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井上符

作品:《听说有龙埋骨于此

    “风棋?!”


    宁霜霁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但她顺着白玦的话回忆了下方才匆匆一瞥见到的那半张脸,突然明白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那人的侧脸虽满是油彩,可看着真的……很像风棋……


    宁霜霁不自觉咬住下唇:“你确定吗?脸上那么厚的油彩,可能只是那人本来就长得同风棋有几分相像呢?”


    白玦冷静道:“油彩只是抹在脸上,并不会改变骨骼和五官。”


    宁霜霁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只是普通相像,白玦不会这么在意。


    “风棋是……南疆祭司?”她还是觉得这事太魔幻。


    “应该不是,所以才奇怪。”白玦道,“外界对南疆并非全无认知,南疆也并不介意普通人跨越边缘地界,因此乌木杖和鸦羽斗篷才会被记录下来,成为外界公认的南疆祭司装束,可……风家同南疆真的没什么关联。”


    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又牵扯着什么大事,原本事态已是千丝万缕,如今好不容易理出个线头,却忽然又冒出这么个人来……


    白玦:“风家对南疆一向避讳,风棋作为少主,自然更要避嫌,南下也多是去庄家,基本不会往西南走。有风少主的身份压着,他平日里想独自出行都很难,根本没机会接触南疆。”


    “若是这样,至少说明他和南疆祭司不是同一人,”宁霜霁想了想,“那么大片地方,管事的人总不可能一直在外头……会不会是双生子什么的?”


    白玦立刻摇头:“师娘生下风棋后就离世了,我从未听说师父有其他孩子流落在外。”


    “那可不一定,”宁霜霁毕竟是看过很多话本子的人,脑子里顿时开始胡编乱造起来,“世家秘辛哪能让你知道?”


    白玦:“……”


    他意识到话题开始走偏,赶紧把宁霜霁乱跑的思绪拉回来:“问题不在风家,而在风棋身上。”


    宁霜霁:?


    “方才那人身上寒气森森,让我想到一类人。”


    “什么人?”


    “鬼修。”白玦停顿片刻道,“鬼修一脉血缘联系颇为紧密,虽然各世家嫡系子弟中不时便会发现有鬼修天赋的人,但往前深究祖上总会有鬼修痕迹可循。”


    宁霜霁顺着问:“风家没有吗?”


    “没有,”白玦很肯定,“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娘祖上都从未同鬼修有过牵连……师父和师娘感情很好,风棋亦是他看着出生的,为不玷污师娘名声,这议论最后还是师父亲自出面压下去的。”


    “我和风棋当时年岁不大,师父或许以为我们对此并无印象,但其实我们都记得。”


    宁霜霁从未听说过风家家主夫人的事,如今听起来,似乎也不太圆满。


    白玦看着宁霜霁的眼睛,认真道:“今天说这些只为让你有所警觉,我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南疆祭司,更不知道他同风棋到底有没有关系,但总觉得这事你得知道。”


    “或许我们可以相信风棋,但若是真有同他这般相像的人存在,想借他身份办事便连障眼法都不需要,所以你一定要懂得分辨。”


    现在情况还未明晰,他们手里握着的线头究竟会扯出什么谁都不清楚,不仅是白玦,宁霜霁心里也总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她轻轻牵过白玦的另一只手,五指扣住他掌心:“嗯,知道了。”


    若是从前,白玦会选择不让宁霜霁多接触这些。


    可现在他俩像是被捆绑在了一起,既然无法避开,便只能做好应对准备。


    有结界阻隔,老乞丐听不到外界杂音,睡得越发香甜。


    宁霜霁望着火堆,心思却不停围绕在其他事上。


    她垂眼见到身旁放着的书,拿起随手一翻,正见到扉页上的“寒棋”二字。


    寒棋,风棋。


    又是一个巧合。


    她其实心里也很着急,急着想知道从前还发生过什么事。


    那已知的前世——便姑且认定是前世吧——似乎只是个开头,她隐约有预感,后面藏着的才是真正的风雨。


    白玦会先选择古战场,其实也正合她所想。


    五处脉轮,他们已同其中两处有过感应,剩下的便只有古战场、莫家和清川寒潭。


    她在清川寒潭那么多年都未察觉任何问题,或许是缺少引出共感的“钥匙”,莫家如今也不便招惹,因此古战场就算不是关键的心轮所在,也必定是最佳首选。


    ……


    后半夜地动之势彻底平息,夜雨也停了。


    白玦撤去在老乞丐附近布下的结界后,同宁霜霁一起漏夜离开星月神庙,踏上前往古战场的路途。


    此处距离南疆太近,白玦担心御剑不安全,便带着宁霜霁先顺着小路朝东北方徒步走了段,想着隔远些再御剑赶路,以免又招惹来之前那人。


    为安全计,他们没走蛇虫鼠蚁较多的山路,而是选择了正经大道。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忽见远处有光亮闪烁。


    白玦立刻收回灵力,带宁霜霁躲进边上的树丛中。


    “世家弟子?”宁霜霁也看出远处人是以灵力照路,只是他们人多,光亮汇聚在一起便更耀眼些。


    白玦低调行事,只凝着小簇光束,远看类似萤火之光,想来还未被察觉。


    “这里是庄家领域,或许是庄家人,”白玦边说边在二人身侧加了层结界,“我同风棋常代表风家现身,不少世家弟子都认识,未免节外生枝,还是避一避吧。”


    宁霜霁点头,老实站着等那些人走过。


    五个身着蓝色家服的弟子慢慢走近,宁霜霁透过灌木缝隙看去,正看到他们胸口发亮的绣线。


    纹饰看着有些像浪花。


    小弟子们在自家地盘上深夜赶路,未曾想过周围有人窥视,毫不防备地发着牢骚。


    “康家越来越过分了,庄家的地方,有异状竟不让我们靠近查看?!”


    “人家既然要下那处,自然不会再轻易吐出来。”


    “我看康家就是想这样一点点蚕食掉其他世家的地盘!”


    “居然第一个向我庄家下手,当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吗?”


    “你懂什么?若是我庄家都示弱了,康家以后再对付戚家不就更顺手了吗?这正是康家主的阴险之处……”


    他们逐渐走远,口中抱怨一路未停。


    虽有结界,但为稳妥计,宁霜霁待他们走远后才开口发问:“康家在附近占了地?”


    “最近未曾听说,”白玦皱眉细细回想一番,才道,“不过几年前康家确实曾出面向庄家要下过一处地方,那时康家并未同各家翻脸,庄家主便直接答应了。”


    “这么爽快?”宁霜霁有些惊讶。


    白玦:“此事属于庄康两家之间的私事,风家并未插手,所以我也只是听说过。我印象中那处地方并不大,似乎……只是个路过时遇到的枯井……若康家真想要去一大块地方,想来庄家也是不会轻易同意的。”


    “枯井?”宁霜霁狡黠一笑,“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白玦立刻按灭她这想法:“我们正赶路呢。”


    “顺路而已,也没什么妨害,”宁霜霁跟他讲道理,“你不也说古战场怨气深重,白天再进去才更稳妥,现在天都没亮,我们御剑肯定能赶上明天天黑前到的。”


    白玦:“……”你怎么不说后天天黑前?


    宁霜霁:“再说太阳日日升起,我们在后天天黑前赶到也行啊。”


    白玦彻底没话说了。


    宁霜霁见他不言语,分析得更起劲:“而且前面有康家人的话,我们是不是也得避着点儿?不好直接御剑跨越吧?”


    白玦决定再挣扎一下:“……我们可以绕行。”


    话虽如此,他们最后还是徒步走了下去。


    此处距离南疆已有距离,按理说确实已可以开始御剑,但他们既然从过路的庄家弟子那知道前方有康家人的存在,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顾飞过去。


    更麻烦的是,白玦不清楚康家当时要下的枯井究竟在何处。


    万一绕行时正好绕到人家头顶……


    风戚两家人避了一路,低调谨慎,打得就是事成前尽量不让康家察觉的主意,要是他一个风家大师兄此时大张旗鼓出现在庄家领域——


    基本等同于踩着康家的脸宣布风家打算搞事。


    简直头疼。


    白玦心里一直暗暗期盼少些麻烦,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两人前行没多久便见远处有大片光亮,还有大量身着红色家服的弟子在附近走动。


    宁霜霁见白玦扶额叹息,当即明白自己一语成谶,反而没心没肺地偷笑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她躲在树后眯着眼朝那处望去。


    隔得太远,倒没看出什么端倪。


    康家人一直在周围守卫,并没有异常举动,若真要说有什么奇怪的,便是中间枯井边缘贴满了黄色符纸吧。


    修行人士借朱砂将灵力导入符纸之中,符纸叠加使用可使符咒效果倍增,但宁霜霁还从未见谁这般不要钱似的玩命贴。


    层层叠叠,直把枯井井沿贴的像覆上了层暗黄色羽毛。


    看着比薅秃毛的小青鸟都蓬松。


    宁霜霁见白玦兴致缺缺,一副急着离开的样子,轻轻用手扒拉他:“别愁眉苦脸的,我就是见正好碰上,不看白不看,不会惹事的我保证!”


    已被忽悠过两世的白玦定睛看着她,显然不太相信。


    宁霜霁也不管他信不信,自顾自拉他一并加入偷看的行列。


    “那些符咒是做什么用的?”宁霜霁知道白玦定然也关心康家动向,便抛出问题吸引他注意,“怎么贴那么多?”


    “是有些奇怪,”白玦果然望了两眼后也在意起来,“可惜看不清。”


    宁霜霁挑眉,笑问:“那我偷一张过来给你看?”


    白玦:?!


    他赶紧一把按住宁霜霁的手,确定抓住后才安心跟她解释:“万一符咒是为镇压井中邪物,你撕一张可能会毁掉整个阵法。”


    两人面对面发愁,倒是宁霜霁忽然计上心头。


    “白玦,”宁霜霁笑意飞扬,抽回手轻弹了下血凝珠,“还记得这个吗?”


    雨刚停不久,地上到处都是水洼,正好方便宁霜霁暗度陈仓。


    她躲在树后一勾手,只见枯井旁的小水洼中钻出股水流,又悄无声息化成水膜覆到贴在井沿最下方一行的某张符纸上。


    随后宁霜霁隔空借凝血凝珠之法轻轻一吸,点到为止。


    回天净山休养时她偶试身手,发现体内灵力精进不少。


    若是从前,她是做不到隔这么远施展御水之术的。


    解了两处大阵,同两处异象地有过感应后,她的灵力似乎变强不少。


    等水膜绕过康家众人巡视飞至二人面前时,已成一张拓印下符纸朱砂的“水符”。


    白玦脸上笑意深深,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宁霜霁潜力无限的小聪明。


    可他接过水符一瞅,笑意便渐渐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