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捉弄他
作品:《她又拒绝》 早上起床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这是陈蜻蜓到南丰基地以后,第一次见这边下雨。
清晨的风中夹杂着细碎的雨丝扑面而来,清澈的水汽中弥漫着植物的淡淡芳香和土壤的气味。
天空是低饱和度的灰蓝色,云朵也懒洋洋的蒙着纱。
教授给她们发消息,说今天先不下试验田了,九点整在西区研究楼二层和学校其他研究小组开了会。
余笑踢掉鞋,躺回床上准备继续睡。
陈蜻蜓想出去看看南方的雨,就起床换衣服了。
她穿了一条浅黄色真丝乔其纱吊带长裙,考虑天气原因又在外面外面套了件浅灰色的纱织长袖薄衬,长长的头发用一根牙白玉质的中式簪子随意挽成在脑后,脚上踩一双黑色细带平底凉鞋。
她穿衣打扮向来漫不经心,却因为气质清冷身材高挑纤细,别具风格自成一派。
余笑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看陈蜻蜓说:“天界仙女那么多,你知道你和谁最像吗?”
陈蜻蜓正把昨天洗完晾干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看她一眼,“谁。”
余笑说:“董永的七仙女,因为只有七仙女又是仙女又会犁地,跟你一样。”
陈蜻蜓说:“师姐,笑话好冷。”
余笑把头埋进被子里嘻嘻的笑,“什么笑话,明明就是你的真实写照。”
陈蜻蜓听太多这类的打趣了,也不生气,问余笑用不用帮她带早饭,得知她不吃饭还要睡,陈蜻蜓就自己出去了。
宿舍楼静悄悄的,这是南丰基地难得的睡懒觉好机会。
陈蜻蜓下楼,再独自走到餐厅吃饭。
餐厅里的人也很少,陈蜻蜓吃了酱饼和煎蛋,然后捧着一杯豆浆出去了。
她想到外面去看雨。
看雨滴在路上溅起一个个小坑、看苗田里皱起涟漪的清风,看清晨雾蒙蒙的蓝天,看仿佛停滞凝固的静好岁月。
薄薄的雨绵绵地扑在面颊、发间、手臂,陈蜻蜓在基地里闲逛,走到员工活动楼的时候听到了篮球落在地上的砰砰砰声。
活动楼的西侧有一片空地,空地的边缘有高高的篮球架,因为海琼市大多数时间里温度都比较高,再加上研究员工作辛苦,所以平常打篮球的人不算多。
陈蜻蜓走了过去,停在角落的椰子树旁。
篮球场上有五个人,2V3的队形在打对抗赛。
陈蜻蜓看见宋拾染穿了一身雪白的篮球服,和她同校其他研究小组一个被称作小光的同学组成一对,正与其他三个人激烈的抢夺篮球。
在薄雨中打篮球,是多么痛快肆意的事。
宋拾染动作迅速,绕过对方的防守队员,利落跨步上篮,手臂一扣便将篮球精准无误的投进了篮筐里。
他们两个人频繁碾压对方三人,小光同学得意的把手放唇边为宋拾染吹哨欢呼,大概是他的样子太贱,对方三人对视一眼,趁其不备,忽然包抄过去将小光同学放倒在水坑里。
宋拾染跑过去救援,结果没把小光救出来,反而被他们四个大男孩按在了水里,小光同学当场叛变,按着宋拾染的手臂,笑嘻嘻的大声说:“哥!你这张帅脸涂掉泥浆会更帅!”
另一个男孩子说:“哥,我想摸你腹肌想好几次了,你们快点过来摸!”
宋拾染在水里被蹂的满身是泥,胡乱笑骂,抓住一个男同学将他压到身下,招呼其他人说就这丫的最干净,先抹他!
陈蜻蜓看着在雨里打滚的五只泥猴子,哭笑不得,悄悄原路离开了。
八点五十,陈蜻蜓和余笑一起去研究楼的二楼会议室等教授开会。
会议室是小型阶梯式教室风格,陈蜻蜓和余笑在第二排坐下,没几分钟,其他同学也来了,陈蜻蜓无意抬眼,看见宋拾染换了一身正装衬衫长裤,抱着笔记本电脑,和其他导师、还有那个小光同学一起走了进来。
宋拾染和其中一个教授低语交谈几句,教授点点头,他就坐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今日的会议主题主要是为了传达学校对研究小组的关心和慰问,宣贯一下近期学校的主要教学思想,学习一下相关文件,各小组简单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进度,然后就是自由讨论环节。
宋拾染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时而会若有所思的望一眼窗外。
前面的环节很快结束,到了自由讨论的时间,小光把宋拾染拉了过来,宋拾染瞥了一眼他们那边的成员,看见陈蜻蜓也在,就觍着脸抱着笔记本走了过来,‘无意间’就坐到了陈蜻蜓的身边。
其他人都和宋拾染有过同张桌子吃饭的友谊,互相也都认识,都不拘束,纷纷谈着自己知道的事。
说起行业现状和国家/政/策的时候,小光同学说宋经理经验丰富,他们都是没踏进社会小弱鸡,请宋经理来给他们讲几句。
大家呱唧呱唧鼓掌热情相邀,于是,平日里大媒体平台邀请也邀请不到的身家过亿矜贵的宋董事长便在这小小的阶梯会议室里,给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书呆子学生们发表真知灼见,说的大家不明觉厉,膜拜万千。
宋拾染说完,侧头望着坐在身旁的陈蜻蜓,眼中有几分踌躇满志。
陈蜻蜓正在思考宋拾染提及的几条国家/政/策背后代表的意义,抬眼看到宋拾染灿烂的笑容,陈蜻蜓顿了顿,她朝宋拾染勾手。
宋拾染微微凑近她。
会议室里弥漫着热烈的讨论,生机勃勃。
陈蜻蜓倾身,低声说:“身上的泥浆洗干净了吗?”
宋拾染下意识低头往身上看去,只看到他整洁挺括的白衬衫。
宋拾染抬头去看陈蜻蜓,愣怔着,一时没理解她的意思。
不过很快宋拾染就想明白了,他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没有想到自己和几个小孩在泥里滚来滚去的样子被陈蜻蜓看到了,英俊的脸颊顿时浮上一丝红意和窘迫。
宋拾染囧囧的小声说:“……是年轻人不讲武德。”
陈蜻蜓但笑不语。
想起早上不管不顾的在泥里滚来滚去,而陈蜻蜓就在不易察觉的角落看着他的时候,宋拾染的脸更热了,他罕有地害了臊。
陈蜻蜓心神一动,蔫坏上头,嫣红的唇瓣动了动,轻轻叫道:“泥猴子。”
宋拾染脸上的红晕烧到了耳朵根,黑漆漆的眼眸里含了水似的亮晶晶,声音低哑,可怜巴巴的恳求陈蜻蜓,“……别再提了。”
二十岁的陈蜻蜓不动声色的看着三十岁的宋拾染手足无措,那情景像极了陈蜻蜓小的时候在果树下捕到了猹。
那猹也用这般黑溜溜的圆眼睛哀求的看着陈蜻蜓,殷切希冀陈蜻蜓放过它。
陈蜻蜓没有放过它,陈蜻蜓把它带到学校去,给同学们普及课本知识,说此物就是周先生笔下的小动物。
后来因为这件事,同学们还曾给陈蜻蜓送了一个响亮的外号,叫刺猹少女闰蜻蜓。
宋拾染这只猹在陈蜻蜓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因为陈蜻蜓似笑非笑的又说了一句话,她说:“显得挺年轻的。”
宋拾染:“……”
这张桌子为什么这么光滑,连条缝都没有。
十点半,会议结束,其他学生和老师们三三两两的离开。
郭精益叫住陈蜻蜓和余笑,给她们安排下午的工作。
交待完要做的事,陈蜻蜓和余笑一起走了出去,外面还在下雨,远处绿莹莹的试验田在微风中摇晃。
上午没什么事,中午吃饭的时间就提前了一些,她们吃到一半看见宋拾染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陈蜻蜓放着筷子抬头看他,清丽的眼眸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宋拾染的步子忽的一顿,想起来早上自己满桌找洞钻的窘然,脚下犹豫起来。
陈蜻蜓似乎看出来他的犹豫,唇角的弧度无声无息加深。
宋拾染的心里天人交战,噼里啪啦,是走还是留,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是默然忍受陈蜻蜓的戏谑,还是挺身反抗陈蜻蜓的嘲笑?
陈蜻蜓轻轻的眨眼,眉目如春水。
宋拾染的脑子还没有想到答案,身体已经本能靠了过去。
他老老实实坐到陈蜻蜓的对面,不敢看她,全程只和余笑说话。
余笑看见别人盘子里有炸鸡排,就和两人说了一声,跑到打饭窗口去买鸡排。
于是餐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陈蜻蜓清了清嗓子,纤细的手指夹着筷子,“泥……”
宋拾染可怜巴巴说:“咱翻篇吧,嗯?”
陈蜻蜓忍俊不禁,瞧了他好一会儿,算是答应不再捉弄他了。
宋拾染说:“雨还没停,下午你们要做什么?”
陈蜻蜓说:“和教授一起去种子实验室,把拖了好久的数据测算出来。”
宋拾染点点头,说:“那地方我不能进吧?”
“嗯。”
宋拾染说:“行吧,我要离开基地一天,去考察一个项目,明天中午才回来。”
陈蜻蜓没有说话。
宋拾染叹口气,望着陈蜻蜓,谁有他惨,明明人都追了过来,却不是他忙就是陈蜻蜓在忙,来了这么长时间,似乎也没有什么进展,没有陪陈蜻蜓逛过街,没有看电影,甚至没有一起在夕阳下走走。
宋拾染闷闷的用筷子拨了拨菜。
陈蜻蜓以为他没有胃口,心想宋拾染应该从来没有吃过这般烹饪简单的大锅盐水煮菜,他应该在精美的西餐厅或者品尝浪漫优雅的法国菜,而不是在这里和一群满脚是泥的苦逼研究员排队打五块钱一份的白米饭。
陈蜻蜓在思考劝他离开的最优话术,而宋拾染在说:“下个休息日可以和我约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