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世-出游

作品:《听说有龙埋骨于此

    白玦虽然嘴硬说没事,可高烧一起他说了也不算,又昏睡了两天才清醒。


    期间他每次睁眼时宁霜霁都在边上。


    有时是端着药准备喂他,有时是正咬着鸡腿在自言自语……


    甚至还有时会如初醒那次似的,大大咧咧躺在他身侧酣睡。


    好在昏沉的两日过去后,白玦恢复不少体力,也终于能够调动灵力为自身疗伤了。


    宁霜霁每次都眼巴巴坐在一边等他调息,结束后立刻凑上去问他好没好。


    “哪有这么快?”白玦非常无奈,“姑娘,尾巴可是你自己甩的。”


    言下之意,使了多大劲她也应该心里有数。


    宁霜霁长久不与人接触,只能听出“言上之意”,满不在乎强调道:“是啊,但你腰上这伤可是毕方干的,与我无关昂。”


    白玦挑眉,扭回头闭嘴了。


    宁霜霁憋不住话,见他没声音了便自己凑过去问:“今天已是正月初九,六日后你能好吗?”


    白玦:“……不能。”


    “啊——”宁霜霁失望,“你不是都能自行调息了吗?”


    白玦只觉得自己方才的话算是白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宁霜霁又憋不住开口磨他:“我看你都能走了,要不正月十五你带我出去逛逛吧,我听小二说那天是元宵节,外头会很热闹……我都在这小破客栈憋了十日了……”


    “你没自己出去过?”白玦没想到她期间从未外出,不免有些惊讶。


    总觉得按她这性子看,该是早已玩遍全城了才是。


    宁霜霁摇头:“我不是怕你死了吗?”


    每天都要在她口中死上好几回的白玦:“……”


    宁霜霁说完绞着手指一抬头,发现白玦正眸光深深看着她,里头藏着的情绪有些复杂,她只看懂了些许困惑,便解释道:“你看我不过抽了你一尾巴,你就这样了……当然你本身带伤也算个原因——”


    宁霜霁也认真回视着他的眼睛,态度真诚:“可人族真是太脆弱了,这么点小事就差点丢了性命,我要不看着你,你真死了,谁带我玩啊?”


    白玦:“……”


    他忽然无奈一笑,嘴角难得有了不同于以往的弧度:“你守我这么久,真就只是为了让我带你玩?没别的目的?”


    “嗯,”宁霜霁眨眼,“不然呢?”


    白玦没说什么,闭眼重新调息起来。


    宁霜霁看他未置可否,趴在床边偷偷瞪了他一眼,却忽然听他开口,声带笑意:“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从那之后,白玦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外基本都静坐在床上调息,身上的伤也因灵力流转加速愈合着。


    宁霜霁原本十分高兴,可过了两日又开始担心起来,于是夜里趁白玦睡去偷偷探了探,发现他果然灵力耗损巨大。


    这就对了。


    白玦急于求成,短短两日就调动了大量灵力于伤处辅助愈合,这样就算身体恢复,灵力的耗损也需花费成倍的时间弥补,得不偿失。


    一想到他是在答应自己出去玩之后才这样的,吃软不吃硬的宁霜霁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再一想自己救都救了,帮他补个灵力也不算什么大事,便凝了束灵流于掌心,扣上他的手掌传了过去。


    上次探查时她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同白玦的融合甚好,并无排斥,如此也算是她自己为尽快出去玩做些努力。


    第二天一早白玦睁眼时,宁霜霁在床上睡得正香,一只胳膊还不安分地搭在床外。


    从前白玦昏睡着无力阻止,如今既已清醒肯定不能再与宁霜霁同床共枕,便找小二又要了床被褥打地铺,将床彻底让给了她。


    瞥了毫无睡相的小青龙一眼,白玦盘坐在地铺上凝神静气。


    可他刚一调动灵力,便察觉到体内灵流中蕴含着不同寻常的力道。


    这感觉……


    白玦视线又缓缓移到宁霜霁身上,良久后才再次挪开。


    第二天晚上,宁霜霁故技重施,趴在床沿费力够着白玦的手,却见他忽然翻过身来睁开了眼,吓得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白玦没想到她不做贼也能心虚成这样,赶紧去扶。


    “你干嘛呢?”白玦觉得好笑。


    宁霜霁往床里缩了缩,把下巴搁在床沿上,睁着大眼睛瞅他:“我……看看你伤好没好……”


    白玦缓缓坐起身来。


    黑夜中唯有窗外浅淡的月光顺着窗纸渗入房中,提供了些微的光亮,侧打在他的脸颊上,显得他脸色苍白,目光却越发清亮。


    “你想在人族地界走动,就需要足够的自保能力,”白玦的声音再不像初见时那般冷漠,“不必浪费灵力在我身上。”


    他是好意,宁霜霁却不太理解。


    “我愿意,不觉得是浪费啊。”她支起上身,严肃强调,“我想跟你出去玩,愿意帮你补充灵力。”


    因为长久不接触外人,宁霜霁说话直来直去,没什么弯弯绕绕。


    无论是率真的语气还是真挚的目光,都是白玦不常能遇到的,他看着那双比寒潭水还明澈的眼睛,心头忽然一跳,耳朵尖也莫名开始发热发胀。


    可还未待他感动个两秒,宁霜霁又用同样率真的语气说完了后面的话。


    “而且我这么厉害,这点微末灵力根本不算什么,权当送你了。”


    白玦:“……”


    好狂的一条龙。


    时间一天天过去,期间白玦一直认真休养,加上宁霜霁的助力,恢复得还算不错。


    正月十五晚饭后,吃完客栈送的汤圆,白玦便正式兑现自己的承诺,带宁霜霁上了街。


    两人都没再穿同莫家家服沾边的衣服,而是穿了拖小二买回来的普通布衣。


    白玦腰腹处的伤口虽未完全愈合,但已没有大碍,其实几日前便能下地,只是担心在莫家领地内易碰上其他弟子,徒惹麻烦,便生生拖到正月十五傍晚才带宁霜霁出门。


    宁霜霁憋了四百年,早快憋疯了,为了照顾白玦又愣是多憋了十多天,一踏出客栈的门槛就像是被放飞的鸟儿,倏然间便窜出老远。


    白玦虽不过十六岁,却从小都是沉稳的性子,身边从没出现过宁霜霁这样活泼的人,当真有些招架不住。


    等天正式黑下来,街上也亮起一排排花灯,远看着像许多明月聚在一起似的,漂亮得很。


    宁霜霁见街上不少人手中提着灯,觉得自己也得有一个,凑到灯架前抬手便要摘,却被白玦拦下带到了个小摊子旁。


    “那里的不能动,”白玦抱臂立在一旁,下巴冲小摊子微微一扬,“你在这儿挑一个吧。”


    反正有灯就行,宁霜霁也没追根究底,随手取了盏浅粉色的圆灯。


    “要这个?”白玦掏出钱袋子开始付钱。


    宁霜霁趁他昏迷偷偷搬出过莫家的名号,客栈小二自然连一枚铜钱都不敢昧下,多出来的部分尽数还给了白玦,他数过还剩下大半。


    白玦淡淡付完钱后扭头就接着朝前走,宁霜霁赶紧提着灯跟上。


    她新得了花灯,嘴上的话又多了起来:“好看吗?我觉得这圆灯有些像月亮呢!”


    “嗯。”


    “你不买一个吗?”


    “我不用。”


    他回答得简略,可每个问题确实都认真回答了,这样说话有回应的感觉让宁霜霁颇为满足。


    她晃着灯走了没两步,又发现个新乐趣。


    “那是什么?”宁霜霁指着不远处围了许多人的小摊子,问白玦。


    “糖画,”白玦掀起眼皮瞧向那处,复又加了句,“以糖作画,能吃。”


    能吃的画?


    这倒是有意思。


    宁霜霁立刻提着圆灯跑了过去。


    制作糖画的是个干瘦的小伙子,尖嘴猴腮,唯有一双眼睛看着倒还机灵。


    他斜眼瞅了下转盘上的指针,大声吆喝道:“白虎一只,您稍等片刻,我这就熬糖。”


    宁霜霁凑近看了看那转盘,问小伙子:“这是什么?”


    小伙子:“转动指针,指针落在何处便画什么,这是规矩。”


    宁霜霁一听以为是人族的正经规矩,立即假模假样地点了两下头,生怕暴露自己“非人”的身份。


    白玦抿着嘴忍笑,见宁霜霁要抬手去碰指针,先叫住了她:“我来,你看看想要什么。”


    宁霜霁歪着头把上面的字全瞅了一遍,发现又是大半看不懂,本想干脆学小伙子刚才的话说个“白虎”,可眼珠一转忽然扫到个“龙”字。


    她身为龙族,这字要是还不认得可就说不过去了。


    “我要龙!”宁霜霁立刻锁定目标。


    白玦淡定抬手轻轻拨了下指针,指针果然稳稳落在了“龙”上。


    小伙子没想到他们想什么来什么,忍不住多感叹了句:“心想事成,好兆头啊!”


    随后他才扯着嗓子同方才一样吆喝道:“金龙一条,您稍等,我把白虎画完就给您画龙。”


    宁霜霁转头和白玦对视一眼,忍不住捂嘴偷笑。


    别人或许看不出,可她知道白玦是用灵力控制了指针,哪是什么“心想事成”。


    小伙子吆喝声不小,内容还不是白虎就是金龙,听着都不一般,顿时吸引来不少围观者。


    可等他画完龙画交给宁霜霁时,宁霜霁却皱着眉不肯接了。


    “这什么?”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龙啊,”小伙子有些尴尬,“这位小公子刚才帮您转到的。”


    白玦没买过糖画,更没见过龙画,可眼前这个确实……


    宁霜霁看着那“长脚的蛇”气得七窍生烟,只觉得遭受了莫大侮辱。


    “你管这玩意儿叫‘龙’?!”宁霜霁指着小伙子手上的糖画,“龙长得是‘爪’不是脚,而且龙的头顶是有‘角’的,你这光秃秃的怎么回事?”


    龙族几百年未曾活跃,修行世家的人只怕都未能得见,普通人哪可能见过龙的真身?


    小伙子被她一通连珠炮般的“角”“脚”“爪”说懵了,哭笑不得道:“我也就听过点儿传闻,凭臆想作画,画成这样已经差不多了,您就多担待吧……”


    “好,你没见过是吧?”宁霜霁瞧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更觉火大,撸着袖子一声冷笑,“我今天就让你见——”


    她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被白玦捂着嘴拽出了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