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起因
作品:《听说有龙埋骨于此》 绯羽目光越发炽热起来,看得宁霜霁浑身都不自在,好在里间风棋已为白玦裹好伤,端着托盘走出屏风,将绯羽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
一看见她,绯羽顿时又恢复那傲气小鸟妖的气势。
风棋也不客气,放下托盘拽起她就往外赶。
“诶——你干嘛?”绯羽依依不舍地扒着桌角,一副不愿于宁霜霁分开的模样。
“我们有事要商议,”风棋半点不懂怜香惜玉,“啪”地一声拍掉绯羽死扒着桌角的手,将她往门口带,“‘外人’出去!”
宁霜霁:“……”
小青鸟奋力挣扎,甚至动用灵力打向身后人,可她连原本的风棋都打不过,更不用说如今已成“寒棋”的风棋,一下子就被推出门外。
“你!”她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回身正要破口大骂,就见房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合了个严实。
绯羽气得直炸毛。
门的另一边,风棋成功解决一个大麻烦,锁门后迅速在上头留了道隔音结界,还不忘在闭合的窗户上也加了,而后大功告成般满意地掸了掸手,转身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宁霜霁道:“你之前昏睡着不知道,这小青鸟话多得很。”
宁霜霁莫名对他这话有些认同,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
可想到他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想到风棋身上的秘密,她又立刻把脸板了回去。
即使他确是风棋,可在问题厘清之前,该有的防备和疏离态度是不能少的。
风棋这边刚清完场,白玦也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换了件深衣,依然是青色料底。
他很自然地走到宁霜霁身边的位置坐下,风棋便直接走到下首处落座,看着并不介意座次差别。
“没想到你俩居然就是千年前那两个自我牺牲的大冤种。”
这感叹是风棋那熟悉的散漫语气,可其中内容却颇有深意。
白玦瞧见宁霜霁的手一直捧着空杯子,便习惯性地提过桌上茶壶给她倒水,话确实对风棋说的:“你一个偷窥者,还有脸调侃我们?”
不仅是白玦,宁霜霁也猜到了。
他们二世的记忆是白玦主动探阵得知,既如此,若有人偷偷趁机将灵力连入其中,便也可通过灵力连接看见他们所见到的场景。
白玦:“我探的是自己的执念,能同霜霁有关联便罢了,却莫名出现不少第三视角的经历,不难想到是受了旁人影响。”
探阵时若有旁人在场,很容易意外探知到同魂主不相干的事情,只是碰巧风棋见闻同他们的经历无缝串连到一起,这才显得不那么突兀。
但只要细想,还是能察觉到端倪的。
风棋会主动说起,便是没打算隐瞒,再开口已直奔主题:“天地大劫前我就觉得不对劲,可龙脉已毁,地震频发,事态已不可逆转,果然一到‘天地阴阳轮回之时’,平衡便彻底崩溃了。”
宁霜霁:“‘天地阴阳轮回之时?’”
风棋瞅了眼白玦,发现他也面带疑惑,只好自己解释。
“天地两个结界一挡,将三界分割成互难相通的三部分,两侧极端阴阳积累得过多,自然逃不脱‘水满则溢’的趋势,阴阳轮回应当亦是缓解天地结界压力的方式。”
“每月十五同十六即将交替之时阴气最盛,而八月十五这天则是一年中至阴之日。天地每千年会有一次剧烈的阴阳轮回,都是落在八月十五这天。”
“人界阴阳最不平衡之时,也正是天地结界最脆弱之时,因此会出现大量阴阳之气倾泻入人间。不过从前有龙脉镇地,到还能勉强稳住局面,至少从未出现过差点倾覆天地的大祸。”
风棋这么一说,显得龙脉的存在越发重要,宁霜霁不禁发问:“那你为何要助人族偷龙脉?”
风棋手指扣在桌面点着,片刻后低声道:“为了能让我冥族族人自由出入地界。”
“冥族?”
“不知道了吧?”宁霜霁的反应全不出所料,风棋微微叹气,“万物生灵似乎总天然会对需要抬头仰望的人产生崇敬之心,所以无论是人是妖,人界中最广为流传的还是神族的传说,压根没人想过脚下地界也会有人生存。”
白玦:“所以你是冥族出身,来自地界?”
风棋点头:“同天门一样,地门把守之严格也不遑多让,我和族人一向只能在地之结界下活动,不得出地界范围。”
他说着话锋一转:“直到某天,我从地门之灵那里知晓龙脉的存在,以为只要无龙脉镇压,我冥族便可再不受结界束缚。于是我那时同地门之灵打了个赌,顺势得到地门之灵的帮助,来到了人界——那是我第一次出地界。”
宁霜霁或许还不能了解出天地门之不易,但白玦身为曾常居天界的神族,是非常清楚的。
白玦回想着自己已恢复的部分记忆,问风棋:“听你的意思,出地界后似乎并未失去有关龙脉的记忆?”
“的确,”风棋一笑,“人神二界对地界的了解不多,但有一点却并非空穴来风。人族之魂死后易为阳气所伤,因此魂魄需要有个归处,以待来世——而这归处,便是指阴气缭绕的地界,且非得有幸找到地门所在方得以入之,否则,魂灵在人界游荡久了,待到被阳气冲得形神俱灭,便会消散于天地,失去轮回机会。”
“正因如此,地门较天门之外多了些职能,便是负责魂魄转生之事。”
“地门之灵想在这其中钻空子,帮我凭空塑具可以抵挡人界阳气的成年人身,当然也并非难事。”
人界毕竟是阴阳二气交汇中和之所,因此经常会碰上阴阳尚未平衡之处。
冥魂属阴,同偏阴的人魂类似,却比人魂更惧怕阳气,但若有人身在外,冥魂藏于其中便不会被发现异样,还可阻隔人界阳气侵扰。
就像多了个战甲。
白玦和宁霜霁听后不约而同想到了他们的两世遭遇。
如今知道白玦乃是通过天门下界的神族,不入人之轮回,那么想来他也是通过天门之灵的类似运作才得以在人界长留。
但……白玦就明显没能享受风棋“走后门”般的待遇!
果然,风棋的话也证实了这一想法:“相对应的,天门或许能知晓地门有关转世之法的操作,但我猜它到底算不得熟练,便只能顺势为之,调取天地灵气替白玦塑人身,全然无法投机取巧。那么人身成型后,白玦只能以婴儿之身现世。”
“我记得你俩的记忆里白玦做人时从未在亲生父母身边待过,想来便是因为他的诞生并未顺地门所掌管的轮回路径而行,便也当然不会平白同哪家妇人搭上关系,成为人家的腹中胎。”
白玦:“……”
宁霜霁:“……”突然觉得白玦还是挺惨的。
宁霜霁想了想,今世的白玦似乎也是孤儿之身,也许正和神魂不入人族轮回之路有关。
可天门之灵前世明明已有同神族彻底翻脸的意思,应该不会再帮白玦才是……
那他这次是怎么重生为人回到人界再同她相遇的?
这问题莫说风棋,白玦自己恐怕也并不清楚,况且如今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宁霜霁便没有提,而是紧盯住最关键的问题。
她蹙眉问:“你方才说受地门之灵相助后入了人界,然后呢?你就开始着手帮人族偷龙脉了?”
风棋自嘲一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上了个大当。”
“上当?”
“我并不知龙脉的实际作用,只将地门之灵的话信以为真,暗自庆幸一个小激将法便能引得地门之灵出手相帮,一入人界便忙着手找寻毁去龙脉的办法。”
冥族本就深居地界,他要从地底探查到龙脉走向并不困难,只要自己走上一趟,就能在地图上准确标注出来。
“那时我从未怀疑过地门之灵的动机,只以为自己在为冥界自由而奋斗,夜以继日地在人界勘察忙活,最后选择借人族修行世家的野心为用,将龙脉走向同偷取法子告诉了他们。”风棋回忆着遥远的曾经,语气中却并无多少怀念,“后来人族知我能力,还曾在某处翻出副龙骨赠我研究。”
他本垂目盯着自己的手,说到这儿不由得偷瞄了宁霜霁一眼:“龙族入清川寒潭定居前一直四处迁移,想来这龙骨是你的哪位倒霉祖先,落单后逐渐埋入柔软土层之中,意外被莫家发现。”
人族那时连龙脉都下决心要偷了,自然不会尊重一条死龙,挖人家坟挖得颇为起劲。
风棋:“就这样,我从龙骨上感应到五处灵力流转汇聚的关键,并记入书中,拟称为‘龙脉’。”
宁霜霁有些无语。
龙族自己定然做不出这般侮辱已逝同族的事来,不然也不会叫风棋一个外族人先察觉到脉轮的存在。
想她还曾在莫家手下受缚龙钉封脉轮的苦,她看向风棋的目光便多了不少幽怨。
风棋自知有错,看都不敢看她。
“书写好后我在人界又玩了些时日,想着左右有人族帮忙,便先回了地界等待。”
“然而我等了七百多年也没见到自由的曙光,反倒是地震频发,向来安稳燃在一处的地狱火也开始莫名躁动,频频冲击地之结界。我这才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若地之结界松动,地狱火阴气是否会尽数涌入人界。”
白玦只安静听着,可宁霜霁就是忍不住想反驳:“你当初明知龙脉是为镇地而生,还设计毁去,难道就没想过这后果?”
“地门之灵只一味引导让我以为龙脉不过是阻隔我族出入地界之祸首,我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风棋也有些急,“相传天地初分就自阴降阳升而始,我哪知道结界的出现是为了阻止阴阳二气的‘分久必合’啊?”
“我不知天河水是何情况,但地狱火一直非常安稳,像个乖孩子似的缩在该待的地方,正因如此,冥族人皆下意识觉得地狱火不会爆燃肆虐,从没觉得那是个危险因素。”
风棋的话其实也有道理,不只是他,就连白玦在劫难到来前都只以为天地结界的存在是为区分三界,区分各族。因为对神族来说,天之结界存在时体现出的最大意义,便是阻拦他们随意下往人界。
像“不可随意干涉人族之事”一样,成了规则的一个组成部分。
宁霜霁勉强接受他这解释,掐着算时间,忽问道:“你便是第二次出去后在白府被我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