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

作品:《太子今天也宠妻如命

    下了早朝,萧照在太极殿和大臣议过事,便回东宫内书房批阅奏折。陈安跟着进内书房,将个小匣子从袖中取出来,打开后送到他面前笑问:“太子殿下,这个小玩意要摆在何处?”


    小匣子里面是林苒昨日在定远侯府送他的彩色不倒翁。


    萧照看一眼陈安,陈安只是脸上堆笑,笑得恭敬,一副听候吩咐的模样。


    陈安那点小心思不难看穿。


    早不请示晚不请示,偏偏在内书房开口请示,无外乎以为他和太子妃感情甚笃,认为他会想将东西放在跟前。


    罢了。


    萧照手指轻点一点书案淡淡道:“摆在角落里便是。”


    “是。”陈安应话,当即笑着小心翼翼将那个彩色不倒翁从小匣子里取出来。转眼憨态可掬的不倒翁被陈安摆放在象牙雕松梅图笔筒旁——的确摆在书案一角,却是在他抬眼便能瞧见的地方。


    萧照没有多计较。


    命陈安退下后,他收敛心思,开始批阅奏折。


    才从内书房退出去不过片刻的陈安却很快一脸愁容脚步匆匆进来:“太子殿下,出事了。”


    萧照握着朱笔的手一顿,抬一抬眼,眸光已变得凌厉。


    “太子妃今日早膳出了问题。”


    “送早膳去承恩殿的宫人里也有一个在承恩殿外服毒自尽了。”


    陈安的话令萧照一张脸立时沉下来。


    他霍然起身,如一阵风般大步往外走:“去承恩殿。”


    ……


    林苒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既然晓得今日的早膳有问题,她自然不能用。至于今日早膳究竟哪些吃食有问题、下的是什么毒,那个暗藏猫腻的小宫人又是谁,她不清楚,也无法凭借读心之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弄明白。


    是以她想着先寻个借口把这些送早膳过来承恩殿的小宫人扣下,再命宜雪去将这桩事知会太子。


    未曾想,其中有个小宫人舌下□□,竟在承恩殿外服毒自尽了。


    春鸢和宜雪拦着她,不希望她看见那些脏污。


    但她依旧坚持去看过那个小宫人,她对那张脸有点儿印象,正是将银鱼粥端上桌的那一个。


    只是……


    林苒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萧照不一时从内书房赶到承恩殿,春鸢和宜雪一见他连忙福身行礼,又着急向他禀报:“太子殿下,太子妃方才吐过一场,便将自己关在里面,不让奴婢们进去。奴婢们不敢擅闯,却不知太子妃现下身子如何,实在担心得紧。”


    “可曾去请太医?”萧照沉声问。


    春鸢回禀道:“太子妃说待殿下过来再行定夺,让奴婢们暂勿请太医。”


    和大臣在太极殿议事时,虽觉察身体有些许不舒服,但以为昨日太过劳累以致林苒身子不适,进而影响到他,他便没有太上心。未想是因为承恩殿出事了。


    不过他这会儿身上没有太多不舒服,想来林苒的身体情况尚可。


    只她定然不曾经历过这种事,多半受到惊吓。


    萧照眉眼沉沉,吩咐:“命人去请张太医来。”转而对春鸢和宜雪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细细说与孤听,只要是你们记得的,任何细节也不要错漏。”


    见太子往偏殿去,春鸢和宜雪连忙跟上。


    之后她们将今日早膳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禀报给萧照。


    借着林苒身边两个大丫鬟之口,萧照将早膳时的整件事了解得更为细致。


    起因是太子妃发现典膳局准备的早膳里,其中一道银鱼粥的味道颇为不对劲,莫名的恶心难受之下,不小心将那碗粥打翻了。她以为银鱼粥是典膳局失误,想将负责这道粥的厨子喊来问话。却不待将典膳局的厨子喊过来,那个把银鱼粥端上桌的小宫人忽然在殿外服毒自尽。


    小宫人一出事,任凭谁也立刻明白这道银鱼粥有问题。


    虽然两个大丫鬟想拦着林苒、让林苒别出去,但林苒依然坚持从殿内出来去看那个小宫人。


    这才会吐过一场,又因晨早胃里空空,尽是吐的酸水。


    “太子妃从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恐怕这会儿早已吓坏了。”


    “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太子殿下勿要责怪。”


    这些话,她们两个奴婢本无资格说。


    但春鸢和宜雪现下不清楚林苒的情况又忧心至极,唯有斗胆先求情。


    “太子妃未用早膳,你们先去准备些吃食。”了解清楚怎么一回事以后,萧照吩咐春鸢和宜雪,待她们退下,又将陈安喊到跟前,交待过一些事,方去看林苒。


    查几个小宫人轮不到萧照亲自出手。


    他独自入得承恩殿内,没有费什么力气便寻见正呆坐在罗汉床上的林苒。


    林苒一张脸微微发白。


    萧照走近,又将她紧拧着眉、表情凝重的模样看得分明,不过比预想中吓坏的样子要好上一些。


    而听见他脚步声的林苒缓慢抬起眼看他。


    不让春鸢和宜雪进来,独自待在殿内,其实不为别的,是她想要静一静。若有人在旁边,又才发生过那样的事,她的耳边必然无法清净。


    从前虽不曾经历这种事情,但她在话本上看过狸猫换太子之类的故事,又听过许多深宫勾心斗角的传闻,乃至在初次以太子妃名义拜见帝后时亲眼见过一场勾心斗角——起码她心里明白,身为太子妃,也有落入这般处境的可能。


    因而当凭借读心之术得知早膳有问题时,她尚且可以维持面上镇静。


    可那个小宫人服毒自尽了。


    上一刻将早膳送到她面前的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刻似乎毫不犹豫、骤然了结自己的性命。


    这让她备受冲击。


    是因为那碗银鱼粥被她打翻了吗?


    抑或是因为她命人去将典膳局的厨子喊过来?


    林苒很混乱。


    独自在殿内将事情梳理过许久,她觉得自己大概把事情搞砸了。


    当见到萧照,林苒忍不住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殿下,我是不是将事情搞砸了?”


    不想话音刚落,马上得到太子殿下的回答:“不是。”林苒一怔,随之而来的是宽大温热的手掌轻揉一揉她的发顶,像在极力给她安抚,连语声也变得温柔,“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


    她感觉得出萧照动作有些僵硬,连放轻声音说话也透出淡淡的别扭。


    而太子这样为难自己,是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林苒慢慢眨了下眼睛。


    内心悄然生出的微妙又难以言喻的感受冲淡那些繁杂情绪,也仿佛令她当真变得好受两分。


    萧照在同一刻收回手说:“后面的事情,孤会处理,太子妃不必害怕也不必担心。孤已命人去请太医,也让人准备吃食……”停顿数息,他硬邦邦劝着,“太子妃多少吃点儿东西。”


    林苒混乱的思绪终于被搅散。


    因为太子竭力安抚劝说她的姿态,甚至带着一点儿令人难以忽视的笨拙。


    心情稍微放松下来,林苒暗暗长吁一气。


    她点点头,应下萧照的话,沉默过几息时间,又低声问:“殿下,会是什么人想要害我?”


    在罗汉床另一侧坐下的萧照偏过头。


    “这些人是冲着孤来的。”他嘴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语声低沉道。


    在被册封为太子妃之前极少在人前露面的小娘子能够招惹上谁?


    无外乎同他扯上关系,方被人盯上。


    萧照想着,眼底戾气又起。


    在东宫做事的宫人个个经受过家世背景的调查,能经手吃食的,无不在东宫待过三年以上,说一句知根知底不为过。然而背后之人竟可以将手伸到东宫,在吃食里作祟,这颗棋子不知埋了多久……


    但如此重要的一颗棋子用来针对太子妃。


    她一个多病多灾的弱女子,何以至于令那背后之人感觉到威胁?


    心绪有所平复,林苒冷静下来,也竖起耳朵听着萧照心下的这一番分析,不禁为这一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暗自咋舌,又深觉萧照所思在理。


    哪怕她如今是太子妃,凭她这副身子骨又能威胁到谁?


    怎么会招惹得对方迫不及待要对她出手?


    她和太子之间的秘密难道被人窥知?


    不,念头才冒出来便被林苒否了,倘若如此,那背后之人反而不必着急。


    林苒沉默着兀自胡思乱想。


    萧照见她不言不语,以为她介怀被他牵累,深深皱眉问:“太子妃可会为今日之事怨孤?”


    若不是莫名被册立为太子妃,她如今尚在父母膝下承欢,被自己的爹爹娘亲、哥哥嫂嫂疼爱着,即便不是无忧无虑,也绝不会遇上这样的危险、遭人陷害。


    忽来的一句话令林苒有一瞬懵然。


    回过神,她也偏头去看萧照,听着萧照的心声,微抿一抿嘴角。


    诚然不是被册立为太子妃,她定尚未出嫁,过的日子便会与往前十数年没有区别,有爹娘的疼爱,有哥哥的爱护。但她不喜欢这样的假设,因为事情已然发生,她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是事实,无法改变。恰如她不怎么喜欢去幻想若是自己身体康健,现下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迎娶她为太子妃一样是不得已。


    怨他?她只能想,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大抵也无法对那个牵系着自己性命且体弱多病的人不管不顾。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


    这是太子方才对她说过的话,既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是她的错,那么自然也不是他的错。


    所以林苒回答得很干脆,她认真对萧照说:“不会。”


    顿一顿,她补上一句,“我想,太子殿下也不希望我有事的。”


    萧照只是看着她。


    而这时陈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太子殿下,太子妃,张太医过来了。”


    陈安把张太医领过来见萧照和林苒之前,已先请张太医一一去查验过今日的早膳。是以,待张太医入得殿内,与萧照和林苒请过安后便禀报道:“那些早膳里只有银鱼粥有问题,微臣查验过,其中被添了麝香、藏红花、川芎等物……太子妃身子弱,若吃下这些药,或……”


    萧照冷声问:“会如何?”


    “或会患上不孕之症,难有子嗣。”张太医战战兢兢将这话说出口。


    萧照听言,已是面若霜寒。


    林苒反倒瞠目结舌,她和太子尚未圆房……想着,她蓦地回想起来,她和太子假圆房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