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送给你的。”赤颍对无晴晃动手腕，将手里的剑穗晃得左右摇摆。


    剑穗是蓝的深浅渐变，流苏上方嵌着一块白色平安扣形状玉石。


    “送给……我的？”


    无晴盯着剑穗看了好久，慢吞吞的语速充满了不可置信。


    还是第一次从无晴的话语中听到如此明确且强烈的情绪。


    赤颍说：“恭喜你筑基。你可别嫌丑，我编了好几天呢。”


    说着话，赤颍将剑穗放在手心递给无晴。


    从赤颍手中拿起剑穗，无晴抿着嘴唇说：“不丑的。”


    停了一会又说：“很好看。”


    这几日练剑时，赤颍总是拿着绳子翻来覆去地摆弄。


    原来是给她做剑穗。


    捏紧了手里的剑穗，无晴低着头说：“对不起，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她和赤颍相识这么久，赤颍又不止一次帮助她，她却从未想过给赤颍准备礼物。


    难怪大家都不喜欢她。


    似乎是很愧疚，无晴连声音都小了很多。


    赤颍却笑着说：“哪有人莫名其妙送礼物的，我这个人是恭喜你筑基的。”


    “你若实在想送我什么，以后也来得及呀。”


    她送无晴的礼物并不贵重，那块石头还不如灵渊那块冰晶石十分之一值钱，也实在不值得无晴这样。


    一切发生的太临时，她也来不及准备什么。这几天她还在想，以后定为无晴寻一个更好的剑穗。


    毕竟来之前，她也没想到会和无晴如此投缘。


    无晴不知赤颍心中所想，只点了点头，心里想着等今日练完剑就去问问师父和师兄。


    她应该送赤颍一些什么比较好。


    十分珍重地将剑穗挂在剑上，又抱着剑匣子回到了房间。


    等无晴出现在赤颍面前时，手里拿的依旧是平日使用的木剑。


    “你怎么不拿你师父送的剑，不喜欢？”赤颍好奇地问。


    无晴摇摇头，小声说：“太贵重了。”


    那么好的剑，她舍不得用。


    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赤颍劝她说：“法器就是拿来用的。”


    “听说你们剑修，都讲究人剑合一，你不拿出来使用它，你们怎么合一？”


    听赤颍这样说，无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她以剑入道，对此道了解并不奇怪。但赤颍这样的医修，却也对剑道一事非常了解。


    明明两人年纪差不多大，赤颍知道的事情却比她多许多。


    “怎么了？”


    见无晴只是盯着她看也不说话，赤颍心里奇怪。


    “没什么。”无晴说：“只是没想到你对剑道一途颇有见解。”


    无晴真心实意地夸奖：“你真厉害。”


    觉得这一句干巴巴的话不足以显示赤颍的厉害，想要多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并不知道无晴的纠结，赤颍只觉得无晴十分可爱。


    她这算什么见解，不过是听其他剑修道友说起过而已。


    从小就和师父四处行医，她走的地方多，见的人也多，自然什么都能听别人说起过一些。


    无晴就是吃亏在见的人太少。


    偌大的悬壶峰，除了照顾生活起居的人，就只有他们师徒三人。


    也难怪无晴性子这样孤僻冷清。


    这么一想，赤颍又觉得无晴去秘境看一看也好。


    虽然她不愿意让无晴随了沈欣柔的意，可无晴总不能一直呆在悬壶峰。


    她们一同去参加秘境，她还可以陪着无晴。免得这姑娘傻得太过，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心里想了一大圈，却没开口劝无晴做决定。


    毕竟这是无晴自己的事，她总不好一直劝。


    “你给你的剑起过名字了吗？”赤颍问。


    无晴答，“碎引。”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到了悬壶瀑布。


    越靠近瀑布，无晴越发沉默了起来。


    小女孩的无害气息被收拢，浑身散发出冷冰冰的寒气。


    就像赤颍刚认识她时的模样。


    练剑其实是一件非常无聊枯燥的事情。


    首先要将每个基本招式重复一百遍，然后在开始练习剑法。


    心性不定的人连第一步都无法完成。


    无晴却每一个动作都十分认真。


    赤颍很喜欢看无晴练剑法，总觉得这时候的她身上带着一股冷冰冰的肃杀之气，又与周围的环境十分和谐。


    好似这瀑布是为她而奔腾，河水为她而冻结。


    她是让这世界变得寒冷的存在。


    心里记挂着给赤颍送礼，练剑之后无晴直接去了玉玄的住处。


    赤颍要补觉，也就没跟着无晴一起。


    到达玉玄住处时，灵渊竟然也在。


    无晴恭敬地对着两人行礼，然后坐在一边听两人说话。


    从他们谈话中，无晴得知灵渊已经金丹中期。


    即便是了解灵渊天赋的无晴，也不免为他的修炼速度而感到惊讶。


    无晴十七岁筑基，放在整个修仙界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天才。


    但比起灵渊，她的修炼速度却显得非常平庸。


    灵渊十五岁筑基，二十岁金丹，如今不过二十二岁却已经踏入金丹中期了。


    要知道大部分修士能在五十岁前金丹，已经算是颇有天赋。


    对于多数人来说，只是筑基的修炼就足以消磨大部分人生。


    例如赤颍，二十二岁筑基，如今二十八岁，依旧停留在筑基中期。


    可赤颍已经算是修炼很快的天才了。


    两人聊了一会，这才询问无晴为何而来。


    修真界每个人都专注修炼，悬壶峰更是如此。


    对于其他人看中的礼仪规矩，悬壶峰通通不在意。


    若是无事，无晴也不会日日往玉玄这里跑。


    “今日我收到了赤颍送我的礼物。”


    无晴如实将早上发生的事对师父师兄说明，最后说道：“我没有送礼物的经验，所以来请师父和师兄帮我。”


    从小到大，除了师父和师兄，从未有人送礼物给她。


    能收到赤颍的礼物，她感到十分惊喜，也想送还礼物给她。


    “哦？”


    玉玄笑呵呵地说：“看来我们无晴交到朋友了啊？哈哈哈哈哈。”


    无晴自小孤僻，能交到朋友让两人很是高兴。


    笑了一会后，灵渊说：“送礼物要凭真心，怎么能让别人帮你出主意呢？”


    从小到大，无晴都让人十分省心。


    无论是在修炼上还是在生活上遇见了困难，她总是能独自想办法解决。


    这还是无晴第一次求助，可惜灵渊不能帮她出主意。


    灵渊感到十分遗憾。


    “我是真心想要送礼物，可我不知该送些什么。”


    听见师兄的答案，无晴感到十分茫然。


    “送礼物，最要紧是要送她需要的，喜欢的。”


    “你现在想不到送什么也不要紧，你们认识的时间尚短，以后你想到了在送给她也不迟。”


    玉玄教导她。


    听玉玄这样说，无晴急切的心情缓解了许多。


    她听话的点点头，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多留意赤颍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但玉玄的话并没说完，见吴晴点头，他继续说：“这次秘境开启，赤颍也会去，不如你同她一起去。”


    “一来你可以观察她需要什么，二来你也去看看。”


    “我们修行之人，不可只窝在门里修炼，也该出去看看世界。”


    以前他总是舍不得无晴年纪小小就奔波吃苦，可转眼无晴已经这么大，天赋又这样好。


    他总不该让因为他的不舍，断送了无晴的修行路。


    想要送赤颍礼物是真的，不想出宗门也是真的。


    无晴张嘴，想要请求师父让她继续留在宗门，可心里又知道师父做的决定是为她好。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不应该反驳师父的苦心。


    憋了好一会，无晴才回答：“徒儿明白了。”


    虽然无晴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连声调都没有任何起伏。


    但两人看着无晴长大，对无晴十分了解，一眼就看出她有些不高兴。


    无晴告退时，灵渊很想和她一同退下，却被师父喊住多留了一会。


    留住了灵渊，玉玄却不开口。


    直到看不见无晴身影，玉玄才开口询问：“自我出关后，总是能听见一些风言风语。”


    “所有人都说你对沈欣柔很好，却不太喜欢无晴。”


    玉玄提起这件事，让灵渊十分意外。


    关于这些传言他也有所耳闻，并感觉莫名其妙。


    最近他和欣柔师妹相处还不错，但也仅止于此。


    无晴是他同峰同师的亲师妹，两人又是从小一同长大，他自然是更喜欢无晴的。


    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传言是怎么来的，甚至传到了师父耳中。


    见到灵渊惊讶的表情，玉玄也明白那些流言当不得真。


    想着上次沈欣柔来他这里的行为，玉玄对灵渊说：“以后还是少和沈欣柔接触。”


    沈欣柔这孩子虽然面上听话懂事，可内里小心思实在是多。


    虽然灵渊和无晴都是玉玄的徒弟，但玉玄对两人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玉玄舍不得无晴跟着他在外面颠沛流离的吃苦，总是将无晴仍在家里。却很舍得灵渊跟着他到处跑，甚至有什么麻烦的事都会丢给灵渊。


    那些俗气的人情世故，灵渊自然也不像无晴一样一无所知。


    只略微思考片刻，灵渊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宗门里流言纷纷，灵渊顾念沈欣柔的面子，不好多做解释。沈欣柔却也不曾解释半分。


    若是沈欣柔真的辩解过一句，便也不会让流言越演越盛。


    “我明白了。”


    想通这一切的灵渊立刻应下。


    灵渊从小天资聪颖，一直被人捧着长大。第一次被人这样利用，对付的还是他最偏疼的师妹。


    怎么想灵渊都觉得沈欣柔讨厌，原本那一点点同门之情都跟着消失了许多。


    无晴兴冲冲的走，回来时却蔫头蔫脑的。


    赤颍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半路遇见沈欣柔了？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没想到赤颍会这样问，无晴呆愣了一下，又连忙说：“没有没有，师姐不会欺负我的。”


    欣柔师姐也欺负不了她。


    听无晴这样说，赤颍只觉得心口哽了一口老血。


    无晴这傻孩子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偏她自己还没有察觉。


    说不准这会还认为沈欣柔是好人呢！


    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赤颍追问：“那是怎么了？”


    “师父让我和你一同去秘境。”


    一说到这件事，无晴就有些闷闷不乐。


    见她这样表情，赤颍立刻懂了。


    “你不想去？”


    一想到这件事，无晴连话都不想说了，只是轻轻点头。


    作为一个外人，赤颍当然明白玉玄的良苦用心。


    修仙一途，除了修炼功法外，心境也是极为重要的。


    心境的成长又跟一个人的经历息息相关。


    可这会无晴这样难过，赤颍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只能跟着无晴一同唉声叹气。


    好在没一会，灵渊就出现在房门外。


    见无晴这样可怜，灵渊笑着说：“十七岁了，怎么还这样小孩子脾气。”


    他虽没有恶意，但对灵渊有偏见的赤颍却觉得他这话说得实在讨人厌，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


    赤颍就没见过比无晴更听话乖巧的小孩子。虽然无晴性子冷，也不爱说话，可她却是最懂事的。


    “此秘境只对筑基期开放，师兄没办法陪你。”


    灵渊对无情解释：“而且师兄要留下参与宗门大比的主持，也实在抽不出空。”


    灵渊解释这么多，无情也觉得她实在不该这样闹脾气。


    她小声说：“我知道的，师兄。”


    见无晴依旧是没精打采的模样，灵渊问：“可是害怕了？”


    无晴抿嘴，在灵渊关切的目光下点头。


    “有一点。”


    她从小在悬壶峰长大，从未踏出过宗门，甚至极少走出悬壶峰。


    悬壶峰中只有他们师徒三人，但实际情况是师父总是带着师兄四处走。


    通常情况下，悬壶峰中只有她一人。


    她习惯了独自在悬壶峰生活的日子，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什么模样。


    要她独自离开，她实在是有些……慌张。


    “怕什么，还有我和我师弟呢。”


    听到这里，赤颍连忙开口安抚无晴。


    ”秘境之行虽然凶险，但我会保护你的。“


    赤颍的天赋和修炼速度在别人那也可以让人羡慕一番，在灵渊这实在不够看。


    他却没阻止赤颍吹牛，反而还顺着赤颍的话说：“这次无晴就拜托你了，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定不会推辞。”


    赤颍实在担心灵渊戳破她的大话，因此在听见灵渊郑重其事的托福后，赤颍惊讶了好一会。


    传闻中的灵渊因为天赋奇高而骄傲嚣张，虽然气质温和，但很不好接近。


    她倒是没想到这样的灵渊竟然会顺着她吹牛。


    很快赤颍就明白了灵渊的用意，只是为了让她多多照顾无晴。


    想明白一切的赤颍倒是不那么讨厌灵渊了。


    他倒也不是个里外不分的人，对无晴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