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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在周围引起一圈抱怨。


    阙冉好一会儿都没从这一声中清醒过来。


    她不解抬头，对上一双冷澈的眸子，抓着对方的右手没有松开。


    罪魁祸首也不挣扎，躬身站在原地，撩起眉眼任她抓着，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浅笑。


    “不好意思，手滑。”说着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不等阙冉发火，将手机界面展示给她看，“我赔给你。”


    手机界面张狂展示着他的个人二维码。


    看她不动，对方还晃了晃手机，眉尾轻扬，笑意更甚。


    阙冉审视着他，目光从上到下将他看了个遍——


    男生一头夺目红发，衬得皮肤白得发指，发梢轻轻搭着左眼眉尾，眉骨边缘有一颗闪亮的银白色眉钉。


    剑眉之下冷眸清澈带笑，眼尾轻轻翘起，带着浓长的睫毛深陷，犬眸一般晶亮。


    再往下，颀长脖颈被粗细重叠的一根项圈圈住，细链隐入圆领黑t中。


    更像狗狗了。


    男生神情生涩，看着年纪并不算大。


    一身打扮更是潮流，就这么一眼打量下来，数不清的金属穿刺装饰。


    大热的天，他竟然还在t恤外面套了件皮衣，皮衣左边肩膀和领口处，也点缀着大片铆钉。


    她视线落在他胸口，那里别着一张和他人气质完全相悖的志愿者工作牌，上面写了他的专业和名字——


    2019数学系，李无。


    学弟啊。


    阙冉了然收回视线，抓着对方的右手也收回来，淡声摇头，“不用了。”


    说着思绪重新回到手机上。


    池昶没有收到回复，现在闪了语音电话过来。


    阙冉没有迟疑接起，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身高马大的男生依旧站在原地，手机执拗的滞在空中。


    啧，怎么不听话。


    她讲话筒掩在胸口，朝他又重复一次，“我说了，不用。”


    然后转身从一楼侧门出去，才重新接起电话。


    电话里池昶声线沉沙，应该是刚起床不久，语气里是十分的不耐烦，“阙冉，你什么意思？昨天我有应酬，根本就赶不过去，我已经解释了，你还要怎样？”


    声音透过网络传播到阙冉耳边，歇斯底里的情绪被削弱不少。


    一样的话阙冉夜里已经听过，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再将昨晚消极的情绪重拾起来。


    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和池昶吵架了。


    以往刚热恋时，池昶生气也会和她争吵，这个时候只要她服软讨好，池昶就会消气然后与她和好如初。


    这么多年过来，相似的争吵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


    服软讨好只多不少。


    只是从未像现在一样，让阙冉觉得难堪和疲惫。


    她抬手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池昶，我已经说过了，让我冷静一下可以吗？我很累，不想现在吵架。”


    对面却怒气腾腾，“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阙冉，为这么点破事你要跟我分手？”


    阙冉闭了闭眼睛，胸口被一口气堵着，眼眶鼻尖也被蒸得滚烫。


    阳光灼人，让她睁不开眼睛，只是低着头听池昶在对面大发雷霆。


    再等等，等他酒劲散了，等他冷静下来。


    她这么想着，身体往墙边躲了一步，整个人完全藏进树木的阴影中。


    视线一直看着脚边草坪里一朵刚冒头就被晒得偃旗息鼓的小花上。


    这时，一片凉意靠近，随即视线里出现一只握拳的手。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


    手掌摊开放在那只拳头下面。


    拳头张开，手心里落下什么东西，那只手收回，她才终于看清——


    一颗奶糖。


    她抬头，又是刚刚那个小男生。正想提醒他不用放在心上，只是一只杯子而已，碎了就碎了。


    还没出声，就看他伸出手指放到唇前提醒她不要说话，然后又递过来一张便签纸。


    蓝色的方形纸片贴着掌心，上面字体俊秀干净，写着一串号码，和一行字：


    如果需要赔偿，请随时联系我，李无。


    再抬头，那男生笑着将掩在唇边的手收回，曲起三根手指放到耳边，唇瓣翕动。


    池昶那边的声音渐隐，她才得以辨清那句话：“给我打电话。”


    接着又勾起唇转身离开。


    阙冉站在阴影里，恍惚着竟将那片纸和糖一起塞进口袋中。


    池昶的怒火来去无名，自顾自在电话里嚷了半小时，终于熄火。


    阙冉收线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烫。


    应该是红了。


    回到座位前，阙冉先去了一趟洗手间，纸巾浸水贴上脸颊，等脸上的红晕消退才出去。


    再回座位时，地面的咖啡和玻璃已经被清理干净，桌面原本放着杯子的位置现在是一只纸杯，呈着一杯纯净的，没有味道的热水。


    阙冉看着那只纸杯，沉默许久。最后还是端起来，转头倒进了垃圾桶。


    李宴的对话被池昶打断，中间又发来几条消息，接着刚刚的话题：


    【李老板：不过留校在图书馆任职的话，审查步骤流程冗长，你先考虑一下吧】


    【李老板：不用着急回复，你跟你男朋友商量一下，我觉得机会挺好的】


    【李老板：你留校的话，后面要约会还是怎样都方便，你知道的，我们学校图书馆很吃香的】


    说让她慢慢考虑，话里话外皆是提醒她，机会难得、千载难逢。


    阙冉一开始的兴趣消减大半，现在反而没了冲动，决定听他的话，认真考虑权衡。


    【ran：收到！会认真考虑李老板的建议。】


    其他的话也不再多说，重新沉潜进数据中。


    其实单是数据分析的话并不复杂，相似的数据课题里天天都在跑，有结论之后直接写报告就行。


    难就难在李宴的讲稿。


    这次的研讨会是关于图书馆战略情报服务，阙冉看了李宴做的ppt纲要，中间有很多她并不熟悉的领域。


    很多决策层面的方法论她很难直接给出来，五年的馆刊翻完都不够凑一篇讲稿。


    所以后面她又去找了一些交叉学科的材料来做补充。


    等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讲稿发送给李宴之后，阙冉这几个小时被忽视的五感放大，困意和饥饿铺天盖地席卷过来。


    窗外天气接近四十度，她却觉得指尖冰凉发麻。


    那颗藏在口袋里的奶糖被重新掏出来，蜡纸撕去，露出纯白的糖身。


    阙冉没有犹豫塞进口中，任凭甜蜜伸展至四肢百骸。


    一颗糖当然不够她解决低血糖的问题，稍稍找回一点精神后，阙冉唤醒手机开始给宋之鱼发消息。


    【ran：快来救我，饿得走不动了，急需一顿大餐。】


    【松子鱼：收到，小的立刻过来接驾。】


    【松子鱼：定位给一个。】


    【ran：一楼社科a3，走廊靠厕所。】


    【ran：过来带点糖。】


    【松子鱼：[ok]】


    十分钟后，宋之鱼赶到图书馆一楼，阙冉已经收好了桌面上的东西，一个人趴在书桌上看着桌角发呆。


    放在旁边的手机不断有消息进来，它的主人却无动于衷。


    “我来救你啦~”


    阙冉面前骤然露出一张笑脸，宋之鱼笑得开朗，手里捧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刚刚那颗糖的甜蜜尤在唇舌间，再看这些水果糖，阙冉忽然就没了再吃糖的兴致。


    宋之鱼看她表情低落，抱歉道，“我去小卖部看了，没有买到奶糖。你先吃两个垫一下，一会儿去三楼吃好吃的？”


    手里水果糖依旧捧着，阙冉却摇摇头，“算了，直接去三楼吧，你扶我一下，我有点虚。”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离开图书馆，目标明确直奔三食堂。


    三食堂就在图书馆对面，中间隔着南区运动场。


    宋之鱼看阙冉一身没劲儿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样子，直接抄近道从运动场穿过去。


    这时候暑气还没散，运动场却莫名聚了很多人。阙冉撩眼看了下，有些好奇，“这是在干什么？”


    一群穿统一蓝色泼墨t恤的学生正往足球场上搭台子。足球场四角还立了不少灯具。


    宋之鱼看了眼，想到什么，“好像是今天。”


    “？”阙冉默声。


    “你好久没回学校了不知道，”宋之鱼从兜里掏出两张设计很稚嫩的邀请函递到她面前，“今晚有音乐会。”


    邀请函上是五个泼墨大字——樟华音乐会，左下角印着三个宋体小字：“毕业季。”


    “你什么时候对音乐会感兴趣了？”


    阙冉这一问，宋之鱼忽然来了兴致，打开手机点开微博找到一个账号：besyoupeace。


    阙冉扫了一眼，账号粉丝不多，头像是一把海蓝色的贝斯。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宋之鱼却抓着话头滔滔不绝，


    “你不知道，这个bes乐队最近短视频网站上热度很高，乐队里六个人个个都是神仙颜值。今晚他们也会在音乐会上演出。”


    “当然我知道，你身边一直有池昶这种妖孽在，其他人自然是入不了你的眼。但是我认真的，尤其是这个主唱，超级帅。”


    宋之鱼兴奋着又打开相册，点开一张乐队合影，指着里面的某个背影笑得没了人样。


    “就一个背影，把你迷成这样？”阙冉摇头，心中暗想确实是分开太久，越发看不懂这个追星少女了。


    宋之鱼却略掉这句，将手里其中一张塞进阙冉手心，“反正你也没事干，在寝室躺着不如出来放松。我说真的，入股不亏。不帅我一口气干五碗米饭。”


    阙冉被她逗笑，实在忍不住吐槽，“美得你。”


    ——


    球场遮阳棚下，人群中一抹出挑的影子立住，视线灼热越过人群，看向球场面向食堂的入口。


    鼓手小竹拍了拍站在他身边的人，问：“你说，李无在看什么？他饿了？”


    被拍的人只潦草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这么好奇你自己去问呗？”


    “不用了，我还想活命。也不是特别好奇”声音在看到李无转身过来的时候慢慢低下去。


    李无烦躁形于颜色，看小竹的眼神最初也是淡漠。


    片刻后，少年神色收敛，勾唇笑着开口，一张拽脸在阳光下异常张狂——


    “在看你未来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