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桃夭合奏曲

作品:《桃夭

    桃小白抱着琵琶稀罕了半天,才恋恋不舍的把琵琶藏在柜子的角落里收起来。


    经过一番折腾,隐隐觉出饿来。可外面雨越下越大,她很后悔忘了买些吃的回来。


    好在书桌上还有昨天吃剩下的半袋薯片,桃小白用开水就着半袋薯片吃完,倒也不觉得饿了。


    于是拿着洗漱用品去公共卫生间洗漱。


    早点洗漱一来省得晚上人多排队,二来这是她每天晚上吹陶笛前的习惯。刷牙漱口整理好口腔卫生,怕有异物吹进陶笛的哨口中影响音质。


    果然还没等桃小白洗漱完毕,就有人故意敲卫生间的门。


    “哎呦咧,里面有人歹咧,那哝等哈待来哈!”


    外面女人用一口南方腔喊话。


    桃小白心里一阵烦闷,没搭理她。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知道卫生间里有人,还装作不知道的推门,就是想催桃小白快点洗漱。


    桃小白租的这间房子是四室两卫的户型。


    分别住着四户人家,除了二房东自己拥有一套独立卫生间,其余三户要共用另一个卫生间。


    虽然很不方便,但价格便宜,所以桃小白从大学毕业后一直租住在这里,没搬过家。


    看到留在上溪市的大学同学们频繁的换着房子,每天不是在看房子就是在找搬家公司,想想都头疼。


    桃小白在卫生间里洗漱好,又仔细打扫了一遍自己用过的卫生间,才开门出来。


    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擦了擦头发,也懒得等头发完全干透,用干发帽把头发简单一裹,便从书桌抽屉里拿出装着陶笛的小皮包。


    打开皮包拉链,露出里面泛着幽幽瓷釉光泽的青花瓷陶笛。


    这是七年前,妈妈为了庆祝她以692的高分考入上溪市财经大学时送给她的入学礼物。


    想起刚刚自己毫无底线的捧着那把名贵的琵琶狂舔,她突然有种出轨大款被患难旧爱发现的内疚心情。


    她抱着陶笛用手轻轻摩挲着,口中低低呢喃:“对不起哟,小陶陶,姐姐是最爱你的哟。”


    在她眼里,陶笛仿若多年陪伴的亲友。


    她又轻轻亲吻了一下陶笛。


    才释然的拿出手机,点开k歌软件。


    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开了那首自己最爱也是最熟悉的《桃夭》的伴奏曲。


    吊在墙上的空调形同虚设,除了会发出震耳的噪音外,冬季吹出的风冷飕飕的,夏季吹出的风热热乎乎的,没有一点用处。


    用来抵御酷暑的只有这半扇窗户。


    桃小白半依在窗前,低垂眼帘,听着伴奏。


    窗外的雨小了些,只剩下若有若无的滴答声断断休休地传来。


    她听着伴奏音乐,轻轻用手指叩在陶笛上打着节奏。


    一段前奏过后。


    桃小白将陶笛举至唇边,轻轻含住陶笛的哨口,气息轻柔而均匀的吐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十指如精灵般在陶笛的音孔上轻舞,灵动曼妙节奏感极强。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这首诗经中脍炙人口的《桃夭》被谱成陶笛曲后传唱度并不高,是属于很小众化的古风曲子。


    有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它是桃小白的最爱。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在一段间奏后,窗外传来萨克斯的合奏声。


    很显然,为了迁就陶笛的空灵幽远,吹萨克斯的人微微收敛了萨克斯那特有的霸气十足的嚣张劲,尽量吹得轻柔抒情。


    萨克斯的声音就是豪横!极具穿透力。如果不是吹者有意搂着点,几乎可以完全覆盖陶笛的声音。


    桃小白眼前出现了蔺苏尔那张棱角分明瘦而帅气的脸,和那双张扬又随性的弯弯笑眼。


    三年来心中朦胧的身影在今天突然具象化。


    桃小白觉得这曲《桃夭》在古色古香的韵味上又多出了几分男女之间的朦胧倾诉。


    这种感觉之前从来没有过。


    听了一会儿,在一个恰当的拍子上,桃小白再次吹起陶笛,声音空灵幽远、袅袅娉娉欲说还休,仿如天籁之音。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萨克斯很有默契的停了停,给陶笛留出足够的演奏空间。


    伏天的雨后,潮湿旖旎的空气中充满缱绻与暧昧。


    一阵细腻湿润的微风吹过,桃小白仿佛又闻到了那种上乘香料的味道,那是麝香融合着雪松的木质芳香,高贵而典雅。


    香味若离若即似有还无。


    正如男人那满含笑意的桃花眼,不经意中透着一股魅惑。


    桃小白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又是一段飘飘渺渺的萨克斯声音响起,像是在倾诉、像是在撩拨。


    一点点引领着带入节奏。


    将这份缱绻缠绵引入一副飘渺的画卷中。


    最终,陶笛与萨克斯的声音完全交缠融合在一起……


    突然,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


    完全破坏了刚刚缠绵旖旎的气氛,桃小白差点被这突兀的声响吓出心脏病。


    捂着心跳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名字:范佳惠。


    桃小白立刻划开屏幕,接听电话。


    “桃桃,我来了,快给我开门。”电话里传来范佳惠底气十足的大嗓门。


    “哦!好的,来了来了。”桃小白顾不上吃惊,赶紧跑去开门。


    房门打开,门外站着一手拎伞一手拎着满满一兜水果略显狼狈的范佳惠。


    两人是大学同学也是最要好的闺蜜,不用过多寒暄,直接越过客厅往屋里走。


    客厅沙发上的胖甜甜与其男友陈强原本搂在一起热烈狂吻,此时被新来的客人打扰,一脸的不耐烦。


    胖甜甜一脸横肉的站起身,脸拉的老长,“哐”的一声把碍事的垃圾桶踢在一边,发出很大的一声,摔摔打打进屋去了。


    陈强也跟着骂了一声:“真他么少兴!”把身上的毛巾被狠狠摔在沙发上,跟着胖甜甜进屋去了。


    已经走进屋里的范佳惠听了,吃惊的转头看桃小白,瞪着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们这是冲我来的?”说着还故意提高了音量,一副要冲出去干仗的架势。


    桃小白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冲你,他们前阵子买的股票赔了很多钱,这是在拿我煞气呢。”


    范佳惠听了更气:“哪有他们这么欺负人的?当初不是他们像个哈巴狗似的成天缠着你问哪支股票好嘛,现在倒……”


    桃小白生怕这话被陈强他们听去又会惹出一场口角,赶紧差开话题。


    “好了,好了,怎么下着雨就过来了,也不事先打个电话,万一我加班不在家呢。”桃小白边说边接过范佳惠带来的水果兜放在窗台上,在里面挑了两个熟透的桃子,拿出去洗了。


    进来两人一人一个的分了吃。


    桃小白啃桃子啃得像个小松鼠,双手捧着桃子,腮帮子一鼓一鼓。


    她口里含糊不清道:“多亏你来了,我中午就没吃饭,晚上又忘了买饭回来。下雨天懒得出去,就对付了半袋薯片。”


    范佳惠躺在床上咬着桃子:“所以我就是来看看你还有气没了,你说你离开我可怎么办?自己能把寄几个儿给饿死了。”


    桃小白捧着桃子嗤嗤地笑:“你是来看看我凉没凉透呗?”


    “又和楼下乐器行那帮臭小子玩和奏呐?”范佳惠翻着白眼问:“在楼下就听见你的陶笛声了。”


    “那你在楼下看见是谁在吹萨克斯了吗?”桃小白一听来了兴致,黑黝黝的眼眸泛起波光漓漓,赶紧问道。


    “那到没注意,我一手打伞一手拎水果,像个逃难的,哪有功夫去看他们。”


    桃小白有点失望,弱弱“哦”了声。


    歪在床上的范佳惠看着专心致志啃桃子的桃小白。


    突然来了句:“桃桃,你长的可真美。凭你的资质都能当个海王了,让一群男人成天捧着你哄着你、围着你转!可你当初怎么就学了个金融专业性格还这么孤僻,简直是暴殄天物。”


    桃小白抬头幽幽看了一眼范佳惠,淡淡道:“我没有兴趣当海王养一群臭鱼烂虾,就喜欢自己独美。”


    范佳惠在床上就地翻了个身,从仰卧变成俯卧,支着腮帮子看桃小白。


    看了半天,又发自肺腑的嘟囔一句:“不谈恋爱,真是浪费了你这张脸!”


    桃小白依旧淡淡的:“你不是和祁学长处的热火朝天吗?就别操心我了。”


    范佳惠梳着似烫非烫的齐耳短发,整张脸虽算不上美轮美奂,但也洋溢着热情与聪慧,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桃桃,你那么喜欢音乐,要不就考虑考虑楼下乐器行里那群男孩子呗?找个男朋友,也好有人能护着你,省得你这软性子成天受人欺负。”范佳惠依旧不死心,像个为孩子操碎心的家长。


    “你得了!”桃小白仰头秒回三个字。


    脑海中却又浮出蔺苏尔用高挑的身材护住自己的画面。


    怔了怔,才小声嘟囔道:“玩音乐的人都生性风流浪荡,哪有几个好人!”


    “切!明明你自己就那么喜欢音乐,还说这种话。”范佳惠不以为然。


    桃小白闻言神色一暗,浓密的睫毛低垂,不再搭话。


    范佳惠侧身用手肘支着床看桃小白:“桃桃,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会说话?”


    桃小白漫不经心的“哦?”了声。也挤上床,翻身搂住范佳惠,像一条无骨的八爪鱼,把胳膊和腿都搂在范佳惠身上,问:“那我眼睛说什么了?”


    “我的天啊!”范佳慧被搂得咯咯直笑。


    惊呼:“这么漂亮还会撒娇,将来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你?”说完又嬉皮笑脸神秘兮兮道:“我在你眼中看出个--黯然神伤。老实交代,你以前在玩音乐的人那受过什么情伤?”


    桃小白闻言怔了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你前几天不还杞人忧天说要换老板了,以后不好混饭吃了吗?今天怎么情绪这么高涨?”


    桃小白在不知不觉中岔开话题。


    “新老板明天就到!”


    屋子实在太小了,除了一张双人床外,地上刚刚够个开门的距离。所以两人只能在床上来回打磨磨。


    范佳惠坐起身子,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提心吊胆坐卧不宁,才上你这儿求安慰求抱抱来了么。”


    桃小白温温柔柔的露着圣母笑,等着听范佳惠的倾述。


    “我们前任总裁前几天出国洽谈业务,不知怎么突然就死了,听到消息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我们老板才三十几岁,每天生龙活虎的,出趟国人突然就没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特神秘,都传言是被害死的。要么就是被竞争对手害死的,要么就是豪门恩怨,被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害死的。”


    桃小白感觉事不关己,一边刷手机一边淡淡道:“还挺惊悚的。”


    范佳惠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扔在一边,抗议道:“桃小白!你能不能敬业一点?安慰人要投入点感情好吧。”


    “好、好、好!”桃小白立刻好脾气的投降。“我投入的听好吧。不过除了你两眼冒光的扯八卦外,我没听出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有什么应该让你患得患失的?”


    范佳惠张了半天嘴,一副你怎么就不明白的表情。


    只好耐着性子从头捋。


    “我们总裁突然死了,而且很可能是被谋杀的。总裁的爹--我们的老董事长听说儿子死了,受刺激突发脑溢血,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而最大的嫌疑人——我们集团现在唯一的继承人,明天就要来当我的新老板了。”


    范佳惠如说贯口般一口气说完,一副:你说跟我没关系?的表情。


    桃小白还是一副:那又怎样?的表情。


    范佳惠吃力的咽口吐沫:“你知道我以前一直都是大太太和前总裁的心腹啊!现在小三的儿子上位了,还能有我的好?”


    “说了半天这才是重点好吗。”桃小白为闺蜜的表达能力感到无语。“听着怎么这么乱啊?那现在谁才是你们董事长的正牌夫人?”


    “当然还是大太太啊,大太太和董事长从来都没有离过婚。二太太一直都没有名分,就是个养在外面的小三。她和她的儿子以前一直被大房母子俩打压的很厉害,跟汇晸集团一点边都挨不上。”范佳惠耸耸肩,继续道:“现在可倒好了,小三的儿子摇身一变成了我们集团唯一的继承人,看来集团要大变天了!”


    “那你们大太太要悬了,还不得被小三和她儿子给欺负死?”桃小白仿佛看到一场血雨腥风的豪门恩怨即将展开。


    范佳惠点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就算新老板不是个谋害亲兄的杀人犯,听说也是个不务正业,只会氪金玩乐队的主儿。在这之前从来都没接触过公司业务,完全就是个外行。”


    “那你们公司可要完蛋了。”桃小白总结的言简意赅。说完又咯咯笑着来句:“快跑啊!傻孩子~”


    范佳惠对闺蜜没有一点诚意的安慰飞了无数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