展示阉人身体的羞辱,而是他梦中最后看见萧靖宥的时候。


    那个时候……


    他鼻息里似乎只剩凝在空中散不去的血腥,大战后的满地尸首被鸦雀啄食,凄凉悲惨。唯独那倔强的红衣身影,如守护神一样立在山谷的谷口,虽被万箭穿身,依旧双手扶剑插地,稳住身体,不曾倒下。


    徐奕清还记得萧靖宥最后的眼神,俊美无双的脸被鲜血溅满,如浴血修罗,却也没有半分暴戾憎恨,半阖的眼中,眸色清澈如水,平静而温柔。


    对方仿佛就是为了等他到来的那刻,才散尽了最后一口气,合上了眼,倒在了他的肩头,再无声息。


    对方拼尽最后一滴血相护,确认他安全后才闭眼。徐奕清能说萧靖宥的死跟他无关吗?


    不能!就是他害的,他应该被千刀万剐赔命!这样所有人都满意了吧?


    纵然心里这么想,可浑浑噩噩的徐奕清心中到底涌上了一丝愤然。他不复仇了,也不需要活着了,还怎么去害人?就算是萧靖宥自己来,也没有必要把他挫骨扬灰!


    如此一想,徐奕清突然从黑暗的沉寂里恢复了求生的意志。


    萧靖宥来了吗?他突然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安王世子到底跟他梦中是不是同一个人。


    徐奕清的感觉慢慢地、一点点儿回到了身躯……


    正值冬日,天黑得早,店家送来了油灯和简单吃食,昏黄的光线亮起,卿九刚吃了两口就听见小厮敲门的声音。


    “卿姨娘!卿姨娘!”


    卿九懒洋洋地分开房门,挑眉看门口这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这不是二郎身边的喜乐吗?你怎么来了?”


    她顺手从袖子里拿了碎银子递了过去。喜乐接了银子,长途奔走的疲劳脸色也一扫而空,他脸上堆起了笑,说:“我从辽阳县来,专门给你们报信的。”


    “哦?他们到了?”


    “到了,几个时辰前就到了。老太爷领着老爷他们去拜见安王殿下。后来公子收到了夫人送的信,安王殿下随口问了公子情况,就安排世子来接你们了。”


    其实真实情况与喜乐说的有很大出入。


    那安王比徐家人想象中要不近人情,近乎严苛。他说徐家女眷来都来了,就算半夜赶到,也得来给他王妃送灵,哪有半途住下来错过送灵时辰的道理。


    毕竟天子血脉,他属于君,徐家属于臣。安王高高在上,要求再不合理,徐家既来巴结他,就得受着。


    但安王又说,徐家女眷行夜路怕遇到不测,于是他便让世子亲自来接。


    话都到这份上,身份尊贵的世子亲自出马,徐家众人心里再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王府侍卫跟喜乐同行,来给徐家女眷报信,半途上就遇到了王氏她们。侍卫们顺便留下,直接护送王氏等人去辽阳县,喜乐则单独来见卿九,让卿九在此等待世子。


    “世子?”


    卿九的脸色有些微妙。


    饶是喜乐这种小厮,都知道安王世子广传在外的浪荡名声。他挠了挠脑袋,安慰道:“姨娘放心,我还跟你们一道。”


    这说辞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摆明了不相信世子的人品。


    世人皆知,安王世子爱美人,醉心留恋花丛中。


    作为圣上的皇长孙,世子自幼跟着安王爷在外征战,很少回京。京中众人对他其实不甚了解,只是民间传闻此人极为风流不羁,日常流连烟花之地,醉卧温柔乡中。


    都说虎父无犬子,安王善用兵,军功显赫,被尊大楚军神,他唯一的儿子应该也多少有些功绩。但世子却默默无闻,没听到他在战场上有过什么建树。倒是这放浪的花名,几乎传遍了整个大楚。


    京中的贵族男性再好色,最多也就偷偷摸摸把人接进后宅或者郊外养着,人前还受礼教约束。


    而安王世子却是明着勾搭姑娘,他曾在游历灵州时,引得花街柳巷的姑娘们竞相献身,他也毫不避讳地招蜂引蝶,在大街上随意亲芳泽。


    而安王爷让这种风流世子来接,就不怕坏了徐家姑娘的名声。


    所幸徐奕清不是姑娘,卿九倒是高兴其嫁不出去,最好在十六岁前都没人上门提亲才好。


    见卿九不语,喜乐赶紧又说:“姨娘莫要担心,待会让婆子帮你把大姑娘抱上马车,世子若是到了,你在车上回话便是。”


    卿九脸上终于见晴,她对喜乐笑得温婉:“你说得没错……”


    空中一道残影,喜乐不知发生何事就晕倒过去。


    卿九将指间银针收入袖中,敛起笑容,往门口喊了起来:“喜乐!喜乐!”


    粗使婆子闻声进屋,就见到卿九无措地站着,声带哭腔:“怎么办,他说着话突然就不省人事了……”


    “这又是怎么了?”粗使婆子疑惑地转身欲走,“奴去请大夫。”


    卿九拉住粗使婆子:“还是我去吧,嬷嬷比我有力气,万一大姑娘和喜乐醒了,你可以照拂一二。”


    粗使婆子略微犹豫,卿九又说:“放心吧,此间城小,我记得看诊大夫所在位置。”


    “好。”粗使婆子也不拒绝,不着痕迹地瞥了徐奕清一眼,想起那人暗中的吩咐,立刻顺了卿九的意思说,“奴会照看好大姑娘和喜乐,姨娘放心去吧。”


    卿九披了斗篷提了灯笼,刚转进客栈前的小巷子,目光就沉了下来。


    她翻手间,从腰部抽出一柄软剑,剑锋薄如蝉翼,在寒风夜色中闪过一抹冷芒。


    十年藏一剑,一剑即杀人。


    卿九眼底压着嗜血的冷光,望着辽阳县的方向。


    若是安王接连丧妻丧子,自顾不暇,看那京中仇人还如何指望安王府的黑骑军千里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