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花梨和利威尔班的成员第一次见面是在她来调查兵团的第二天。


    她前脚刚跨进训练场地就看到只有利威尔站在那里双臂抱胸看着她。


    ……嗯？


    花梨本能地警惕了起来。


    总感觉有诈。


    “欢迎！”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漫天的树叶劈头盖脸的落下。花梨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用茫然的眼神去看利威尔。


    利威尔扭头朝树上喊：“还不下来？”


    利威尔班的成员的立体机动装置钩在地上一一落了下来。


    暖棕色短发的女孩子走到花梨面前：“你好花梨，我是佩特拉。欢迎你加入调查兵团。”


    花梨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一眼已然飘落在地的树叶。


    莫非……这是在模仿礼花？


    看到她不说话，奥路欧眯起眼睛：“喂，我警告你啊，这可是佩特拉的好心，是新人的话就识相一点。”


    “奥路欧！”佩特拉给了多嘴的一个人一个肘击。她向花梨解释：“因为找不到那么多花，所以只有这个了。希望你会喜欢。”


    说完，她从斗篷里拿出了一朵被保护的很好的三色堇：“这个送给你。”


    小小的一朵三色堇，风一吹就摇摇曳曳。


    花梨伸手接过，举起来在阳光下呆呆地端详了几秒。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送花。


    “你叫……佩特拉？”


    “啊？嗯！”


    “谢谢你佩特拉！我一定会好好珍藏这朵花的！”


    刚才还沉默了半晌的少女眼睛里突然缀满了星星，握起佩特拉的手不住地上下摇晃。


    佩特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笑起来。


    花梨她……反应有点迟钝呀？


    “闹够了就给我去训练。”


    “兵长。”花梨小心翼翼地把三色堇收好：“一定没有人给你送过花吧？”


    佩特拉：“……”


    其他利威尔班的小伙伴：“……她刚刚说了什么？”


    然而不知死活的新兵还没停下：“不过没关系，我有哦！”


    奥路欧的声音有点颤抖：“这家伙，是笨蛋吧？”


    “绝对是。”衮达咽了一口唾沫，脚步后退。


    被他们齐齐注视着的利威尔只给他们留了一个背影。


    花梨一蹦一跳地跟上去，半点没害怕的样子。


    利威尔班面面相觑。


    13.


    几天后的壁外调查。


    因为花梨和佩特拉是利威尔班唯二的女孩子，花梨的宿舍也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到了一起。


    “花梨？你还没好吗？”


    “马上好啦！”


    “迟到的话会被兵长骂的哦？你……你在干什么？”佩特拉从洗漱间出来就看到花梨趴在桌子上往窗台上挂什么东西。


    “我在挂佩特拉送我的小花，这样子挂几天，天气好的话就会风干。”花梨挂好三色堇从桌子上跳下来，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如果能成功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再保存很久！”


    女孩子睡出来的一根呆毛还凌乱地翘着，随着她上下点头的动作一起晃动。


    “噗。”


    “嗯嗯？佩特拉你在笑什么？”


    “花梨你太可爱了。”


    虽然不明白佩特拉为什么突然夸她，但花梨接受夸奖一向很丝滑：“我们走吧，壁外调查，出发！！”


    第一次参加壁外调查，花梨兴奋的不得了。


    尽管这次只是去玛利亚之壁，但她非常自信，只要有她在，收复失地什么的一定会很容易。到时候就可以去调查玛利亚之壁外面的世界了！


    “别东张西望的，跟好队伍。”


    玛利亚之壁和壁外不同，因为原本就是人类生存过的地方，所以非常利好立体机动装置。在这一片活动，调查兵团对上巨人的损伤率很低。


    “信号弹。”看到右侧的绿色烟雾，花梨跃跃欲试：“让我来让我来，值得纪念的第一次实战！”


    奥路欧怼她：“本来也就是新兵该干的活。”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中央靠左，如果按照预定计划行进，他们很快就会赶到上一次壁外调查的临时据点。到时候再往前就是还未探查过的地方了。


    中途有奇行种闯进来，大概是因为速度太快，左翼的索敌班没拦住。


    花梨举手：“我们去吗？”


    利威尔降下马速和她并驱，伸手从她下巴往上抓住花梨的两侧脸颊强制她转头：“你给我老实一点待着。”


    “……厚。”花梨在他掌心点头。


    奇行种一路向着他们这边袭来，花梨听到了身后有抽刀的声音。她想回头看一眼，于是眨巴着眼睛向利威尔发射可怜视线。


    “啧。”利威尔收手回到队伍的最前面。


    抽刀的是佩特拉和衮达，奇行种冲进立体机动装置范围的瞬间，两人一左一右地从马背上飞离。


    奇行种最先被砍断的是双脚，然后奥路欧抽刀，钢索绷直的声音夹杂着他得意的计数：“巨人讨伐数25头！”


    他看到花梨望向他们，忍不住嘴贱：“看你这望眼欲穿的小眼神，讨伐数和讨伐助攻数为0的人还是有点新兵蛋子的软弱样咬着手指瑟瑟发抖吧哈哈哈！”


    “奥路欧！”晚一步回来的佩特拉唤回自己的马匹追了上来：“不要这么说花梨，她已经很……”


    “我完全不羡慕哦。”在佩特拉眼中需要保护的女孩子笑眼弯弯着喷洒毒液：“我那是对佩特拉和衮达崇拜的眼神，你这个抢人头的不算在内。”


    “什么！这是团队协作好不好！你这个新兵懂什么！谁都有助攻的时候！”


    花梨正想回他，视线里突然闯进了黄色的烟雾弹。


    那是在呼唤她的信号。


    “兵长。”


    骑马在最前面的男人下令：“你们继续按计划行动，我带她去执行别的任务。”


    14.


    重伤员出现在右翼后方。


    据说是因为战斗的时候钢索连接的位置太低，三米级的巨人拉扯钢索使其失去了平衡，咬住他半个身体。


    万幸的是调查兵团内利威尔之下最强的米克就在边上，及时砍杀了巨人没让调查兵被咬成两半。


    但伤口也已经很深了，隐约还能看见肠子。


    花梨赶到时人已经昏死过去。


    他原本的调查兵团斗篷披在腹部的伤口上，倒是方便了花梨，姑且是先将这个人的内脏修复好了。


    外部的伤口不能治愈的太明显，但马车颠簸很容易让未痊愈的伤口开裂。


    “有巨人接近！一头13米级的！”


    “米克，你守着她。”利威尔策马往巨人的方向去。


    米克点了点头。


    刚刚一见面他就闻到了少女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无法用具体形容词描绘的气味。如果一定要形容，有点像光，但说不好是日光还是月光。


    这次的治愈花梨花费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


    如果要完全治愈是一瞬间的事，只治愈到保命的程度也只需要稍微控制一下异能力。偏偏这种不上不下的治愈程度需要她对时间推进的精准控制。


    等她完成了治愈抬头，一眼就看见和利威尔相反的方向有三头巨人接近。


    在那边和巨人战斗的调查兵团成员正落于下风。


    她愣住，转头问：“你怎么不去帮忙？”


    “我接到的命令是保护你。”


    “可是我这里现在不需要人，你没看见他们那边已经出现负伤者了吗？”


    “作为士兵，在战场上最优先的是相信上级的判断并遵守命令。”


    “我不能理解！”花梨抽出钢刀：“送我去训练兵团的时候，利威尔跟我说过的事我理解。但现在在眼前的是并肩作战的伙伴，难道要对战友的生命也视而不见吗？”


    简直不可理喻。


    如果是侦探社绝对不会这样的。


    她抿唇，自己冲了出去。


    有立体机动装置，米克第一时间没能拦住她：“利威尔！”


    “啧。那个小鬼。”


    15.


    在学会立体机动装置之后亲身对阵巨人对花梨来说是一种很新的体验。


    和巨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没了之前那种浑身跃跃欲试的兴奋感，也没有刚来到这个奇怪世界时第一次见到巨人的恐惧。


    有的是一种轻快感，像风像水穿身而过。


    尽管自身在进行高速的移动，眼中的一切却是如此的清晰。


    钩索刺进巨人的右侧肩膀，从马上起身，喷出瓦斯，被绷直的钢索拉动飞上高空。


    感觉能行。


    可以砍下来。


    她循着身体的记忆旋转起来，钢刀割破巨人的皮肉，血液飞溅着闯进视线。


    被巨人另一只完好的手抓住的瞬间，她听到同伴怒吼：“可恶，太浅了！救人！”


    花梨的视线里出现了利威尔的身影。


    巨人握着她的手被横刀砍成五截，失重落下前，墨绿色披风上的自由之翼旋转着向她靠近，然后有人捞起她。


    像她数次在训练中失误一样。


    “等回去之后让韩吉解剖一下你的大脑，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屎。”


    “……兵长。”


    利威尔本来想再刺她两句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长长记性，但他怀里的人抖得厉害，显然是吓得不轻。


    “啧。”


    他把人放回了马背上：“还能动吗？”


    “……可以。”


    回利威尔班方向的路上花梨一直都很沉默。


    她盯着利威尔背上的自由之翼，姗姗来迟地意识到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她拿侦探社和调查兵团比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落后，调查兵团的资源也不丰富。不客气的说，她在原本世界不算稀奇的异能力对他们而言犹如神迹。


    因此带上她参加壁外调查是必要的，因为很多伤员根本没办法撑到回墙内再找她治疗。


    而米克放弃救援同伴也要守着她的理由就和侦探社永远会最先保护晶子姐是一样的。


    只要治疗师还在，团队就永远不会灭亡。


    都说生命没有轻重之分，但有时候不得不认清现实。做不到两全，就只能取舍。


    如果是她的生命和其他调查兵的生命被摆在了同一个天平上，那被选择的人只会是她。


    她的任何冲动都是对想要保护她、希望被她守护的这个团队的不负责。


    花梨攥紧了缰绳，铺天盖地的愧疚感突然压上心头。


    刚刚她的冲动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反而还因为支援及时救下了两名调查兵。可那是因为利威尔和米克在。


    利威尔救下了她，米克斩杀了两头巨人。


    “兵长。”


    “啊？”


    “在战场上违抗命令的士兵……会有什么惩罚啊？”


    “打一顿，关三天禁闭。”


    “……要是认错态度良好的话，那顿打可以免了吗？”


    “我说你啊。”


    花梨听到利威尔无可奈何般地深深叹了口气。


    男人放缓了速度再一次和她并驱，只是这次没掐她，只把手放在她头上轻轻往下压：“我没有说你做错了。”


    “……事实上我就是不该去添乱的吧？”


    “如果你没有去，我和米克都不会去，你救下来的那两名士兵就会那样被放弃。这是事实，你想的没有错，所以尽管给人填了很多麻烦，但，是你救了他们。”


    怎么回事啊。


    花梨闷着头，夺眶而出的眼泪直接低落在马鞍上。


    这种又残酷又温柔的感觉。


    “永远都要做这种选择题吗？”


    “对于埃尔文来说，是的。但如果你不想，那就变得再强大一点，等什么时候你能独自面对巨人了才有资格挺起胸膛说要保护同伴。”


    “现在的你还没有那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