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生

作品:《拯救清冷师尊

    沈忆寒被抓了现行, 再否认未免就有点太死鸭子嘴硬了,这般模样被好友看见,他心里既觉得羞惭又无地自容, 侧过眸子去不敢看云燃,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道:“……你先转过身去。”


    这话出口,又仿佛更加不妥了。


    两人少年相识, 从还未辟谷开始,沈忆寒便与云燃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修炼……


    什么事他们不曾一同做过?


    当年沈忆寒筑基,在琴鸥岛上的寒泉之中,云燃特来为他护法, 可说两人早就见过彼此一|丝|不|挂的样子, 且都没觉得有什么——


    眼下他却让云燃转过身去。


    沈忆寒感觉身上热的难受, 仿佛四肢百骸、奇经八脉里都烧着三昧真火,那种蒸腾的热意一缕缕往头脑和下腹涌去,叫他无法思考太多,只是本能的不想被好友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然而这次云燃却没像往常那样听他的话。


    他脚步顿了顿, 往前走来,撕裂的空间裂缝在他身后缓缓合上,沈忆寒仰头看着他, 只觉视线有些模糊,望不清云燃的神情。


    “你……”


    他想问云燃要做什么, 话没出口,便感觉到一只手被好友抓住,对方微凉的指腹搭在他的脉门上,轻轻按压,沈忆寒全身一僵, 只觉云燃的触碰带来了一股细微过电般的酥麻感。


    云燃叩脉片刻,很快有了答案,抬眸望着他道:“不是春|药,你中蛊了?”


    沈忆寒没回答,抽回了手,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别碰我。”


    “我替你逼出蛊虫。”


    “……”


    沈忆寒意识越来越模糊,云燃的声音分明落在他耳里,每个字他都能听懂,组合成一句话却又好像不懂了,半天才艰难的领会了云燃的意思,强逼着自己保持清醒,缓缓道:“你……你出去……没……没用的……”


    云燃这次却十分强硬,压根没有理会他的话,一手扶住沈忆寒的肩,一手指尖凝聚朱红色的灵力,往沈忆寒眉心送去。


    好友的灵力,沈忆寒本来早已习惯,这次却不知怎的,方一进入他的身体,那灼热的灵流就激的他身子微微一颤,周身热意更盛几分。


    待云燃的灵力抵达丹田紫府,欲要逼那蛊虫离开,蛊虫却灵活的钻入了沈忆寒的经脉之中。


    人体奇经八脉、周天衍化之构造,何等复杂?那蛊虫灵活的在他身体中和云燃的灵力躲躲藏藏、两相追逐起来,一时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蛊虫与云燃输入他体内的那股灵力相持不下,遭殃的却是沈忆寒。


    他只觉得这辈子从未如此难受过,即便是突破时渡小雷劫,天雷劈下的疼痛,也比这样漫长琐碎的折磨要好得多。


    更遑论他还在受情火煎熬。


    云燃看出他脸色不好,那双平日里灵动狡黠的眼睛,此刻含着一点泪意,眼神却是空洞无神的,面色苍白中又透着一层病态的浅浅殷红,如宣纸上洇开的朱墨,知道他的身子怕是不能再承受,当即收回了灵力。


    “沈濯,醒一醒。”


    沈忆寒意识恍惚之间感觉到有人在轻拍他的脸颊,往他嘴里塞了一粒丹药,逼着他咽下。


    他浑身热的几乎要烧起来,只觉得那只手触感微凉,指尖带着薄薄的剑茧,两相触碰之下,轻微的摩挲叫他十分舒服。


    沈忆寒本能的就想往上凑,然而脑海里终究还剩一缕清明。


    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想起来这指尖带有剑茧的人是谁,这才强行忍住了凑上去的欲望,哑声道:“我说了……你……你先出去……”


    “那你怎么办?”云燃的声音清冷平静,“我观此处传承,并非我派剑修留下,反倒似魔修遗冢,幻境中多有可疑之处,幻境中人亦非真正活人,你若与之交|合,会丧失灵智清明、身堕其间。”


    沈忆寒听他竟把“交|合”两个字,用那样平平淡淡的语气讲出,倒好像是在说什么与吃饭、睡觉没区别的常事一般,这倒很符合云燃一贯的性情。


    即便是这种事,再他看来也是分毫不带情|欲和邪念的。


    沈忆寒有些哭笑不得,这么一来,意识反倒清明了些许。


    他忍了尴尬,哑声解释道:“不必担心……我不是要与这幻境中的人如何……我……我可以自己解决。”


    这话说得很直白了,云燃不可能再听不懂。


    云燃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站起身来道:“好。”


    转身出了门去。


    “祖师婆婆”的幻境十分逼真,与现实几乎分不出任何差别。


    云燃出了门去,停步在宫室门前不动了,门上半透的槛窗依稀映出他的影子。


    沈忆寒想如前次那般自行纾|解。


    偏偏这回,无论他如何卖力,都纾|解不出来,足足半个时辰过去,没见半点成效,深刻诠释了什么叫越努力越痛苦。


    这么一番不得其果的折腾下来,身上情蛊不仅未得缓解,反倒更加躁动,全身的真元都有些不稳、竟隐有逆行之兆。


    沈忆寒心知不妙,然而此刻却也已束手无策,除了继续用灵力强行压制以外,似乎也别无他法。


    他嘴角溢出一缕血丝来,自己却浑然不觉。


    不再尝试纾|解,起身盘坐,从乾坤袋中摸了调元丹出来,正准备服下后再调动真元强行压制,宫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顶开了。


    云燃的面色是沈忆寒从未见过的沉冷,他两步上前,一把夺过了沈忆寒手中的调元丹瓶子,俯视着他,一字一句冷声道:“沈濯,你要死吗?”


    沈忆寒喉结滚了滚,垂眸不答。


    “你强行以灵力压制此蛊,我问你,你能压制多久?可曾想过,一旦真元逆行,紫府受损,你这一身修为便毁于一旦?”


    “那我还能怎么办?”沈忆寒哑声道,“我知道这传承里……可能有解我身上蛊毒的法子,可我现在还没找到……你告诉我,眼下除了压制……我又还能怎么办?”


    云燃道:“此类情毒,本非一人可解。”


    沈忆寒一怔,好友这话……说的他心头突突直跳,几乎不敢去想云燃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意思。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胸膛急促起伏了几下,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在床上微微朝后缩了缩身子,低声道:“眼下在这里……找不到女子解蛊的,何况即便真有……我与人家无亲无故,怎能……”


    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眼前正有一个与他有亲有故的人,猛地顿住了。


    云燃弯下了腰,沈忆寒的脸被他修长的五指捧起,一直躲避的目光再无可藏之处,被迫与他对视。


    “我可以帮你,沈濯。”


    云燃道。


    “黄烟”正往一处汇集成一片巨大的“黄云”。


    这些虫群若说是蜂类,如此多的数量,却丁点声息没有,如非云燃忽然传音提醒,沈忆寒恐怕还得过一会才能发觉。


    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虫群已汇集成型,这次终于发出了声音,嗡嗡的虫鸣山呼海啸般叠在一起,明明是虫声,听起来却竟然像是个人在说话。


    不仅像个人,还像个女子。


    虫声组成的女声轻笑两声,笑声中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宁静。


    “正道弟子,入我杀门。”


    这声音一落,铺天盖地的虫群便朝沈忆寒涌来,他已抽了鸾鸳吹奏起来,浅紫色的音波围成一道屏障,将他护在其中。


    笛音肃杀,沈忆寒这次吹的曲子,名为《七王破阵曲》。


    这曲子描绘的是七位妖王被人族修士围攻,落入绝境,殊死反抗的故事,本为一名同情那七位妖王,觉得人族修士阴谋算计、以多欺少,不够光明磊落的乐修所作,所以虽叫《七王破阵曲》,那七位妖王最后却无一生还,曲名中讥讽之意可见一斑。


    这曲子素来不大受玄门正宗待见,但经过数千年验证,杀伤力却毋庸置疑,沈忆寒不在乎这些,所以不暇思索,便信手拈来。


    其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能怪沈宗主反应过度——


    他从小到大怕虫子。


    偏偏方才云燃叫的突然,沈忆寒受惊之下看见这么多密密麻麻的虫子,险些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数不清的虫群被音浪冲击,落在地上,沈忆寒看见自己被小山似的虫尸包围,更加发毛,笛音越催越急。


    等终于将虫群悉数解决,他立刻一把火将那小山似得虫尸全给烧了。


    一股油焦味在静谧美丽的山谷中弥漫开来,将原本的诗情画意毁的一干二净。


    云燃的声音似乎欲言又止:“……此虫是炼制丹药的上好药引。”


    沈忆寒恨不得把火再烧大些:“什么丹药要用这么恶心的虫子炼?就是飞升丹我也不吃。”


    “……”


    沈忆寒忽而想起什么。


    “对了……你是怎么看见的?”


    不待那头云燃回答,他心中已有了答案,把那护身符摸出来,果然发觉有些厚,展开一看,护身符底下还有一层。


    沈忆寒一眼就认了出来——


    三眼符。


    此符顾名思义,符纸所在之地,如同驱符者的第三只眼睛,画得越好,其所视范围就越大,于符篆一道精通的修士,甚至能画出如灵识一般、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三眼符来。


    沈忆寒沉默了一会。


    心中默念:阿燃只是一片好心阿燃只是一片好心阿燃只是一片好心阿燃只是一片好心……


    沈濯,你别胡想八想,自作多情!


    自己给自己做完思想工作,沈宗主把符纸折吧折吧,装了回去,若无其事道:“方才那群虫子说,这里是死门。”


    云燃的声音顿了片刻,从他识海里传来。


    “嗯,此处传承,似乎不是我派剑主所留。”


    沈忆寒道:“此处像个幻阵,我便想原路返回,恐怕也已无路可走了。”


    果然回首依来路循去,再也不见那个连通着石门的洞口了。


    云燃:“既已入死门,唯有死中求生,才可破死门而出。”


    沈忆寒想起方才自己千挑万选,费尽心思,结果却选了个死门,那群虫子方才也说“正道弟子,入我杀门”,这显然是“祖师婆婆”有意设计的。


    看来即便上古正邪不分,等到“祖师婆婆”留下传承时,人族修士却也已经分出正道魔道了。


    “祖师婆婆”显然看正道弟子很不顺眼,所以特意把他们骗进来杀。


    ……只能说不愧是魔修,果然随心所欲的很。


    沈忆寒重新打量了一下山谷中的地形,忽然愣了愣,心道:“这冷泉自山壁上泄下,四周湖畔开花的样子……怎么同‘祖师婆婆’的那处洞府那么像?”


    他往泉水落下的水幕边走去,果然看见一如那处洞府,这里的水底也有条细密排布,可供人过的石道。


    沈忆寒吃了一回亏,这次便谨慎许多,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御鸾鸳往四周绝壁的山谷顶端飞去,然而不出所料,足足飞了半柱香|功夫,仍是不见崖顶。


    这山谷,自然也是个幻境了,当然飞不到顶。


    不仅是幻境,而且是死门、杀门之幻境。


    在此类幻境中,唯有找到一线生机,也就是那唯一的生门,才能脱身出去,可这又谈何容易?


    沈忆寒只得回了山谷底部,他刚想进入水幕,忽然感觉到身后一股劲风,这次他反应极快,不必云燃提醒,鸳剑出鞘,“嗖”的一声,不知把什么东西斩落,掉在了地上。


    那是半截足有碗口粗、还在蠕动的植物触|手。


    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整个山谷中的植株仿佛活了一般,变大变粗,近乎诡异的飞快生长,然后朝沈忆寒攻击。


    沈忆寒有了准备,这次解决起来不见慌乱,很快便脱身,进了水幕后的山洞,洞口挤进来一只巨大的植物触|手,因为太粗,只进来了半截,另外半截卡在外头。


    触手在洞口着急的摆动。


    云燃的声音再一次从识海中传来:“你进山洞后,灵识印记变弱了。”


    沈忆寒一愣。


    难道这幻境里的山洞,也和那座洞府一样有隔绝灵力的效果?


    可现在除了这山洞,他已无路可走了。


    往前走了两步,沈忆寒传音道:“阿燃?”


    识海中传来云燃的回应。


    “我在。”


    沈忆寒又走了两步。


    “阿燃?”


    “我在。”


    ……又走了两步。


    “阿燃?”


    “我在。”


    一连问了数次,那头的云燃都不厌其烦的给了他回应。


    看来联系只是削弱了,并未隔断。


    不知怎的,分明眼下云燃也只能和他说话,帮不了他什么,沈忆寒却觉得安心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他这友人只要一张嘴,便会散发出一种可靠的气息吧。


    这次在洞中,并未发现什么密室,看来幻境和现世毕竟不同,沈忆寒心里松了口气。


    他方才其实产生了一些联想,有点怕万一前方真出现一个密室……密室里还有谢小风的尸体,那该如何与云燃解释?


    好在没有。


    山洞中出现的是几个少年的声音。


    沈忆寒精神一震,寻声而去,果然走了一段,在拐角处与数名少年相遇,他看见其中一人,眼睛顿时一亮——


    贺兰庭。


    既然见到这位,那幻境中就是没有生门,天道也得给他们硬造一个生门出来了。


    贺兰庭既然在,沈忆寒目光一扫,果然便发现了他那好师弟。


    几个少年身上十分狼狈,灰头土脸,有两人还负了伤,显然刚经过一番险境。


    这几名弟子服色不一,瞧着并非同一峰座下弟子,却不知怎么走到了一起,结伴而行。


    见了沈忆寒,几名少年紧张起来,一人抽剑指着他,明显有些色厉内荏道:“你是哪峰弟子?!”


    沈忆寒易容而行,但此刻手中的鸾鸳却已恢复本来面貌,常歌笑见了鸾鸳,立刻瞳孔地震。


    沈忆寒皮笑肉不笑,虽是在回答那弟子,眼睛却看着常歌笑。


    “我是他师兄。”


    几名弟子一愣,纷纷扭头去看常歌笑。


    “常师姐,他是……”


    “他是我师兄。”


    常歌笑似乎在这几名弟子里地位很高。


    沈忆寒略扫一眼也明白了。


    都是练气筑基,已结丹的常歌笑当然地位高。


    只怕这几名弟子,能在这幻境里活到现在,便多是仰仗他师弟……


    呃,还有贺兰庭的好运气。


    “既是常师姐的师兄,咱们自当结伴而行。”抽剑的弟子收回兵刃,垂剑向下拱手道,“还未请问师兄贵姓,方才不知师兄身份,多有得罪。”


    沈忆寒笑道:“免贵姓沈。”


    一行人又重新踏上了在石洞中摸索前行的道路。


    沈忆寒发觉贺兰庭身上似乎受了伤,看了常歌笑一眼,问道:“你们怎么这样狼狈?”


    众弟子见他身上衣裳完好,以为他运气好,没遇上什么危险,叹了口气道:“我等不比沈师兄好运道,这一路走来步步九死一生,若非合力御敌,只怕我们眼下已没命在了。”


    有个受伤的少年哽咽道:“刘师兄,王师兄、他们便已经……”


    众少年都有些默然,显然那两位的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沈忆寒心中暗叹了口气。


    天道安排给贺兰庭这气运之子传承,这些弟子半点不知,进来了,自然也不过只能是当炮灰罢了,运气不好便白白送了一条小命,修仙者比凡人长命的多,然而真要死起来,却也容易得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无常,人的命运亦如此,比一朵花、一棵草,并不高贵、特别到哪里去,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修仙正是与天争命,并非人人都有贺兰庭的好运气,大多数人是不争,活不成——


    争了,也未必就活的成。


    大约他是早看倦了这些,所以才对修行渐渐没了兴趣吧。


    众人在山洞中走了一会,前方出现两条岔路。


    不知这几个少年先前遇上了什么,见到这条岔路,纷纷都面色紧张起来,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这可怎么办?”


    “咱们这次走哪边?”


    有个少年声音带着哭腔。


    “我闻到了,左边那条路……又有那种气味,怎么办?怎么办?”


    “我也闻到了,是那东西……肯定又是那东西!”


    “走右边吧,我们走右边吧!”


    沈忆寒正想问他们是什么东西,却听得一个虚弱的少年声音——


    是角落里脸色苍白的贺兰庭。


    “不……不行,不能走右边。”


    众少年见说话的是他,面色都愤怒起来。


    “不走右边,难道再去和那东西拼命?去送死?刚才就是听了你的,我们才遇上了那东西,若不是你,刘师兄就不会死!若不是你!”


    贺兰庭声音不太稳,显然身上伤重,痛得厉害,额头冒汗道:“相信我……真的,如果去右边,会有比那东西更可怕百倍的怪物……我感觉到了……相信我……请你们相信我……”


    几个少年弟子显然不愿信他,其中一名提到那刘师兄,又呜呜哭起来,看着贺兰庭目中恨色更甚,显然认为是他把那“刘师兄”害死的。


    “常师姐,沈师兄,让他一个人去跟那东西拼命吧,咱们走右边!”


    常歌笑看了看贺兰庭,又看了看沈忆寒,显然有些犹豫,贺兰庭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哑声道:“你……你别去……会死的……你相信我。”


    沈忆寒也闻到了他们说的“那种气味”——


    那是一股奇妙的异香。


    谢小风留下的那半瓶红色药粉、还有那装蛊虫的黑色罐子里,都是这种气味,几乎一模一样。


    才闻到这味道不过一息功夫,他尚未细想,这味道会不会和蛊虫有关,忽觉一股酥麻感自紫府扩及全身,小腹处也聚起一股熟悉的热意。


    沈忆寒心里咯噔一声,险些变了脸色。


    他早猜到这蛊毒,只怕不会简单放过自己,所以才急着寻找祛除之法。


    谁知下一次发作竟这样快?


    正在此刻,一声接一声的“咚”、“咚”声自左侧岔道远处传来,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面。


    “那东西……是那……那东西过来了……”说话的弟子已经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也顾不得等众人回应,扭头就朝岔道右侧跑去。


    他一跑,立刻又有几人跟了上去。


    最后只剩下一人,回头看了看,见沈忆寒与常歌笑兀自不动,咬了咬牙,道:“常师姐,沈师兄,再等那东西过来,就什么都迟了!你们真不与我们走么?这小子就是个拖油瓶,别管他了!”


    沈忆寒哪里是想管贺兰庭?


    他是调动了全身灵力压制蛊虫,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罢了。


    偏偏洞穴内光线昏暗,别说筑基炼气期弟子,连常歌笑也没察觉到他师兄的异常。


    这时云燃的声音却忽然在他识海中响起。


    “沈濯,你怎么了?”


    台下弟子们都忍不住叫起好来,各峰剑主剑君们,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谢小风行剑间未带半分灵力流转,众人看他与那位吴姓弟子过了几招,才敢确定他正是有意如此。


    瞧这意思,竟是打算不借分毫灵力,仅凭剑招取胜。


    一时场上哗然,不少弟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抬头朝登阳峰方向望来。


    沈忆寒感觉到许多目光,忍不住问:“他们看你作甚?”


    云燃顿了顿,道:“我尚未结丹时,参加门中大比,亦从不动用灵力。”


    沈忆寒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这魔头果然煞费苦心,他如此效法好友曾经做法,若能漂亮取胜,自然便可吸引去云燃的目光。


    届时再提出请求,想拜入门下,当然也就水到渠成,情至理至,想必那个梦中,谢小风便是这般打动云燃的。


    只一会儿功夫,下面演剑坪上,谢小风已经与那吴姓弟子交了几十招。


    那吴姓弟子修为已臻筑基初期,与谢小风这么个封住了灵力的炼气期弟子交手,竟然频频显出破绽,而谢小风从头至尾,只是面色含笑,一副从容不迫模样,仿佛他才是应该游刃有余的那个。


    谢小风如逗一只急了的猫儿一般,分明行有余力,却偏不立刻取胜,就这么戏弄了那吴姓弟子好几十招。


    等到那吴姓弟子终于灵力不支,难以为继,谢小风才又快又准的挺剑一探,在他颊边留下一道浅浅血痕,长剑一翻,架在了那弟子的颈侧。


    “哎呀。”他状似愧疚道,“一时没收住手,伤了师兄的脸,还请师兄不要怪罪。”


    吴姓弟子脸色十分难看,然而他也自知败的狼狈,听台下弟子们都在为对手喝彩,虽然心中憋屈,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了一声。


    谢小风挽剑朝下,拱手笑道:“师兄,承让了。”


    沈忆寒见此情景,并不意外,谢小风即便如今只有练气期修为,曾经却也是渡劫期的大能,听闻当年风燮魔君也颇精于剑道,不动用灵力,收拾个筑基期的弟子,对他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他只是担心,云燃会如同梦境中那般,因此看中谢小风,同意将他收入门下。


    沈忆寒转头看了云燃一眼,果然见好友目色沉沉,正看着场上的谢小风。


    “阿燃……你可是看中此人了?”沈忆寒道,“我见他方才分明早就可以取胜,却故意吊着那与他交手的弟子,最后又伤了人家的脸,此举倒是全无必要了,他却故意为之,瞧着不是个心性坦荡的,虽然资质不错,恐怕却并非良徒之选。”


    云燃转目看他,道:“此人所用剑法……不知怎的,我觉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