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12章 不要管我
作品:《我死后屑男人都哭了》 大半年来医院几乎成了第二个家,竹内春少有清醒的时候,每天不是闹着死就是求人活,渐渐吃不下饭整个人暴瘦,爸妈为他操碎了心,几乎一夜白头。
没人明白竹内春究竟在痛苦什么,如果他清醒着一定会说:世界坏了。
他的世界被一次次失败的命运劈成了两半,人在黑暗中扎根,不敢再仰头直视太阳。
仙台市一家三口是勾线替死,竹内父母侥幸逃过一劫,可谁能保证未来?
他就是这样把自己困进了思维怪圈,疯疯癫癫的直到爸妈的泪一遍遍打湿枕巾才惊醒。
他怎么能让他们伤心难过呢?
胸口那块血痰如果咳不出来那就用力咽下。
竹内春拼尽全力,脖子连着脸颊红成一片,最后肩膀下塌,半边身体无力的悬在床头,在妈妈喜极而泣的目光下虚弱地说:“吃、饭。”
他饿了,想好好吃顿饭。
吃饱后他会变得正常,一家人也将回到从前的样子,继续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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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竹内春休学回来后校园论坛再次沸腾,只因话题主人一年不见成了冰美人。
所谓冰美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玩,但偏偏有人头铁不信邪,没多久满校园的小混混不见了,一个个鼻青脸肿口口相传自己是竹内春的护花使者。
而花朵本人只需冷冷一瞥,那些使者便作鸟兽散了。
“你这样不好。”
黄濑凉太拉开椅子坐下,面对他瘦脱相的脸,少有的认真道:“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人呢不要活得太悲观。”
“一悲观,诸事就不顺,看什么都是绝望。”
竹内春没吭声,只是慢慢移开视线。
窗外绿树葱郁,入秋的太阳将大地烘烤,蝉虫满耳清脆,一切都那么富有生机,可在他眼里所有东西都是死的。
放学后竹内春背着书包漫步回家,东京繁华,女孩子们也比乡下大胆,面对搭讪他就像幽魂一样从人身旁穿过。
回到家,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说着恢复正常,可爸妈终究因他生了间门隙。
夫妻两一开始只是分房,后来爸爸三天两头不回家,无数次争吵后直接住在了公司。
妈妈气不过却毫无办法,竹内春都怕她哭伤眼睛,也就前几天妈妈也不回来了。
说什么回老家散散心,竹内春知道老家的位置靠近乌野町,生长在那里的人如鸟兽般努力翱翔,去一趟也许很多东西都能好转。
所以他没有挽留,点头表示支持。
一个人的生活十分孤独,明明爸妈健在,可他好像回到了任务时期,那时还有系统陪着,而如今只剩他面对冷冰冰的家。
热一热残羹剩饭,果腹后总想为什么会这样。
他突然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了,每到这时总会想起乙骨忧太。
不该说那些话的。
什么这是病,有病得治,竹内春翻来覆去地念觉得好讽刺。
这话分明更适合自己。
万万没想到,几周后真的遇见了他。
要知道人山人海的东京想要遇见一个人并不容易。
那天日头西斜,学园祭临近尾声,他穿着女仆装,手里夹着一只烟,身侧是同样一身女仆装,胳膊窝夹满传单的黄濑凉太。
教学楼底被橘色的夕阳包裹,像焦糖布丁,挖一块都能流馅。竹内春在昏黄的光中细细数着脚边的蚂蚁,指尖的女士香烟燃起一缕安神的薄荷香。
许是数累了,浓密的眼睫不停扑朔,他抬头含住烟,便与一身白色制服,背着刀袋的乙骨忧太四目相对。
就像命运倒置了一般,那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光中,浑身都是向生的光芒。
竹内春顿了顿手,若无其事地撇开头,扯过一张传单摁灭香烟,然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看见他起身,黄濑凉太连忙跟上,手机摁得噼啪响,抱怨着上午拜托人拍的恶搞照片全糊了。
“难得穿女装,这些都是拍的啥!”
这次女仆装竹内春是因为抽中签才不得不穿,黄濑凉太却是自告奋勇,一脸只要有趣什么都可以尝试的样子。
他难免好奇:“这么喜欢女装?”
“新鲜嘛。”黄濑凉太耸肩,模糊地笑道,“人生多点新鲜才有意思。”
见他不愿说实话,竹内春扯嘴,“我换衣服了,你可以再找个人给你拍纪念照。”
说完不顾尔康手进了更衣室。
换完衣服,把裙子放回班级,竹内春又去厕所洗了把脸。
镜子里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可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变化。
不愿深想,随意擦干水渍后挎起书包,心脏的位置突然发出一阵锥心的疼,就像死去的枯木遇见溪水,颤颤巍巍地纠结着是否要重生。
艰难地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入目的却是空荡荡、只有一片夕阳的大地。
那个人不见了,仿佛方才的匆匆一瞥全是错觉。
说不清什么心情,好像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落。
竹内春驻足了会,等反胃的情绪褪去才抬脚,他弯腰换好鞋,扣紧柜门回头却迎上一道身影。
双眼瞪大,心跳再一次失衡,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像傻掉般木木的站在原地。
一年半整整几百天,分别时留下那些狠话又把人拉黑,从此不闻不问——完完全全的渣男行为。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乙骨忧太,印象里他总是这样,永远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捧着一颗执着热切又扭曲的心,希望竹内春收下。
“还记得我吗?”
究竟是有多不自信才会问出这种话?
面无表情的样子杀伤力巨大,哪怕已经开始单独进行任务,乙骨忧太还是忍不住忐忑。
总以为自己的变化足够大了,但见到竹内春后还是吃了一惊。
好瘦,夕阳的光辉将那对不算宽阔的肩膀勾勒,头发微乱,眼底泛着青,明明那么秾丽的一张脸,看过来时却冷得带刺。
有人将笑容和发自内心的幸福从竹内春身上夺走了。
没得到回应空气一时间门有些凝固,乙骨抓紧刀袋,脸上勉强勾起的笑容变得僵硬,终于竹内春应了声。
闷闷的,由鼻子发出的声音。
“你、你过得还好吗?”
其实他更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需不需要帮忙,以及我们还是朋友吗,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立场去聊那么亲近的话题。
竹内春什么都没说,与那年一样令他难堪的姿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乙骨忧太的心情暂且不提,里香的反应实在强烈,已经很久不出现的她突然冲出桎梏朝竹内春直直扑去!
在乙骨的大喊下,教学楼底尘埃飞扬,不少学生被这阵巨响惊得停下脚。
灰尘还未散尽,咒灵庞大的身躯紧紧压着一个身影,锋利的白骨扼住人类脆弱的脖颈,她像得不到糖果就无理取闹的小孩,以杀了竹内春为口号,发泄个不停。
竹内春的反应更奇怪,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慌失措,仅仅是躺在地上,平静地任由里香的指头戳进皮肤。
乙骨忧太脸色惨白,语气十分冷硬:“里香。”
【忧太……】
“乖,回来好吗?”
咒灵消失后尘埃也慢慢散开,通往大门的过道只剩下竹内春狼狈的身影。
他爬不起来,膝盖受伤发不出力,只能用擦破皮的手慢慢撑起身体。
乙骨忧太冲上去帮忙,起初还在为对方没有拒绝自己而高兴,可走出教学楼就被推开了。
他冷淡的神情好像一块怎么都捂不热的石头,乙骨张着嘴却不敢喊出那个在心底埋藏极深的名字。
有些关系是无论如何小心对待都无法恢复原貌的存在,就好像人会变,你无法阻止,只能在心里默默怀念。
乙骨忧太远远跟着他,直到亲眼看到人进屋才离开。
一切本该在这里结束,可乙骨忧太遇见了竹内爸爸。
咒术界是一个阶层森严的庞大集团,由于咒灵里香的存在他这一年几乎都在五条悟手里秘密修行,进入高专后最初还需要同学们引导,现在已经能够控制里香,独自处理任务。
而每一次任务都需要写总结报告,那日辅助监督伊地知不在身边,他只能自己琢磨着写了一篇,由于任务等级太高必须交到更高一级的领导手里。
正是这样与竹内春的爸爸重逢了。
乙骨忧太吓得满脸惨白,很怕一年前东区森林的事被发现,结果竹内爸却客气的招待他,不容他拒绝地递上热茶。
随着茶香萦绕屋舍与他说起竹内春。
抑郁症。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他也曾有过寻死腻活的经历。
夜里乙骨忧太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那道身影总不受控的出现在脑海。
他翻出手机,看着过去的聊天记录。
回忆起国中,那时候的天空远没有现在这么寥廓,宫城的大街小巷布满他们结伴走过的痕迹。
突然他看到一张照片。
照片里竹内春笑容灿烂,眼底澄清像一只没有烦恼的小鸟,如今这只鸟飞不起来了,冷冰冰的仿佛随时会死掉。
乙骨忧太认为自己不能放任不管,不为别的,只是不想留有遗憾。
竹内春那样的人,理应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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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竹内春闻到食物的香气,他已经许久没有吃上一顿正儿八经的晚饭了。
以为是妈妈,他爬下床,顶着头乱发走出去。
背对他的白色身影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妈妈。
“晚、晚上好。”
乙骨忧太局促地放下手里的锅铲,怪无辜地看着他。
竹内春脸色难看却说不出狠话,只能道:“你怎么进来的?”
“呃……就是那个遇见伯父了。”
“他拜托你来当保姆?”
乙骨忧太被说得怪尴尬,却面不改色的应了声。
竹内春疑犹地盯着他,直把人盯得手足无措才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越过他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
“你肠胃不好,还是少喝冰……”
在竹内春吃/人的目光下,乙骨忧太闭上嘴,一时间门空气安静下来,又莫名有种时光倒回的熟悉感。
吃完饭,竹内春下了逐客令,“下次别来了。”
乙骨忧太前脚答应好,没几天提着菜又来了。
这一次竹内春午睡被噩梦惊醒,泡完澡精神好歹缓过来,家里没人,窗帘亦紧闭,便什么都没穿来客厅拿水杯。
乙骨忧太拧门进来时,他一身精光,头发凌乱,嘴里沧桑地叼着烟。
大门敞着,路过的邻居往里随意一望直接傻了眼,菜篮子咚的落地,西红柿咕噜咕噜滚进屋子。
“你、我——对、对不——!”
“给我关上!”
咚咚两声,乙骨忧太被枕头砸了个正着,后脑勺更是和门来了个亲密接触。
十多分钟后,竹内春从卧室出来,拽起在沙发上坐立难安的乙骨忧太,利着嗓子,死活要人出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说了不许来你还来!”
“我买了菜,有你喜欢的炸鸡腿,可以用辣椒粉……”
“烦死了,乙骨忧太你麻烦死了!!”
“饿不饿,我现在去给你——小心!”
鸡同鸭讲了一连串,竹内春突然脚下发疼,拖鞋卡进脚踝,整个人失去平衡朝侧面倒去。
咚一声乙骨忧太抱着他发出吃疼的闷哼,缓过来后发现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立刻慌得两手乱舞。
等他镇定下来,费了点劲坐直却看见一双猩红的眼睛。
竹内春死死咬着唇,不让哭声溢出,又是羞愤又是气恼,难受得鼻子直抽,而后细碎地抱怨起:
“烦死了,说了不用管我,别来管我……”
乙骨忧太心里一抽,说不清楚为什么而疼,看着他总有些感同身受。
手掌在空中蜷曲了阵才搭上那截瘦削的肩膀,用很轻的声音温柔道:“要吃炸鸡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