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看似不经意，可又突兀的不合时宜。


    姜言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


    他背光面对着自己，阳光从他的斜后方照射过来，模糊了五官的棱角，只是在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眸清晰无比。


    眼珠黑漆漆的，压抑着很多不明的情绪，有审视，有不确定，好像还有一丝期待？


    姜言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徐宴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李默涵倒是真的。


    面对着这样的眼神，姜言立刻坚定的回答：“当然不会！我说到做到！”


    徐宴扯了扯嘴角，语气又冷了起来：“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他的言外之意明显：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最后不还是去找李默涵复合了吗？


    过往的几年里，的确有这么两三次，她发朋友圈说分手了，但那都是因为一些小事。她也就是故意让李默涵看到后，能够着急的来哄哄自己，都是些女生谈恋爱时会有的小情绪。那几条动态也都在复合之后就立刻删除了。


    明明根本没有跟他提过，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但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姜言急了，气吼吼的说道：“这次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吗？”


    她和徐宴从高中开始认识，虽然这几年联络不多，但在她心里，早就把徐宴当成了自己人。如今被他不信任，姜言竟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很难受。


    一抬眼看见他眼中的森然凉意，她顿时有一股急切的委屈涌上心头，鼻子发酸，眼泪控制不住的就掉了下来。


    “我今天本来就很难过，就是因为难过才骑车出来散心，结果，结果心没散成还摔倒了，遇见你之后，我以为能心情好点，可连你也这么逼我，你还，还不相信我……”


    姜言一边哭一边说，抽抽搭搭的讲完这段话，想起最近的倒霉事，用手捂住脸，抽泣的更厉害了。


    徐宴完全懵了，之前的强硬在这一刻全被打碎。


    他没想到姜言会哭。


    他再说不出任何话，只是手足无措的站在她身前。


    看着她哭的样子，徐宴心里涌出了深深的挫败感，这种挫败又立刻转为对自己的厌恶。


    为什么又没控制住。


    明明是他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要发泄给她。


    因为害怕希望再次落空，因为自己心里那点不可言说的卑劣期盼，却让她难过了。


    他闭闭眼，无力感很强烈。


    叹息般说道：“对不起小言，都是我不好。”


    两人一步之隔，徐宴走上前，犹豫的伸出双臂，最后在她越来越大的抽噎声中轻轻抱住她。


    “别哭了。”


    姜言的身高只到徐宴的肩膀，在徐宴拥住她的那瞬间，她整个人都被他笼罩住，一股陌生又好闻的味道向她侵袭而来，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离他这么近过，近到耳朵贴在他心口上能听到他强烈的心跳声。她瞬间忘记哭，未曾想到过他会抱自己。


    他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一直碎碎念般轻声说着一句话：“别哭了。”


    哄小孩似的，生疏又无措，仿佛一直重复这句话，怀里的人就不会再哭。


    姜言瞬间反应过来，赌气般的使劲推开他，大声喊道：“别碰我！”


    而他，也就真的这么被她推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徐宴低着头腿脚生根般定在原地，额前的碎发柔顺的垂了下来，遮住眼眸，让人看不清神情。


    姜言是真的很生气。


    但是她从内心里明白，她并不是多气徐宴。


    只是这么久以来的坏情绪累积在了一起，正好今天借着和他一言不合的导火索，全部都发泄出来了而已。


    哭过之后，姜言心情平静了很多，此时一抬眼看见徐宴站在那的样子，心里生出了股不忍。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看上去似乎有一丝脆弱。


    明明脆弱这个词，应该这辈子都和徐宴毫无关系才对。


    姜言轻叹了口气，她觉得，还是以往那个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徐宴看上去顺眼些


    可现在让她去求和，又有点别扭。


    认真思考片刻，姜言拖着右腿，身残志坚的往自行车走过去，然后毫不犹豫的一屁股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她看向了徐宴。


    嗯，应该能明白她什么意思吧。


    姜言等了好一会，等到她快忍不住放下面子想去找他时，他才一步步走过来。


    又是沉默。


    见他没有说话，她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当自行车重新行驶起来的时候，姜言盯着他的后背，觉得自己刚才的确是过了。


    脾气都发完了，却又暗暗生出了些后悔，猛烈却又毫无用处。


    还有，刚刚那么大哭，真的好丢脸。


    姜言的脸开始发烫，脑海里胡思乱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等回过神时，发现已经到了自己家单元楼的门口。


    姜言沉默着起身，看着徐宴伸手把自行车抬起来，开始往楼道里搬。


    两人之将像是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等到她也一瘸一拐的往楼道里走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事：自己只是告诉了徐宴小区地址，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家在哪个楼道的？


    而且看他这往楼上走的熟稔样子，像是之前来过一样。


    怀揣着这份疑惑，姜言慢腾腾扶着楼梯扶手上了三楼。


    果然看见徐宴正站在她家门口等着。


    真是奇了怪了。


    她按耐住心中的好奇，慢吞吞走到他身旁，敲了敲门。


    杨丽系着围裙开门时，一眼就看到了表情不快的女儿。


    杨丽问：“小言，你这是怎么了？”


    姜言见到妈妈，立刻觉得委屈：“我骑自行车摔倒了，脚都摔肿了。”


    杨丽关切的拉住姜言的胳膊：“严不严重啊？快进来我看看。”


    等到姜言进门，杨丽才看到门口处沉默站着的徐宴。


    察觉到杨丽的视线，徐宴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神色才有所松动，有了笑意：“阿姨你好，我是姜言的……”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杨丽接了过去。


    “你是小言的高中同学吧？以前还来过我们家里。”杨丽笑眯眯的说，“我记得你，小伙子长得真帅。”


    徐宴一愣，似乎没想到杨丽还记着他。


    随即笑开：“这是小言的自行车，我出门正好遇见她摔倒了，就把她送了回来。”


    把自行车推进去之后他又把手上的塑料袋递了过去：“这是她之后几天要涂在脚腕上的药。”


    杨丽接过塑料袋后热情的招呼着：“谢谢你啊，进来吃饭啊，阿姨刚把饭做好。”


    “谢谢阿姨，不过今天就算了，”徐宴客气的推辞着，“我还有约，阿姨下次再见。”


    徐宴刚走，杨丽就走向坐在沙发上的女儿，挡住她看电视的视线：“你怎么都不留你同学吃顿饭呀，人家好歹把你送回来呢。”


    “他有饭局，就不在我们家吃了。”姜言心不在焉的说着。


    但她心里明白，那个饭局，他大概是不会去的了。


    心里有点乱。


    沉默了会，姜言突然想起了点什么。


    “对了妈妈，”她想起刚才徐宴和妈妈的对话，疑惑的问，“徐宴他什么时候来过我们家？”


    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