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因为在利威尔的床上留下了毛毛，花梨在这个家的地位再一次下降。


    这次连宠物都做不成了，最新的工作是拎着小水桶拿着小抹布打扫干净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用利威尔的话说，这是惩罚。


    法兰和伊莎贝尔对花梨的撒娇攻势没什么抵抗力，每每受不住要去帮忙的时候就会被利威尔打发走。


    “……小气鬼。”花梨怨念地盯着端坐在桌前擦匕首的某人。


    利威尔抬眼看她，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这个是你的吧？”


    花梨疑惑，走过去看了才发现是那枚出墙前利威尔给她的自由之翼徽章。她伸手摸了一下，然后慢慢收拢进掌心。


    “这个……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洗衣服之前先把口袋掏干净，笨蛋。”


    “居然带过来了……”花梨微微怔楞。她离开的时候明明穿着制服和立体机动装置，到了地下街又变回了刚来这个世界时的衣服，她一直以为什么都没能带回来。


    不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了。佩特拉和奥路欧应该还是每天都会拌嘴吧，埃尔德的妻子好像怀孕了，衮达之前还说下次要回去看祖父祖母。


    她没打一声招呼就消失了，艾丽妮应该会很担心吧，希望韩吉会照顾好她。还有……


    她看向面前的利威尔。


    兵长……她又不听命令擅自行动，希望兵长不要太生气了。


    “这个是他给我的。”女孩子突然开口。


    莫名其妙的，利威尔领悟到了她话里的那个“他”就是花梨口中的几年后的他。


    他皱眉，并不喜欢花梨这种透过他在看某个人的眼神：“没睡醒所以糊涂到分不清人了吗？”


    “才没有。”花梨反驳，攥紧自由之翼的徽章向利威尔吐舌：“他比你好多了。”


    “啊是吗。”利威尔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声，起身准备出门：“回来之前把客厅打扫干净，我会检查。”


    “哎——”


    花梨抱怨的声音被关在门后。


    利威尔没有走远，不如说他本来就不是要离开的。出门之后拐了个弯，半成品的床还被盖在黑布下面。


    以现在的这个进度，再有两天应该就能完成了。


    啧，真是麻烦。应该让她滚出来自己动手吧？说到底也不是他没地方睡，为什么是他在这里？


    木屑真脏。


    51.


    其实话说出口花梨就后悔了。


    她并不是真的想拿现在的利威尔与未来的利威尔作比较，穿越时间这种事如果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了，换成她也是不会相信的。相比之下现在的利威尔能容忍她与常人有异的外形和来历不明已经足够好了。


    只是……


    一天前的利威尔还会把制服上的徽章绞下来就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隔一天就完全是生人脸，初见面的时候她被人欺负也冷眼旁观，而且还提防着不让她和法兰、伊莎贝尔亲近。


    她有点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明明之前都很纵容她的。


    “不过……还是要道歉的吧。”她将掌心的自由之翼妥帖的收好，认认真真地开始打扫。


    这天晚上利威尔家的饭桌上花梨格外的安静。这很不正常，引的法兰和伊莎贝尔频频侧目。


    花梨不说话、利威尔也不说话，餐桌上的氛围诡异到让人窒息。


    法兰和伊莎贝尔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神。


    法兰：发生了什么？


    伊莎贝尔：不知道……吵架了？


    法兰：利威尔吗？不像哎……他会和人吵架？


    伊莎贝尔：那就是花梨又惹大哥生气了？


    法兰：嗯……


    “你们两个，眼睛不舒服？”利威尔突然开口。


    法兰和伊莎贝尔齐齐噤声摇头，加快了扒饭的速度纷纷躲进房间里。


    开什么玩笑，在外面多待一秒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利威尔。”今天轮到花梨洗碗，她在洗碗的时候小声地喊了一句。


    “啊？”


    “……你听到了啊。”


    “我的耳朵没聋。”


    要说吗？花梨看着利威尔面无表情的脸，捏着盘子做心理建设。不行不行不行，她再想想怎么说比较合适。


    “没什么。”


    女孩子欲言又止，一副便秘的表情。利威尔收回目光，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一向浅眠，因此深更半夜有人在他门前徘徊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还没死心吗？


    他现在真是很好奇几年后的他难道就这么纵容她吗？是怎么把人惯的完全不怕他的？


    “利威尔？”女孩子奶猫似的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但这次利威尔不是很想回应了。如果再得到一句“没什么”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把人打包扔出去。


    然而他的沉默似乎给了花梨勇气，在她喊完的三五秒后，他听到了推门声。然后是女生蹑手蹑脚猫进来的声音。门又被轻轻阖上。


    利威尔仍然没动。


    他察觉到花梨在他床边矮下/身体，或许是跪坐了下来。


    “对不起。”


    利威尔一愣。


    “利威尔也很好的。”她说话的时候尾巴也不老实，不知道是她自己控制的还是尾巴又有了自主想法，在他床沿一下一下的打着：“早上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利威尔的处境和心情。强迫对我还不熟悉的利威尔像认识我的利威尔一样对我本身就是很不公平的事。”


    “对不起。”


    所以是被宠坏的小鬼在撒娇。利威尔有点想叹气。他刚想伸手，耳边就听到了女孩子压抑着的啜泣声。


    她……哭了？


    “但是我也很害怕嘛。莫名其妙地到了完全陌生的世界，还有会吃人的巨人到处跑。好不容易适应了一点又被扔到了陌生的时间里，熟悉的人还用那种眼神看我。”


    “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弄不好的话可能就要永远恢复不了意识做野兽了。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耳朵和尾巴。看起来很可爱吗？但是这样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人类了吧？会害怕我也是正常的。”


    “我自己也是……很怕的。”


    “所以……对不起。虽然你听不到，但是我说过了就是道过歉了哦？明天不能再生我的气了。”


    这么道歉谁会知道啊，臭小鬼。


    他听着花梨爬起来时衣服布料的摩擦声，然后床边塌陷下去一个角。


    ？


    空余的位置有人躺了下来，拖行着的被子从他身上滑过利威尔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把自己的棉被也带上了。


    ……


    算了。


    仅此一次。


    明天绝对让她把被子和床单都洗了。


    可喜可贺。


    花梨终于如愿睡到了床。


    52.


    没人能知道第二天一早看见花梨从利威尔房间里走出来时法兰内心那种天崩地裂的震惊。


    法兰自己也不知道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只知道前一天利威尔对伊莎贝尔说的那句——“别太惯着她”在他脑海里振聋发聩。


    到底谁别太惯着谁啊？


    他纠结了一早上，以至于出门一起去做给花梨的床时利威尔问他：“干嘛，一早上都是这幅便秘的表情。”


    法兰眼神复杂地看了利威尔一眼：“这床，我们还用做吗？”


    “哈？”利威尔意义不明地抬眼。


    “不……没什么。”


    利威尔皱眉。他现在最讨厌的词大概就是“没什么”。


    床架今天就能搭好，等完全搭好后再搬进去就会比较麻烦了。他挽起袖子，示意法兰去抬另外一边：“等下先把伊莎贝尔旧的那张床搬出来。”


    新床做得很大，睡两个小女孩绰绰有余。


    花梨看到他们两个搬着床架子进来眼睛都亮了一个度，尾巴在身后摇个不停，看他们的眼神像小狗听到开饭：“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利威尔弯唇：“伊莎贝尔的新床。”


    啊。


    小狗的尾巴不摇了。眼睛也不亮了。


    “你和她睡一起。”利威尔接上了后半句。


    “呜呜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心狠的——”小狗汪汪唧唧地扑过来摇尾巴：“我来帮忙！”


    “挡路。”


    “利威尔老大！”门外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利威尔向花梨使了个眼神，看到花梨进去了缓缓回声：“啊？”


    手下的人推开门大喘气：“有消息了，商会下一批物资里会有贵重的药品。”


    法兰挑眉：“哦？那戒备应该会很森严吧？毕竟前不久才被我们抢了一次。”


    “这次有宪兵团护送。”手下带着期许的目光看向利威尔：“老大，我们干吗？”


    宪兵团从一开始就跟着商人的话，他们用立体机动装置的成功率姑且不提，负责抢物资的人是否能得手才是最大的问题。如果最关键的物资无法得手一切都是妄谈。


    利威尔垂眸：“具体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


    知道利威尔是需要再斟酌，法兰开口：“嘛，这次宪兵团跟的这么紧，你们那边会比较难得手吧？你先回去等消息，最迟明天答复你们。”


    “我们不在乎！大不了就是被宪兵团抓了，但是再没有药的话……”


    利威尔和法兰都很清楚。


    地下街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远离巨人的地方，明明同样在希娜之墙的庇佑下，却经历着和巨人截然不同的苦难。


    扒在地下街的人们身上剥皮喝血，以金钱换取他们廉价的劳力，再以高昂的物价夺走金钱，商人和巨人的区别也就只是不会真的吃人肉而已。


    “你们要去吗？”花梨一直都蹲在墙角听他们说话，听到人走了，她探出一个头来：“三天后。”


    法兰看着利威尔没说话。


    “我刚刚听到他说需要药，生病了吗？还是受伤了？”花梨举起右手手背向利威尔晃了晃：“风险很大吧？需要我去看看吗？”


    “你还想比现在更麻烦吗？”利威尔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她的提议：“老实待在家里。”


    花梨耸了耸肩，看这里没她的事了就欢天喜地跑进伊莎贝尔的卧室里去和她一起铺床。


    “要做吗？”法兰看着利威尔走向洗手池。


    “既然那群猪猡请了宪兵团护送，那这次我们像之前一样打翻货物就跑宪兵团也不会轻易来追。”


    “是啊。”法兰感叹：“如果他们坚持守着货物就没办法了。”


    “所以我们要在那里停留。”


    “你的意思是……当诱饵吗？也是，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把宪兵团引开了，不过这样有一定的危险性。”


    “我一个人去，你和伊莎贝尔在家里。”


    “你觉得我们会同意吗？”


    执行计划那天利威尔他们早早地就出门去做准备。


    来到这里之后她一直没落单过，等大家都走了才发现在地下街的生活真的很无聊。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她还不能出门。


    ……好闲，再这样下去要长蘑菇了。


    她到处翻找能解闷的东西，结果整个屋子翻遍了也只有利威尔房间里搁着几本书。


    太无聊了。


    倒着躺在沙发上，花梨看着完全颠倒过来的房间眼皮逐渐沉重。


    就是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是那种木质独有的细长的腐朽声音。


    门或者是窗偶尔被风吹开时就会有这样的声音。


    哎？今天风很大吗？


    花梨转头去看，正对上了一双惊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