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作品:《神说要有光

    温郁夏点开朋友圈往下滑,果然找到一条半年前的动态。文字写着误食芒果,配图是起了红疹的半边脸。


    手指在屏幕上方悬浮许久,最终默默按下删除键。


    次日是周末,温郁夏备忘录里的闹钟全部关闭,准备睡到自然醒。可人算往往不如天算,时钟的指针刚转过八点,她便被一通电话吵醒。


    不是周滢或秘书拨来的工作电话。


    来电显示备注着家政李阿姨。


    温郁夏每周都会请家政上门做保洁,这位李阿姨干活认真,而且有个特别显著的优点,就是话少,做事情的时候从不问东问西,温郁夏回国之后家里一直由她负责打扫。


    但刚刚李阿姨打电话来说,老家有些急事需要她立马赶回去,恐怕得离开闵城一个月。


    温郁夏看见她朋友圈的最新动态,转发了一条母亲重病,爱心筹款的慈善链接。她点击进入,捐了一千块钱,然后发出一条早日康健的祝福。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轨迹。尚且力所能及之时,能帮便帮一些。


    只是李阿姨走了,家里仍旧需要有个保洁收拾。她下载了网络上好评如潮的家政软件,挂出自己的需求,很快收到了接单申请。


    温郁夏点进对方主页,从过往全屋打扫的照片来看还算干净,房屋死角也都清洁到位。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客户投诉的记录。


    应该是个不错的保洁。


    温郁夏同意了对方的接单申请,并约定在下午两点□□。


    这么一番折腾,事情是解决完了,但困意也荡然无存。她披着居家服起床,刷牙洗脸后,把冰箱里的牛奶和面包热了一遍,躺在沙发上边打游戏边吃。


    许是周六大清早的缘故,阴间通宵上分的人刚睡,阳间普通玩家还没醒,好友头像全部灰扑扑地躺在列表里。


    温郁夏只能单枪匹马随机匹配组队。


    对局玩到一半的时候,左上角突然跳出一条好友状态提醒:您的好友【序曲】上线了。


    温郁夏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个昵称是谁。


    昨晚宴会结束后,几个公司群连翻轰炸怂恿她发红包,和裴延序的聊天记录便被顶了下去。再后来,温郁夏回到家又处理了两封工作邮件,事情一忙,就忘了删除好友。


    上线提醒一闪而过,她起初并没有在意,保持正常的游戏节奏发育推塔。


    直到一局结束,回到游戏大厅,发觉裴延序仍是自由状态。


    与此同时,页面正中闪烁起【序曲】发来的组队邀请。


    温郁夏犹豫了两秒钟,点击确定。


    裴延序的微信消息接踵而来。


    序曲:姐姐,连语音吗?


    夏至:不用,随便玩玩就行。


    温郁夏玩的是刺客,裴延序则选了法师。


    对局开始,进度条逐渐加载,温郁夏这才后知后觉看见除他俩以外的另外三个队友居然全部是射手,甚至刚进入游戏就纷纷跑去了下路。


    序曲:姐姐,我们好像遇见新手了。


    夏至:你走中路,我去上路。。。。


    她连续输入四个句号,字里行间尽是无奈。


    好歹先把塔守住。


    温郁夏一边补兵守塔,一边兼顾打野,裴延序那边的情况和她基本一样。阵容结构占了劣势,只能猥琐发育。


    然后在下一秒响起了系统播报音:firstblood——


    doublekill——


    troublekill——


    他们对下路三个射手光荣全灭。


    温郁夏实在没忍住,鲜少在游戏公频说话的她在聊天框编辑了一大串叮嘱,让那三个人苟住,别头铁往前冲。


    消息发出的刹那,她看见射手一号、二号、和三号的头像接连熄灭,站在复活点一动不动。


    这是中途挂机,干脆摆烂退出了。


    只剩她和裴延序两个人,二对五。


    ……这怎么打。


    ……天崩开局。


    温郁夏用小拇指切出对话框,给【序曲】拨了个语音电话。


    铃声响了不到一秒,那边瞬间接通。


    “姐姐。”裴延序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刚醒。


    “商量一下战术,这把怎么打?”温郁夏言简意赅,“赢,我是不抱希望了。输的话,至少别跪得太难看。”


    否则影响她账号的战绩。


    裴延序说:“对面已经开始推下路塔了,如果不拦住他们,最多三分钟就能推到家门口。”


    “你说的我都知道。”温郁夏的声音透着明显的不耐烦。她这边要应付两个人,一个坦克一个射手,操作算不上好,但都鸡贼得很。


    那个射手始终缩在塔后不肯出来,连坦克也怂得躲在超级兵后面,每次被她打到只剩一滴血立马开闪现逃跑。


    这不,相同的情况反复上演,消磨温郁夏本就不多的耐心。


    但这回,那个坦克没能逃掉。他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法术大招,正好放在他闪现后的位置。


    温郁夏看见草丛里钻出了颗脑袋,是裴延序操控的法师:“你怎么过来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赢。”裴延序说,“把他们一个个杀回城,出来一次杀他们一次。”


    简称毁天灭地式打法。


    温郁夏应了一声“好”,裴延序当即道:“姐姐,我们越塔先把那个射手杀了。”


    几乎是话音传过声筒的同时,两人相互配合。裴延序蹲在草坪里开大招,精准攻击塔后区域,把残血的射手逼得后退。温郁夏立刻发挥刺客的速度优势,在两座塔之间收割人头。


    打完这个,刚刚死过一次的坦克也复活了。


    温郁夏和裴延序虽然是头回联手,但两人的搭配很有默契,顿时又把坦克送回了泉水。


    解决掉上路,对待中下两路也是同样的战略。在团灭过敌方两轮之后,他们的经济已经远超过对面,小兵的攻击力自然而然增强,足以自动推搭。


    “姐姐,我有一个新的想法,你要不要听。”裴延序的嗓音再次传来,这回不显沙哑了,干净清冽盈满耳廓。


    温郁夏不置可否:“说说看。”


    裴延序道:“我们摸去他们出门的路上。”


    不用多解释,温郁夏蓦地明白。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如果成群一起来,直接送他们回家团聚。


    裴延序的操作很秀,预判走位从不见失手。


    又杀了几轮,对面也许是被打到心态崩溃了,时间刚到就点了投降。


    “姐姐,开心吗?”青年声音带着笑,欢喜藏也藏不住。像每逢新年家里摆的糖果罐子,盛满了牛轧糖和巧克力,轻轻一碰就会溢出来。


    仿佛有根羽毛挠过耳朵,惹出一片酥麻。温郁夏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莫名有些发烫,低低“嗯”了一声。


    邀请她继续组队的界面弹出来,温郁夏看了眼手机时间,她晚些还有私事。但这会儿,就竟无端犹豫起来,眼见着倒计时跳到个位数,终于按下拒绝。


    “姐姐?”裴延序错愕。


    “我中午有顿饭局需要准备一下。”温郁夏解释说,“今天就不玩了,有机会再约。”


    “三次元更重要,姐姐快去忙吧。”青年倒十分善解人意。


    挂断电话,温郁夏踩着人字拖走到衣帽间。


    她方才所说的饭局,其实是约了一场相亲。


    等过了明年春节,照老一辈人说的虚岁,温郁夏就算正式进入奔四行列,社会上统称她们这群人为大龄剩女。每每同学聚会、亲戚拜年,话题转移到她身上问的永远是“有男朋友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前几天,连车辆保险的推销短信也关心起了她的感情状况。


    温郁夏不像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那么着急,但逐渐把事情提上日程总归没错。缘份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并不是你想找,就能碰见合适的。


    她抱着随缘的心态每周约见一次相亲,什么时候感觉对了,余下的自然水到渠成。


    她换上一套牛油果色小西装,袖口微卷,脚下搭配一双奶白色低跟皮鞋。头发利落扎在脑后,对着梳妆镜画了一个简单的淡妆。


    弄完后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好的饭点还剩三十分钟,正好用作路上车程。


    见面地点是温郁夏挑的,选在一家环境清幽的小资西餐厅。这个位置离她租的公寓很近,后厨师傅的手艺也不错,并且餐食讲究一人一份,避免相互不熟的人夹菜时产生不必要接触。


    她进店时对方已经到了,穿着笔挺的西装革履,像是银行推销客户办理信用卡的销售。


    温郁夏想了想对方的个人简历,似乎写得是人民教师,在一所公立初中教数学,是长辈眼中最稳定的好工作。


    打过招呼后,温郁夏在他对面坐下。


    椅子是她自己拖的,对方除了将菜单递给她,并没有其他表示。温郁夏没由来地想起了裴延序,落座前会替她拉椅子,铺餐垫,帮她把餐具摆在左右手最方便拿的位置。


    绅士而细致,面面俱到。


    其实她以前的相亲对象也和眼前这个人差不多,第一次见面只是彼此了解情况而已,甚至很难说会不会有下一次见面,因此很少有人能做到像裴延序那样。


    温郁夏以往从没有因为这点细节就觉得败兴,但今日莫名地想快点结束这场相亲。她单方面作出决定,不会再和对方见第二次。


    于是在点餐时主动提出来:“这家餐厅的消费不低,一会儿吃完饭我们aa制吧。”


    男方却不同意,坚定地认为应该由他请客。


    许是对温郁夏的外貌有些好感。


    但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他问得每一个问题,温郁夏都回答得极其敷衍。对方自然也能意识到她对他无意,当最后结账时温郁夏再次提出aa,男方这回没有异议。


    吃完饭时间还早,温郁夏顺路去了她经常光顾的理发店做了个头皮护理。


    周末的理发店难免人多,排队稍微花了些时间。等轮到她做头皮按摩,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一阵持续震动。


    家政软件发来服务即将生效提醒。


    她预约的保洁也私发来一条信息。


    【小姐您好,我已经到了,请问您目前不在家吗?我在这里等您。】


    对方拍了一张她家门牌号的照片。


    温郁夏看了眼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十三点五十八分。这个保洁很准时,也很有礼貌,温郁夏对其的好感不由自主多了两分。


    她催促托尼老师处理得快一些,随后开车抄小路回家。


    乘上电梯时恰是十四点二十分,比事先约定晚了二十分钟。温郁夏盯着电梯内滚动着楼层数字的电子屏,祈祷它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论任何事情,迟到都是很无礼的表现。


    尤其类似于家政这种服务型行业,李阿姨曾经对她说话,他们是按照工作小时收费的。


    也就是说,温郁夏迟到这二十分钟里,不仅让对方站在家门口干等,而且一分钱没有赚到。


    她实在抱歉,今天这件事确实是她的失误,是她没把握好时间。温郁夏想过了,等会儿一定给对方道歉,那二十分钟的工钱也通过私下转账给她补上。


    她住在二十七楼,电梯升了小半分钟,总算抵达楼层。


    温郁夏几乎是冲出电梯门的,满腹抱歉的话却在看见家门口青年的瞬间,生生卡在喉咙里。


    “怎么是你?”惊诧脱口而出。


    青年的蓝白色卫衣外面还套了一件藏色背心,胸口和背面贴着家政公司的商标logo。


    鞋子是橙色软件上八十块钱一双的普通帆布鞋,看料子已经穿得很旧了,却并不脏,布面和鞋带都是纯白色。


    白球鞋的旁边摆着一个水桶,身后还背着一个背包,鼓囊囊的,印刷着和衣服上同款的标识,里头应当是家政公司统一配备的清洁用具。


    温郁夏可以确定,她在网上预约的保洁就是裴延序。


    “你是不是很缺钱?”她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