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宫中家宴。


    参加宴会的只有帝后众妃，以及一些和皇帝关系亲近的兄弟及亲眷。


    富察贵人以为这是难得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


    在皇后给了她暗示之后，就自告奋勇的弹古筝助兴。


    苏秦看清了皇后和富察的眉眼官司，没想这么早，富察就倒向了皇后。


    看来只要同为满军旗，就是天然的联盟。


    不像汉军旗，各自为政，鲜少抱团。华妃，不就是如此么。


    华妃亲自操办了这次宴会太过劳累早早醉了。


    并未留意到皇帝见着堂里布置的光线亮丽，照着红梅点点，就神情低落，陷入回忆。


    皇后正欣赏富察贵人的古筝，突然听见皇帝带着醉意问她，“红梅，可是开了？”


    瞬间清醒。


    “是，红梅，已然凌霜而开。”


    “朕出去走走，也好醒醒酒，苏培盛不要跟着。”


    “可是皇上，雪天路滑的的很……”


    不等皇苏培盛再劝，皇帝已经离席了。


    皇后知道这是为什么。


    华妃真是该死，放什么花不好，偏偏要放红梅呢？


    皇上又要思念姐姐了。


    她见无法阻拦，只得示意苏培盛稍安勿躁，又安排了果郡王允礼悄悄跟着护卫皇上安全。


    苏秦见状，等着皇上走后，又刻意停了有数息时间。


    让白果留下，就一个人假意离席。


    夜风不大，但雪路难行。


    苏秦又刻意加快速度，行到倚梅园已经微微出汗。


    来的路上行色匆匆，抵达时才有心情放缓脚步细细欣赏。


    满园红梅，肆意盛放。


    苏秦不觉被气氛所染，感慨这人世间的风雨情事总想和它联系在一起，但是梅花呢？


    它不管不顾的在这月明雪夜，悄然绽放了。


    不过自己可没多少时间驻留在此，首要目标还是要寻找甄嬛。


    要赶在她说出“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的金句之前。


    找到她。


    这样一来，那位余莺儿，就没办法冒充倚梅园的才气宫女了。


    走她人的路，让她人无路可走！


    这世间前因后果自有定数。


    少了一个妙音娘子不要紧。


    得多我一个天籁之音才行啊！


    倚梅园安静的很，她留神慢行。


    忽然听到远处有脚步的声音，好似并非女子。


    也许是皇帝，也许是果郡王，即便是后者，皇帝应也离得不远。


    如此，不用再费时间去寻莞常在了。


    苏秦转头往反方向快步走了一小段儿。


    甄嬛挂了小像正在与苏秦十几个梅树的距离祈愿，刚说到第二愿。


    就听到梅花林中一个女子空灵的声音。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雪夜静谧。


    没有丝竹管弦，没有舞姬伴奏。


    就只有苏秦的声音，在这漫天雪花中，如林籁泉韵，缓缓流动。


    四周，飘飘簌簌，梅香扑鼻。


    那女子披着月白斗篷，头戴风帽，身上浅粉梅花褂子，如歌词中的佳人一样。


    雪肤冰姿，绝世独立。


    皇帝和果郡王相继赶到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苏秦唱完，好几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直到，甄嬛经过一个转角，循声而来。


    看到苏秦，惊讶张口，“柔妹妹，竟然是你。”


    她正对面两人，一人银灰貂皮大衣，明黄龙袍，是皇上！


    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看穿着应是个王爷，她赶紧蹲下行礼。


    “常在甄氏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苏秦忽然身形踉跄了一下，她状似晕晕乎乎，伸手抓住了边上梅花枝才堪堪站稳。


    侧过头看着皇帝，“皇上？”


    果郡王跟着皇帝，走进前来，看皇帝拉住了苏秦的。


    “这冰天雪地路面难行的，你若是摔了可怎么办？柔儿，你是醉了么，这手这样冰，随朕回去吧。”


    皇帝轻声慢语，神情关怀。


    苏秦状似委屈到，“嫔妾，没醉……，皇上爱重眉姐姐，又是好几天不来见嫔妾了。”


    “怎么这么霸道，朕难道是你一个人的吗？


    再说朕宿在永寿宫的日子还不多？连华妃都时常跟朕吃醋呢。”


    苏秦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儿，面上无懈可击，“为什么……，不能是我一个人的？


    这时间女子，哪个不想独占夫君，和自己的夫君长相厮守呢……”这话听着又霸道又僭越，但是皇帝听了并未怪罪。


    他只是沉默，眼睛里闪过痛悔。


    又为着眼前人的神情期盼所动容，心里微微酸胀。


    皇帝不欲情感外流，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把苏秦拢在怀里，替她整理了一下帽子。


    闻着她身上浓重梅香，想是这妮子不知道出来多久了，因而宠溺的笑笑。


    “柔儿，你这首曲子，乃是武帝爱妃李夫人所歌。


    李夫人深爱武帝，但早早的香消玉殒，结局并不美好。


    朕更盼着，能与你恩爱到老。”


    苏秦知道，能和皇帝到老的人，没有一百也得有五十，根本不为所动。


    但她给了皇帝一个情深之人应该有的回应。


    “我自然与皇上恩恩爱爱，白首不离。


    只求皇上永远疼我，爱我，相信我。”


    说完害羞的把头埋在皇帝的肩膀上。


    皇上搂紧她，然后又看向甄嬛，“你就是那个病了的莞常在。


    天寒地冻的，雪夜赏梅，看来身体是全好了？怎的没听皇后提起。”


    甄嬛神情紧张，“多谢皇上关爱，嫔妾吃了许久的药已经有些好转。


    太医说，病久之人，出来散散有益无害。


    听说倚梅园中，玉蕊檀心梅开的正好，所以就特意来看看。”


    甄嬛说完壮着胆子看了一眼皇帝。


    他肩膀宽阔，面容威严，对柔贵人轻声细语很是温柔，好似不是人间帝王那样高高在上。但他刚才明明对柔贵人很是关爱。


    但眼下看自己的眼神，却像透过窗子的云雾。


    就如同殿选那日一样，眼神神情，令人心脏砰砰直跳。


    甄嬛心乱如麻，眉姐姐正得盛宠，还有柔贵人。


    自己实在不想此时掺和进去，容易和眉姐姐之间生出龃龉。


    她心思流转，“皇上，天气寒冷，柔贵人又醉酒，怕是容易生病，不如嫔妾送她回宫吧。”


    “不用，朕送她回去，你久病不愈，赶紧回去，十七弟，你也回吧。”


    “臣弟遵旨。”


    “嫔妾遵旨。”


    果郡王看皇帝走远，才对甄嬛开口，“莞常在也冷了吧。


    雪地路滑，怎么连个灯笼也不打，小王送你一段吧。”


    甄嬛因为刚碰见了皇帝，还在对自己吃药避宠感到心虚，想早点回到碎玉轩去，并没有接受果郡王的好意。


    果郡王看甄嬛并不愿意，并未强求，只是远远跟着，护送了一段就往回走了。


    宴席众人，听说皇帝在倚梅园遇见柔贵人的消息，态度不一。


    皇后听了剪秋的来禀，轻嗤一声。


    “想这柔贵人运气还真是旺盛，可这样锋芒毕露，怕是要遭到华妃的针对。


    也就是姐姐不在了，若是姐姐在。


    柔贵人也好，华妃也罢，又能得意什么呢？


    只没想到，得意的第一人竟然不是那甄嬛，而是安陵容……


    这小小县丞之女，真是意外啊……


    颂芝凑在华妃耳边嘀咕了几句之后，华妃气的把酒杯都摔了。


    反应过来眼下还在宴会上，只好推脱是不小心把酒杯碰打了，叫小太监再去取来。


    明眼人如曹贵人自然知道华妃这是为什么，却不敢上前劝慰。


    免得华妃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难堪。


    宴席过后，皇后回到景仁宫里，身子已经疲乏的很了，却还是挣扎着去梳洗打扮。


    除夕之夜，皇帝必然会来的。


    等了很久也不见皇上，只有苏培盛在大雪天赶过来禀告。


    “皇后娘娘，不必等了，天气冷的很，皇上送柔贵人回永寿宫，顺便在那边歇下了。


    让您不必惦记。”


    以前也是如此，明明初一十五的，他却去了年世兰那里。


    如今我已然是皇后至尊，他却还是如此。


    为什么，姐姐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肯把心放在我身上呢？


    弘晖，都是因为弘晖不在了，他才这样冷待。


    若是我的弘晖还在，他又怎么敢不顾及我的颜面？


    皇后面目狰狞，看着虚空，眼里闪过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