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无珠的人？是在骂我吗？肖曼刚刚还担心他呢，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怼了。


    跑个第一名了不起啊？有本事你考试也拿个第一啊！说的什么鬼，我这稿子怎么写啊？


    她看向那边同样被女生包围的方栩，嘴角弯起，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兄弟，牛逼啊！竟然跑赢了方栩！”刘青满脸崇拜地跟孙一诚击了击掌。


    “小意思，小意思啦！”在哥们面前自然要放下扮酷的架势，孙一诚得意洋洋，笑得大牙花子都要露出来，还有啥事能比击败方栩更爽的呢？


    主席台的播报又响起，是一位新的广播员。


    “恭喜高三3班孙一诚同学，方栩同学在高三男子5000米赛跑中分获第一名，第二名的好成绩。方栩同学说：获得名次非常开心，要感谢老师们，同学们，是你们的加油助威给了我无限的动力。比赛给我带来了许多欢笑与汗水，同时也让我更深刻地体会了健康教育的理念。在这里也祝其他运动员在接下来的比赛中都能获得满意的成绩，赛出水平，赛出风采。。。。”


    孙一诚可真是高兴超不过3秒，一则广播已经把他的好心情全部打散。偏偏旁边还有个嘴巴只能用来吃饭不能用来说话的刘青。


    “明明你才是第一名，怎么播的是方栩的采访呢？是不是你说得太没文化啦，不过方栩确实说得挺好的哈。啧，早知道今天这情况，应该提前在网上抄一段准备好的。。。”


    孙一诚打断他话茬：“走，打球去！”


    刘青跟在后面仍不闭嘴，“啊，你还打球啊？你手都肿成那样了，别打了吧。。。”


    不愧是好兄弟！花样气死孙一诚最在行！


    两周后，肖曼收到了《花漾》杂志的回复。


    “肖曼你好，很高兴收到您的来信。这次活动是随机抽奖形式，很遗憾您没有获奖。但是您的文章写得很有感染力，我们希望节选一部分刊登在杂志上，会以稿费的形式跟你结算。如果同意的话请回复。”


    好吧，这条路走不通，只能另想办法了。肖曼习惯性地打开了淘宝的网页，可惜07年的时候，淘宝上的商品极其稀少，不像现在有什么疑难杂症都会去找万能的淘宝。


    不过那时尚有另一家电商网站，叫做易趣。肖曼搜索的时候看到它的网页链接，点进去发现还真有人在拍卖周杰伦签名专辑，就是那价格。。。


    哎，学生穷啊！


    -


    孙家阿姨收拾完碗筷，又把宅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打算下班回家了。


    她离开的时候看到孙一诚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对她的告别也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个“嗯”。


    阿姨在孙家帮忙很多年了，陪伴孙一诚的时间可能比他忙碌的父母还要长，对这个小少爷再熟悉不过了。小的时候他时常会跟她撒娇，让她留下来多陪他一会儿。现在年龄增长，性格越来越独立了，不过跟她依然是十分亲厚的。今天这副样子，八成是有什么事心情不好了。没关系，这家搁不住啥心事，顶多郁闷个一天又会生龙活虎了，阿姨叹了叹气，推门离开。


    孙一诚的手边放着一本打开的《花漾》杂志，当期的封面正是即将要发新专辑的周杰伦，他路过书报亭时看到，就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本。


    打开的那一页，印着上期读者抽奖的中奖名单，奖品是周杰伦签名新专辑，还有一篇读者来信的内容节选。


    编辑介绍语：虽然这位读者没有中奖，但仍然想给大家分享一下她的来信，这是个暗恋故事，我们每个人似乎都能从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同时也祝愿她能够心想事成，获得梦寐以求的爱情。


    来自宁市的读者曼曼：


    你们有没有做过这样一件傻事？


    就是花了很多时间，去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那个人耀眼又强大，显得我胆怯又弱小，只敢在角落里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的最多的是他的背影，听的最多的是他和别人说的话。但是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听一听他的声音，或是在哪里看到了他的名字，都能高兴上一整天。碰到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和他分享，电视里所有的浪漫情节都想和他共度。他就像一束光，照进了我这个平凡又闭塞的角落里，让我突然有了前进的动力和方向。


    然而这件事，傻就傻在，往往都是以遗憾告终。内心的波涛汹涌对方一点也不知道，哪怕他就站在我面前，也不敢透露出一点，生怕被他看出我荒唐的念头，觉得我是如此自不量力和痴心妄想。鼓起所有勇气说出的话，都变得莫名其妙。


    哪怕过去许久，夜半时分，也总能想起他这个不可触及的美好存在和那个怯懦的自己。其实后来，我才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胆怯，也没有那么差劲，偏偏爱情让人变得卑微。


    我希望能有一次机会，在他最爱的篮球场送他最爱的歌手的专辑，希望这个男孩子永远像光一样耀眼，未来一切都好！


    孙一诚揉了揉太阳穴，缓慢地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叔叔好，我是一诚。想麻烦你帮我买样东西。。。。。”


    交代完毕，他仿佛花尽全身力气，虚脱地瘫倒在沙发上。可是脑中又闪过一个念头，让他不得不再次坐起来，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


    肖曼家楼下的信箱已经非常老旧了，打开锈迹斑斑的门，可以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广告单随之掉落。


    一张专辑扁扁方方的，孙一诚试了各种方法，不管横着放，竖着放，都不能完整地放进去，心里直骂这破信箱都坏成这样了，物业也不管给换换？这么老的小区，有没有物业啊？


    巧合的是几年后，他爸爸的房地产项目就把这片老房子都给拆了，每个楼下都配上了锃亮的新信箱。


    试了半天都没成功，他看到不远处肖曼已经拐了进来。她今天不是去图书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孙一诚只好赶紧关上那扇破铁门，烦躁地锤了两拳，试图把东西固定住。然后骑上车转身逃跑。


    “孙一诚！”肖曼已经看到了他，鬼鬼祟祟地又跑到她家楼下来干嘛？肖曼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拉住他的自行车后座。然后听见“砰”的一声，从信箱里掉出来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肖曼好奇地弯腰去捡，却被手长的孙一诚抢了先，一把抢过就要往书包里塞。但是肖曼眼尖，已经看到了是什么。


    周杰伦的新专辑？而且上面大大的银色的字是。。。签名？


    “别藏了，我已经看到了。是周杰伦的新专辑吗？你放到这的？”肖曼一脸疑问。


    孙一诚闻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好气地说：“对啊，你不是要这个吗？”


    “你怎么会知道？“肖曼没跟别人说过她给方栩送礼物的计划啊，除了。。。告诉杂志编辑。。。难道。。。


    “你还有脸说？为了追男人竟然写信到杂志上要礼物，也不嫌丢人。”孙一诚说着最硬的话，做着最软的事，把专辑递上去：“拿去拿去！”


    这也太巧了吧！他怎么会去看《花漾》这本女性杂志？


    肖曼有点迟疑，“那你也知道我要这个干嘛的了。你。。。不介意？”


    “我介意有什么用？你喜欢的人是他又不是我。”孙一诚刚才还骄傲的眼神倏地黯然下来。他见肖曼没有接专辑，又打开书包拿出几封信：“你不用觉得自己很差。”


    一共有四封信。尽管没有署名，但是信封上的字迹她怎么会不认得？每次收作业的时候，发试卷的时候，她都要多看一眼的，方栩的字。


    打开其中一封，上面写着：


    每次都是在学期最后一天收到，只能开学再回给你了。


    《培根随笔》我已经开始看了，确实可以提高思辨能力，感谢你的推荐，我会好好读的。


    你呢？数学学得怎么样？暑假的补习班也没见到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呀。不过你好像更喜欢自己解决是不，我信里提过几次，也没见过你来问过。


    开学就是高三了，一起加油吧！这学期我一定会力争第一的！


    肖曼的手有些微微发抖，这是方栩给她的回信！一共有四封，也就是说每一封他都回了，十几岁时日日期盼的回应，却隔了十几年的时光才收到。正因为这些信的迟到，他们也就此错过。


    孙一诚看她的脸色风云变幻，更加没好气：“你干嘛那么卑微，不是还有我喜欢你吗？“接着又小生嘟囔，“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


    “现在开心死了吧，知道他也一直在关注你。我早就说过了，喜欢就去追，背后搞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然而肖曼此刻最关心的是：为什么这些信，现在才出现？


    “这些信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从哪里拿的？”


    孙一诚正色道：“我就知道你会怀疑我。信是方栩放在你桌子里的，被人拿走了，但不是我拿的，其他的你就别多问了。反正现在还不算太晚吧。”


    经历了之前的种种，肖曼现在相信孙一诚说不是他就不是他。


    只是。。。怎么不算太晚？确实现在她还有时间去跟方栩表达心意，但是就是。。。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


    要是十几年前的自己收到多好，一定会开心到飞起。


    孙一诚：“你专辑到底要不要？刚好我爸一朋友送我的，我留着也没用，你赶紧拿去。”


    肖曼思索片刻，回答：“我不能收。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一直享受你的付出。”


    “你管我那么多，我愿意！”他扬头，看到肖曼严肃的表情又换了语气，缓慢说道：”说不希望你回报，那肯定是假的。天知道我每次看到方栩都有多生气，我多希望你喜欢的人是我。一开始我跟你表白，觉得自己可以凭努力赢得你的喜欢，但却看到你怕方栩误会而生气，被老师家长责骂，被混混骚扰，甚至发烧晕倒。也许对你来说，我的喜欢就是一种打扰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肖曼惊大了眼睛，所以。。。这就是他一直躲着她的原因？刚想开口说话，又听孙一诚说。


    “比起你喜欢我更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开心！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一点点伤心难过。如果你喜欢方栩，就去跟他表白吧，不要留下遗憾。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都支持你！”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再一次把专辑递向肖曼。


    周围安静无声，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接？还是不接？短暂的几秒犹豫，好像过了半个世纪。


    肖曼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塌了，冰封住的感情奔涌而出。面前这个男孩子，给了她太多意想不到，一幕幕场景涌上心头。他直截了当的表白，他拉起她的手穿过人群，他默默跟在她身后保护着她，他总是冲在她面前揽下责任，他抱起晕倒的她，他第一个为她说话撑腰，他奋力地跑过终点线。。。。而最最意想不到的是，此刻。。。他的成全。


    她一直认为三十几岁的自己，更加周到理性，也更懂得爱。现在却发现，眼前这个小孩，没有圆滑世故，没有权衡利弊，一往无前，远比她更知道，怎么去爱！


    不，或许不该再觉得他是个小孩了。


    孙一诚收回手，他明白这个女孩十分倔强，不想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你不要就算了。”


    正要转身离开，却被肖曼叫住，“等等。”


    女孩眼神灼灼，十分郑重，”我收下，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