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忘了吗？你高三的时候发烧请了三天假，是他把你的各科试卷和书送过来的。”


    姜言从小到大体质都很好，很少生病，在高三那么紧要的关口发了场高烧，杨丽记得很清楚。


    “是他？”姜言诧异的问，“那些不是班长送来的吗？”


    “就是他啊，妈妈不会认错的，”杨丽说，“他还拎了牛奶和水果什么的过来，可夸张了，还给你爸拎了两瓶白酒呢。”


    ……


    姜言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厨房门口，手扶住门框，语气有点闷：“你没跟我说过是他啊！”


    “我怎么没跟你说？”杨丽看向女儿，“他来的时候你正在屋里睡觉，他就说是你同学，我要叫你起来他还不让，在门口把东西放下就匆匆走了，也没跟我说他的名字。”


    姜言记得这件事。


    那是高三上学期的时候，临近年末，气温骤冷，班里好多同学都得了流感，上课时班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她也不幸中招了，本以为吃药就会好，没想到越来越严重，直接发起了高烧，因此不得不跟班主任请了三天假去医院吊水。


    病情来势汹汹，她都没来得及从学校里拿书回家。


    高三时间很紧，她原本在医院时和妈妈商量了，让妈妈去学校里拿她的复习资料，还有接下来几天各科老师要发下来给学生做的试卷。


    结果请假第一天，她从医院回来后就躺在床上，药物原因再加上生病头晕实在难受，她昏昏沉沉睡了一个下午，醒来一看，资料和各科作业已经送来了，全部整整齐齐的垒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资料上还用便利贴做了笔记，试卷上很贴心的标明了要上交的时间。


    姜言去问了妈妈，妈妈说是她同学送过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她潜意识里就认为是班长送来的，因为之前班里有生病的同学，班主任也是这样让班长去登门看望的。


    时隔五年，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


    原来那个人不是班长，而是徐宴。


    怪不得，怪不得她病好返校后去跟班长道谢时，班长一脸的莫名其妙，疑惑的问她谢什么？


    而她竟然就真的迟钝到没察觉到任何不对，还了然的拍了拍班长的肩膀：“没错，班长，大恩不言谢！我懂我懂。”


    ……


    姜言一拍额头，痛苦的闭了闭眼。


    这么就那么蠢！


    吃完饭，她回到房间里，拉开书桌最下方的抽屉，抽屉放着一个收纳的小盒子。


    小盒子里面放着头绳，发卡，耳夹……


    都是些女孩子的小玩意。


    收纳盒旁边放着一个墨蓝色的首饰盒，首饰盒上印着某知名珠宝品牌的金色logo，姜言把这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条珍珠项链。


    珍珠莹白圆润，泛着柔和的光泽。


    姜言记得，她发烧醒来的那天，一睁开眼除了看见桌上的一摞书，还看见了这个长方形的首饰盒。


    这个首饰盒被放在了那摞书的最上方。


    她当时发烧，头昏脑涨的，还以为这条珍珠项链是妈妈买给自己的，就随手收到了书桌下的抽屉里面。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样。


    这时杨丽抱着衣服进来，要把晾干的衣服放进衣柜里。


    姜言问：“妈妈，这条项链你还记得吗？”


    杨丽偏头看了一眼：“这个不是你自己买的吗？”


    “我自己买的？”她懵了，“我什么时候买的？”


    “这就是高三你发烧的时候，你那个男同学送过来的啊。”杨丽说，“肯定是你自己用零花钱买的，结果落在学校了，你同学把项链和书一起送过来后，我就把这些都放到你书桌上了。”


    “……”


    姜言沉默了。


    高中时候，她的确花钱买过很多条水晶手链，但她从来没有花钱买过一条珍珠项链。


    那时候她十几岁，喜欢的才不是典雅庄重的珍珠，而是闪亮透明的水晶。


    她以为是妈妈买给自己的。


    妈妈以为是她用零花钱买的。


    因此，两个人谁都没有对这条项链有过一句疑问。


    结果都不是。


    她现在才明白，这条珍珠项链，是徐宴买的。


    姜言心情沉重的爬上床，张开双臂往床上一躺。


    心里隐隐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微微抿唇，出神的盯着天花板。


    一空下来，思绪就被回忆侵占。


    记忆被拉回了高中——


    很难想象，高二整整一年，姜言和徐宴作为距离最近的同桌，两人之间的交集却寥寥无几。


    自从姜言晕车吐在了徐宴身上后，她就自知理亏，也没有再跟徐宴主动说过什么。


    两人之间最多的对话就是在数学题上了。


    徐宴的数学在文科实验班里都是第一名，姜言偶尔有实在弄不懂的题目，会问他。


    刚开始姜言十分忐忑，毕竟两人私交甚浅，她也深知自己在徐宴心中不是什么好印象。


    但还是厚着脸皮去问了。


    好在徐宴在这方面并没有不理她，还会十分耐心的跟她讲题目的解法。


    不仅讲的通俗易懂，并且从她支支吾吾，混乱不清的描述中很快就能捕捉到她对于题目，想不明白的点在哪。


    有时候姜言觉得自己还没讲明白呢，徐宴就已经明白了她想表达什么。


    因此，虽然徐宴平时都很冷漠，但她还是庆幸的。


    庆幸自己有个聪明的，会给她解释数学题的同桌。


    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变化，是在进入高三的时候。


    高三学习压力大，很多同学为了节省时间都选择中午不回家了，而北林一中的食堂又着实不好吃，所以会有很多家长在中午送饭过来。


    通常都是家长送饭到学校门口，同学去校门口拿饭，再带到教室里吃，吃完就继续看书。


    姜言也不例外。


    但她很快发现一件事情。


    那就是徐宴每天中午吃的饭菜极其清淡。


    不论早晚，都不见肉腥，甚至有时连个鸡蛋都没有。


    有很多时候他用方便面就对付了午饭。


    姜言家里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她的父母都有稳定的工作，条件还算不错。


    高三时候杨丽更是变着法的给她做饭，力求营养搭配均衡。


    姜言每天皱着眉头，看徐宴就这么豆芽土豆方便面的吃。


    不禁感到了命运深深的不公。


    他吃这些，还能长这么高，这么好看，脑子这么聪明。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姜言从来都没想过徐宴会是家庭条件不好的人，因为不论是他的长相还是穿着，看上去都像是富养出来的孩子。


    他身上没有一点穷苦的样子。


    直到看见他的饭菜，姜言才猜测他的家庭条件可能不好，但是家庭条件再不好，父母也不能这么克扣孩子的吃饭钱啊。


    姜言苦着脸看向徐宴没有油水的饭盘，在心里有点暗暗埋怨他的父母。


    要是她爸妈有个徐宴这样的儿子，又高又帅，不用家长操心学习，成绩还能这么好，那肯定做梦都能笑醒，哪里会这么对他。


    终于在有一天，姜言忍不住好奇，在徐宴吃饭的时候凑过去问：“高三每天需要耗费多少脑细胞啊，你这么吃，不会觉得吃不饱吗？”


    这点菜，她一个女生看了都觉得少，更何况徐宴是男生，还是正值成长发育期的男生。


    那时候徐宴真的很瘦，姜言也是真的担心他。


    听到姜言这话，徐宴停住筷子，语气很冷的说了句：“不用你管。”


    姜言怂怂的说了句哦，默默缩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可不敢惹他，不然不给自己讲数学题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