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展玥眼底流露意外和疑惑。


    季丞倒是没表现什么，他等女孩哭一会，又问她：“他这个钱本来就是为了和你订婚而准备的彩礼，就是为了给你的，你为什么要偷？”


    女孩低着头吸鼻子说：“订婚才刚开始商量，商量的过程并不愉快，彩礼方面也没有协商好，他一直觉得要彩礼就是故意为难他，他只想给个两三万走个过场，我不知道那个钱是他给我准备的彩礼钱。”


    季丞：“所以，他带着这些钱，也没让你知道？”


    “嗯。”女孩点头，“是我自己看到的，出去吃饭之前，他上了趟洗手间，我就趁他上洗手间的时候，把钱装到了自己的包里。出去吃完饭以后，我借口回了趟家，把钱放到家里了。”


    季丞：“那钱呢？”


    女孩仍是低着头，“还债了。”


    季丞：“还什么人的债？”


    女孩：“我妈妈身体不好，得了癌症，治疗花了很多钱，所以从亲戚朋友手里借了不少，最近他们一直在催债。我男朋友知道我妈妈得了癌症，但从来都不管不问，一分钱都没有给过，和他商量彩礼也是不想给的样子。看到他有那么多钱，我心里气不过，就给拿走了。”


    展玥在脑子里默默回想一下监控。


    监控画面当中，女孩和她男朋友出去吃饭的时候，身上确实背了包。


    她背的包也比较大，是个单肩腋下托特包，装十五万完全没问题。


    回想完，展玥看着她问一句：“说的都是实话？”


    女孩低着头点头，声音闷：“嗯。”


    展玥又道：“那这可是犯罪。”


    女孩低头搓着手没接这个话。


    季丞看着她又问：“那你们房间里的猫，是怎么回事？”


    女孩听到这话摇头，“我不知道有什么猫。”


    能问的都问完了。


    女孩自己把答案全给了出来。


    季丞和展玥从桌边站起身，“那你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女孩很配合地跟着起身，没有其他的反应，低着头跟季丞和展玥出便利店，然后又跟着上车。


    上车后她就什么话都没再说了。


    自己一个人坐在后面，侧脸被夕阳的余晖染红，头发更是红得像火。


    季丞和展玥把她带到派出所，又打电话叫白T男过来。


    白T男听说小偷已经被抓到了，自然立马过来了。


    而季丞把他叫过来，仍是为了询问。


    到询问室坐下来，展玥继续跟在旁边做记录。


    白T男先迫不及待问：“到底是谁偷了我的钱？”


    季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淡声道：“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白T男：“又回答什么问题？”


    季丞：“你女朋友的母亲，是不是得了癌症？”


    白T男：“是啊，怎么了？”


    季丞：“那你有没有照顾过她，或者是在金钱上提供一些帮助？”


    白T男：“没有，我之前去医院看望过她，送了些水果。”


    季丞：“你女朋友对你这个行为没有什么不满？”


    白T男：“有啊，心里对我有意见，生了我挺长时间的气，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还没结婚呢，我就掏钱帮她妈治病吗？再说了，那是癌症，治不好的。”


    季丞：“那十五万，真是你给你女朋友准备的彩礼？”


    白T男：“其实也还在考虑给多少，我的意思是，能少给就少给，如果实在不行，我也愿意花十五万娶她。”


    季丞：“她知道你愿意吗？”


    白T男：“我没说，这不得讨价还价嘛。”


    能问的都问差不多了，白T男又把问题问回去：“你问了我这么多，全都是跟我女朋友有关的，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谁偷了我的钱呢。”


    季丞看着他道：“就是你女朋友，她自己承认了。”


    白T男蓦地一愣，“不可能吧？”


    季丞道：“她因为你不管她妈妈的病，不肯拿钱给她妈妈治病，心里一直都对你有气。她也觉得你不会给她多少钱当彩礼，所以看到你有那么多钱，就动了歪心思，在你上洗手间的时候，全给拿走了。”


    说完顿一会，他看着白T男又问：“你觉得不可能是她？”


    白T男神情有些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有点乱。”


    不管知不知道，他的话都作证了女孩的话。


    谈完话以后，季丞和展玥没多留他，先让他回去了。


    而季丞和展玥没有闲着，又把女孩带到讯问室。


    在桌子边坐下来，季丞先告诉女孩，到这个房间里问话，性质已经不一样了，让她必须实话实说，不能有半句谎言。


    到讯问室问的问题，和询问时候问的自然都差不多。


    捋案情对细节，要把事情的发生经过，和现有的证据全部都对上，不能有一点含糊不清楚的地方，或者前后矛盾的地方。


    也因为这样，讯问需要两遍。


    这样审了两遍下来，女孩的回答仍旧全都没有变化。


    第二遍结束，季丞跟她强调：“本案案值已经达到了十万元以上，属于是数额特别巨大，已经构成了盗窃罪，如果判的话，那就是3年以上1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并且，我们这边还要把你这个案子移交给古城分局的刑警队继续侦办。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钱到底是不是你偷的？”


    女孩仍旧点头：“是我偷的。”


    ***


    从讯问室出来，展玥问季丞：“现在就移交刑警队吗？”


    季丞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现在有点晚了，又是星期天，先放所里关一夜吧，把现有的材料整理好，明早再移交过去。”


    除了嫌疑人口供，这个案子目前没什么直接的证据。所要整理的材料，也就是涉案人员的询问笔录和讯问笔录，还有就是宾馆五楼的那一段监控视频。


    展玥和季丞分工整理，没用太多时间。


    整理好打印出来放一起，这事便暂告一段落了。


    展玥背上包跟着季丞一起出办公室，准备去吃晚饭。


    出了办公室的门，季丞刚问一句“想吃什么”，还没等到展玥回答，先听到了迎面过来的曹旭的声音。


    曹旭笑着说：“你们忙完了吗？忙完正好一起出去吃个饭呗，咱们收网办了那么大个案子，今天又是周末，大家都想放松一下。”


    展玥没回答，转头看向季丞。


    而曹旭没让季丞回答，忙又说：“珠珠你必须去，你是我们的大功臣。”


    听曹旭这么说，展玥没忍住笑起来，出声应：“那好啊。”


    大家因为办了案子都这么开心，她当然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虽然心里觉得季丞大概率不会愿意去跟他们一起去吃饭，但曹旭也还是礼貌到位，看向季丞又单独问了句：“季所你有空吗？”


    而季丞的反应出乎曹旭的预料。


    他甚至没多犹豫，出声应了一句：“有空，我来请吧。”


    曹旭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笑起来道：“那就谢谢季所了！”


    ***


    他们这不是正经的聚餐，也就是几个同事之间一起吃个饭。


    除了季丞、展玥和曹旭三人，剩下几个也都是昨天一起在古城门抓人的。


    而吃饭的地方也没多高级正式，去的是烟火气最重的大排档。


    落座点上几个菜，然后便是烧烤啤酒小龙虾。


    吃这一顿饭纯属是为了放松，顺便在闲聊瞎扯之间，加深一下同事之间的感情。


    平时在所里忙得晕头转向，聊闲天互相了解的时候还是少的。


    聊闲天嘛，不过就是有什么聊什么。


    因为都是一起工作的，自然也避不开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大家一个跟一个吐槽自己这些日子遇到的奇葩案情。


    而因为有季丞在，吐槽领导这一项，自然就没有了。


    案情聊一聊，私人生活自然也会聊一聊。


    其他人都是所里的老民警，相处时间比较长，互相之间也都比较了解，所以聊到这种话题的时候，就和展玥聊得比较多。


    对于季丞，他们是不敢多八卦。


    问了展玥一些比较基础的情况以后，曹旭又问：“珠珠你这条件，到所里这么长时间，没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吗？”


    正常来说，所里来了新人，很多人都会帮介绍对象的。


    展玥笑着道：“有啊，但我暂时不考虑这方面的事。”


    曹旭也笑着道：“珠珠你别傻，这事你得早考虑，趁现在能看的对象多，赶紧多挑一挑，一定要挑一个好的满意的。你想一想，你现在不挑的话，等过几年，那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毛磊表示很赞同，接着说：“你看阿俊，现在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已经不多了，要是再过个两三年，年龄更大，那就基本没人帮介绍了。同龄人大多都结婚了，再想找好的，真就不容易了。”


    展玥听完点一点头，觉得有道理。


    周小妍现在拼命相亲，大概就是想在现在能挑的时候，多挑上一挑。


    大家难得有空闲在一起闲聊天热闹，展玥自然不多扫兴。


    她笑着说：“那等我正式转正了，我也去挑一挑，挑个最好的。”


    说着好像是去挑个大西瓜一样。


    曹旭这又接着说：“你说说你找对象有什么条件，我也帮你留意一下。”


    展玥想了想，摇头道：“我还没有想过这个。”


    曹旭：“这简单，也就几个方面嘛，首先家庭方面，要么父母公务员，要么做生意的，要么就职工家庭，咱们就是说，当然是越有钱有势越好，对吧？看你更看中什么。”


    展玥看着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曹旭继续说：“再说个人方面，这男孩的长相和身高啊，那当然是脸长得好看点，个子高点，身材结实点，更好对吧？”


    展玥听得笑，还是点头。


    曹旭说一项竖一个手指，“这学历和工作咱也得有要求，起码不能比咱差是吧？再接着那就是年龄了，同龄的或者大个一两岁的是刚刚好的，大个三四岁嘛也可以接受，大五六岁那就有点过大了对吧，不合适。而且比你大五六岁的你想想，那都是……”


    话说到这里，他目光忽扫到了坐在展玥旁边的季丞。


    而此时季丞也在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


    曹旭噎了一会，没把“被人挑剩下的”这话说出来，强行换了语气转折道：“那也不是没有很好的，可能只是工作忙没时间找对象。”


    展玥顺着曹旭的目光，转头看了季丞一眼。


    其他人自然也看出来了曹旭这大转弯的原因，都低着头闷笑起来。


    为了缓解尴尬，曹旭用胳膊捅一下旁边也在闷声笑的毛磊。


    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问毛磊：“去不去洗手间？”


    毛磊收收笑起身，“走啊。”


    两人一起上完洗手间。


    洗手的时候，曹旭呼口气夸张道：“刚才我以为他要杀了我。”


    毛磊又忍不住笑，抬手拍一下他的肩膀，“以后说话注意一点。”


    两人从洗手间回来，桌子上已经聊起别的话题了。


    同事之间扯点正常的闲话，都是乐子，气氛自然没受什么影响，只是时间不早了，大家赶紧吃一吃收个尾，也就散了回家了。


    季丞喝了点啤酒，回去便展玥开车。


    秋季深夜的风凉凉的，从半落的车窗里吹进来，拂在脸畔。


    想到季丞从昨天到现在，就睡了下午那么一会，这会又喝了点酒，展玥开着车跟他说：“季所，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吧，到家我叫你。”


    季丞靠着椅背，侧过脸看她。


    看一会忽然出声问：“你今年二十二？”


    展玥笑一下应：“嗯，刚毕业嘛。”


    季丞声音懒懒淡淡的，“是很小。”


    按三岁一代沟算的话，他们之间都隔了两条沟了。


    ***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再铁的人也累，展玥没再做别的，洗漱一把便睡觉了。


    因为要把嫌疑人移交给刑警队，第二天她起得也比平时要早。


    洗漱完和季丞一起赶到所里，换上执勤服随便吃点早饭，然后拿上昨晚已经准备好的材料，押上嫌疑人红发女孩去古城分局。


    在派出所被关了一整夜，女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差。


    被押着往院子里去的时候，她走路很慢，好像脚上戴着镣铐一般。


    走得过分慢了，季丞出声催了一句：“稍微走快点。”


    而女孩被这么一催，步子迈得更加慢了，然后她哑着嗓音问了句：“真的……要去刑警队吗？”


    “是的。”展玥干脆地回答她。


    听到展玥这么肯定的回答，女孩眼眶瞬间湿透了，然后在走到院子里快要到警车面前的时候，她更是停下来不走了。


    季丞提醒她：“上车。”


    结果她看警车好像看怪兽一样，忽然摇头往后退。


    看她这样，季丞和展玥只好准备拉她上车。


    但刚握上她的胳膊，她立马又往后赖，湿着眼睛摇头说：“我不去。”


    展玥收紧握着她胳膊的手，拉着道：“配合一点，这不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


    女孩脸上表情急起来，拼了命往后赖，声音也控制不住地高起来：“我不去，钱不是我偷的，我昨天撒谎了，我没有偷钱！”


    听到这话，展玥眉心一蹙，心里差点梗住。


    季丞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看着她问：“你说什么？”


    女孩看向他又重复：“钱不是我偷的，我没有偷钱，我撒谎了！”


    季丞也皱起眉，声音下意识重：“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害怕季丞，但女孩却什么都不说，只一个劲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钱不是我偷的，我根本不知道钱的事情，偷钱是我编的，我没有偷钱，我真的没有偷钱。”


    展玥忍不住蹙眉吸气。


    昨晚审了她那么长时间，什么都跟她说清楚了，她坚持说是自己偷的。


    现在要送去刑警队了，她又翻供了，怎能不让人憋气。


    这样是不能往刑警队送的，季丞和展玥只好又憋着气把她带回到所里。


    而带到讯问室再审，她就什么都不肯再多说了，其他的话一概没有，来来回回只有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钱的事情，偷钱是我瞎编的。”


    问她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编出自己偷钱的事，她就直接默声不回答。


    再问其他的问题也都如此，她全都当听不到，一个字都不说。


    看她这样，季丞和展玥没再在她身上多浪费时间。


    他们又打电话把白T男叫过来，以怀疑的态度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他说实话。


    结果白T男也仍然硬气，发誓赌咒地说：“我确确实实在宾馆里丢了十五万现金，绝对没有作假，我要是说谎了你来枪-毙我！不信你去找我朋友问，问他那天是不是还了我七万现金。”


    季丞也没再跟他废话。


    起身道：“你等着被枪-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