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作品:《逢场作戏翻车了》 暮春烟雨中山色空蒙,洛水悠悠,因雨丝融入,泛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重檐飞翘避雨遮风,沐风水榭临水而建,归属于洛京有名的避暑山庄,沐风水榭有三座亭榭而成,左右两榭对称而建。
危静颜赴约时,有山庄中的仆从领着来到了右侧水榭。
三榭皆是三面临水,开敞通透,可扶栏赏景,而左右两榭正对中间的亭榭方向皆有一又高又宽的木雕屏风。
待客桌椅正处于屏风之后,危静颜凑近了打量着屏风,木质屏风的镂空之处,正巧妙地对上了中间亭榭的中央。
也就是说,她能不动声色地看到中间亭榭的场景,而中间亭榭中的人难以察觉。
如此设计,危静颜大抵知道了阮芷萱要做什么了。
她静坐在桌前,冷漠地望着外头的雨丝,不知雨线会编织成何种故事。
“眼底青痕可见,昨晚没睡好吧,收到本小姐的信,你如此辗转难眠,想必你对你自己也没有信心。”
阮芷萱徐徐而来,见到危静颜的模样后,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想给了。
她知危静颜在众人跟前时是端庄的,而此刻的危静颜,肤色冷白,芙蓉面丹凤眼,面有倦色,少几分端庄,倒添了许多媚态,便愈发是看她不顺眼了。
危静颜冷笑着看着山水木质屏风上巧妙的镂空处,以礼相待,她必以礼还之,既然来人无礼,她也毋须顾忌太多,她直问道:“好戏上演之前,特意来此,是想激我看完整场戏而不中途搅扰,我说的没错吧。”
被说中来意的阮芷萱脸上的慌乱没能掩饰得住,戏还没开场,就被猜中了剧情,这可怎么得好。
然都到这一步了,阮芷萱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你害怕了,害怕经不起考验,连试一试都不敢了吗?”
若是在昨天以前,这种显而易见的圈套,经不起推敲的激将法,危静颜只会嗤之以鼻,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她知道要考验的是什么,要测试的是何人,正因为知道,她想继续下去。
眼下,阮芷萱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明知到这是有目的的,是故意误导的,危静颜还是想要踏进这个圈套里,去撕破那一层君子的表象。
“我能安静无声地待在右榭中,静观中间水榭的一切,不过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得知计划不会生变,阮芷萱也不在乎其他了,“你问吧。”
危静颜严肃地说道:“这地方是不是你家长辈选的,你说实话,我才会配合你。”
阮芷萱想来一下,这问题也没什么,便答道:“是,你问完了,那就老实待在这里吧。”
言罢,阮芷萱抬了一下手,四个婆子进来,将危静颜围住,她笑道:“你可不要耍花招,万一动起手来,可就伤了你我两家的体面了。”
威胁之意甚浓,是一定要让她亲眼看着的意思。
阮芷萱随后离开,留危静颜看着即将要上演的好戏。
君子言行如一,谦恭守礼。
他若是君子,阮家小把戏分毫不能动摇,他若不是,将来未可定也。
他是与不是,她已经猜到,可仍是不死心地想要再确认一次。
莫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朦胧细雨中,阮芷萱和桓筠祯仅两人同行,进入了中间亭榭之中。
三座水榭,相隔距离较远,可远观其中场景却听不到声音。
若无言语挑拨,那就是举止越线。
危静颜忽而觉得,阮芷萱的如意算盘多半是落空的。
三皇子并非君子,抑或是并非好人,却也不是孟浪之人。
她和他大半年的相识相交,互诉衷肠,仅有两次肢体接触,一次牡丹花海拉着她“逃跑”,一次是阮芷萱不请自来,他为了宽慰她,悄悄拉了她的手。
此外,再无逾礼之处。
她不信,不信他能装得如此好,也不信他对阮芷萱有真情实感。
如果他真对阮芷萱有意,是不会在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明显偏向她的,而真要有什么,阮芷萱也不是能容忍这种待遇的性子。
即使危静颜被桓筠祯昨日冷面反杀刺客的模样极大地震惊到了,此刻还是理智未散地相信就算是圈套,桓筠祯也不会有出格的举动。
她是这么想的,中间水榭的发展似乎偏离了她的认知。
那两人有说有笑着,不知桓筠祯问了什么,阮芷萱羞涩地低着头,嗫嗫嚅嚅地动着嘴唇,而后桓筠祯眉眼放松,嘴角轻盈着上扬,柔和中掺杂着邪魅。
那是危静颜不曾见的,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的笑容。
那笑容一闪而过,低着头的阮芷萱或许没看到,关注着桓筠祯一举一动的危静颜将那笑尽收眼底。
她粉拳紧握,原有的认知又开始动摇了,莫非三皇子在阮芷萱面前和在她跟前,是不一样的吗?
思绪混乱间,阮芷萱扑入桓筠祯的怀中,而那个克己守礼的慎王殿下一没有避开她,凭他的武力他完全能躲开,二没有推开,就仍由阮芷萱抱着。
两道相拥的身影刺痛了危静颜,她甚至看到了阮芷萱朝她这个方向得意一笑的神情。
所以,三皇子真正的选择是阮芷萱,而她,忠心不二为三皇子的将来铺路和考虑,都为他人做了嫁衣吗?
若不是阮芷萱自己沉不住气,忍受不了三皇子对她的殷勤和对自己冷淡,那国公府势力的加入、在朝中要职上安插三皇子一党的官员、在太后跟前极力为三皇子博好感、做出头鸟打压削减太子势力,岂不是都在无声无息中给别人铺了路,让别人躺着享用她辛辛苦苦培育出的桃子吗?
她是不是感庆幸阮芷萱不沉着、不聪明、不识大局?
庆幸,庆幸个鬼。
仅剩的理智在这一刻轰然坍塌,危静颜已经出离了愤怒。
她甩开几位婆子,大步冲到了中间水榭,将怀中的碧玺桃花金簪摔到桓筠祯的脚边。
金簪上碧玺摔碎,桃花凋零。
“原来慎王殿下是多情风流之人,我这眼拙之人竟被表象蒙蔽多时,当真是好手段啊。”危静颜颤声嘲讽道。
相拥的两人早已分开,桓筠祯似乎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如今局面是如何导致的了,他眼神深暗,冰冷又凶猛地瞪了阮芷萱一眼,吓的阮芷萱噤声退了好几步。
而后,他长舒一口气,换了神色,又是一副儒雅的模样,温声跟危静颜解释道:“你误会了,其中是有缘由的,我并未三心二意。”
危静颜已信不过他了,变脸如此之快,连她都不及他,她冷哼道:“好啊,殿下就当着我和阮小姐的面,把你的缘由一五一十说清楚。”
让她听听,她亲眼所见,阮芷萱也在场,他还能如何狡辩,如何左右逢源。
桓筠祯顿了一下,面有难色道:“外人在场,有些事不好明说,你我寻个安静之所,我单独说与你听。”
外人,谁是外人?
以为她还会被他这一两句话动摇吗?
“你若敞亮,事无不可对人言,敢做不敢承认,你算什么大丈夫。”
危静颜言语都不留情了,她这两日受的刺激已经足够大了,而这些刺激全来源于一个人,来源于那个她曾经钦佩过的正派君子。
然而,正派和君子,他一个都没有,全是骗她的。
桓筠祯强行装出来的温顺外相彻底是绷不住了,他沉着脸,深邃如渊的眼神是彻骨的寒意和难以压制的凶狠。
“你说过,你会信任孤。”
他还敢在她跟前提信任,这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危静颜已不想再多说什么,也不想再听他那些无谓的话。
“眼见为实,让你的信任见鬼去吧。”
再好的脾气,再温婉的性格,这时候也兜不住了。
危静颜不顾形象地吼他,吼完之后,拔腿就跑。
她受够了,再跟这个骗子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这么多年的忍耐,这么多年来的装出来的大方得体的秉性全部都会毁于一旦。
良好的修养抵不过恶劣的骗子对她的刺激。
当晚,危静颜又一次无法入眠。
宣纸上,她烦躁地落笔,划掉一项又一项她之前设定好的筹划。
白费,白费,全白费了。
殚精竭虑大半年,都成了他人的垫脚石,她所求的,成了一场空。
国公府里如何交代,公主那儿如何止损,她的目的又该如何达成?
乱麻团中,理不出头绪来。
一道又一道的墨痕,将纸上所列条目逐一划去。
源头歪掉了,后续都成了空谈,想要解决,应该也要从源头入手。
柳暗花明,快刀斩断乱麻。
是了,三皇子是不行的,那便换一个皇子。
另做选择,重做计划,趁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
危静颜丢开了笔,有了方向,眼下最重要的事也有了眉目。
她需要好好想想,如何从三皇子那儿全身而退,毕竟她和他的事差不多是全城皆知了。
这可是相当棘手了……
与此同时,慎王府书房中,烛火彻夜通明。
此间主人,正借着烛光,试图亲自修补那破碎的碧玺桃花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