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撕碎理性

作品:《南风北落

    夜幕降临之前,那几通电话未曾打出去。


    盛栀夏轻轻晃着杯中可乐,看着那些细小气泡起伏消沉。


    随着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不止一道。


    她无人作伴,散漫慵懒地坐在吧台前,长发肆意垂落,散在蝴蝶骨上,那片细腻与白皙隐约可见。淡紫色灯效从她的指尖流淌至发梢,染上一丝落寞。


    任谁看来她都像个失恋的冷艳美人,于是没过多久便有胆大的男人上前搭讪。


    “美女,一个人?”


    耳边响起低沉男声,盛栀夏的眼神冷冷扫过去,毫无兴趣。


    男人端着杯酒上下打量她,不太客气地坐到她身边,嘴角勾起轻挑弧度,看一眼她的可乐:“我没猜错的话,你在喝......气泡水吗?”


    盛栀夏没理他,慢悠悠喝完最后一口,轻手放下酒杯。


    这份冷漠没有让男人主动离开,反而让他来了兴致。


    悉索的动作声里,陌生气息往她耳边凑:“请你喝酒怎么样?”


    盛栀夏把脸侧到一旁轻松避开,淡漠慵懒的眼神掠过去,语气微讽:“不必。”


    男人定定看她一会儿,舔舔后槽牙,识趣起身:“好吧,或许以后有机会。”


    男人悻悻离开,盛栀夏轻叩台面叫来酒保,又往杯里添满可乐。


    ——‘人要为自己而活。’


    ——‘要看清自己的感情。’


    道理她都懂,但真正去做的时候,既定的方向全然消失。


    这么多年,身边的人走走停停,有人与世长辞,有人中途退场,好像没有一个人能长久留在身边。


    旧的去,新的来,好像事到如今,她也处在了一个会被人随时替换的位置上。


    亲情也好,爱情也好,如果她真的没有那些感情,应该会少很多麻烦事。


    ...


    不知是不是想太多的原因,她感觉头很痛,心脏快要跳出来,呼吸仿佛带着火。


    指尖在手机屏胡乱点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总之第一反应是叫陆哲淮的名字。


    时间漫长,身体仿佛置于火炉边缘,难受又燥热。


    在她几乎撑不住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挽住她的胳膊向后一拉,让她靠倒在他怀里。


    “盛栀夏。”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沉磁中带着严厉压迫感,又含有高高在上的侵略性,容不得一丝辩驳。


    盛栀夏皱着眉反应一会儿,慢慢从吧椅起身,但站不太稳,向后踉跄几步倒进他怀里,抬头时看到深沉冷厉的双眸。


    她疲惫地笑一下,身体愈发烫起来,但还是想往他身上贴,柔声细语:“学长,你来了。”


    陆哲淮沉住呼吸,胸腔那股怒气慢慢压下去,一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抱紧,另一手贴向她颈侧。


    这个温度一点都不正常。


    他收回手,扳过她的下巴冷声质问:“这么烫,你到底喝了多少?”


    盛栀夏闭着眼睛缓一会儿,又难受地睁开,低声反驳:“我没喝酒啊......答应你之后,我就不喝酒了。”


    陆哲淮看她半晌,由担忧酿成的怒意在身体里来回冲撞,几乎压不住。


    看着她惺忪迷离的双眼,他深吸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


    视线一晃,他注意到台面上的半杯液体,于是拿过来看一眼。


    的确不像酒,应该是碳酸饮料,但杯底有难以分辨的沉淀物。


    陆哲淮淡淡皱眉,将酒杯放回原位,眼底划过一丝幽暗。


    “学长......”盛栀夏从他怀里仰起脑袋,手臂伸出来勾住他的脖子,呼吸滚烫地吐出一个字,“抱。”


    陆哲淮神情微怔,视线闪了一瞬,径直拿起椅子上的西服外套给她披上,并在旁人的注视下微微俯身,手臂勾住膝弯将人抱起来。


    往大门方向走,一路经过几排卡座——


    “我就说吧,人家名花有主的,男朋友来接人回家了。”


    “老天应该赐我一个这样的。”


    “供不应求,日行一善。”


    ...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外界喧嚣。


    盛栀夏迷迷糊糊被他抱进车里,意识尚清晰,但体温愈发不对劲,心跳也加快,忍不住乱动。


    “坐好。”陆哲淮把她摁服帖,一手给她系上安全带,外套也给她盖上。


    但她动了两下,外套又滑下来。


    陆哲淮控制自己不去看她,无可奈何地靠着椅背,一手搭住方向盘,略不耐烦地解开两颗衬衣纽扣。


    盛栀夏低垂着眼眸,颤抖声线里染上一丝欲.念:“陆哲淮,我热。”


    陆哲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转过头沉沉看她一眼,伸手将外套拿下来放到座椅中间,打开空调选一个合适的温度。


    ...


    道路间霓虹闪烁,陆哲淮开车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仿佛撞破夜色。


    不到十分钟,轿跑完成疾驰任务,终于停在车库里喘了口气。


    陆哲淮打开副驾驶车门把人抱下来,身前仿佛多了个挂件。


    从电梯里一直挂到二十九层,直到进了玄关她还在身上挂着,像只树袋熊。


    盛栀夏闭眼感受他的温度,渐渐地,脑袋没那么痛了,意识全然恢复,她也猜到自己那杯可乐被人动了手脚。


    秋后算账是必须的,但此刻她很累,昏昏沉沉的,带着浪潮褪去后的疲惫与焦灼。


    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些安抚,而这些安抚最好源自眼前这个人。


    盛栀夏喜欢他身上的木质香,喜欢他身上沉稳踏实的一切,靠近他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陆哲淮单手托住她,见她没有下来的意思,于是站在原地,另一手捏她后颈:“盛栀夏,你给我下来。”


    “不下。”她紧紧搂住他,双腿缠在他腰上。


    陆哲淮无奈闭了闭眼,觉得眉心生疼。


    他多走几步将她放在柜子上,让她贴着边沿坐好。虽然拥抱的姿势仍然保持着,没什么变化,但至少这样她不会太累。


    盛栀夏将脑袋埋在他颈窝,语调勾人而不自知:“你不喜欢我抱你吗?你以前很喜欢。”


    陆哲淮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挑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敛眸低语:“以前和现在不一样。”


    盛栀夏眼睫微颤,嘴角含着自嘲轻笑,仿佛一块冰融化成水,思绪乱作一团,在无形中四散流淌。


    “陆哲淮,原来你是清楚的。”她定定看着他,笑意淡下来,“那你说一套做一套,又是什么意思?”


    陆哲淮接过她略微沉重的眼神,呼吸慢了几分。


    玄关沉寂昏暗,只有阳台外的月光折射进来,让他看清眼前人。那些凌乱的发丝衬着她,像夜色里逐片凋零的血色蔷薇。


    许久,他藏住那些芜杂情绪,镇定地问:“请你解释清楚,我怎么说一套做一套。”


    这句话落进耳里,盛栀夏只能听出事不关己的冷漠。


    她心生不悦,将他缠得更紧,腿.根沿着腰侧游移,摩挲那片藏于西裤下的刺青:“不是说好跟我断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蓝岛跟我碰面,让我上你的车,给我敷冰袋,买糖果哄我开心,把我收留在你家,在地下车库的时候还抱我抱得那么紧,让你放开的时候你还不自觉地犹豫。回答我,为什么?”


    陆哲淮凝视她,眼神暗下来。


    腰侧触感清晰,像微风撩起火焰,但他依旧克制着,声线平静:“无心之举,大可不必揣测这么多。”


    “无心吗?”盛栀夏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手用力扯起他的领带,“我还记得,你真正称得上‘无心’的时候是在波士顿,我追在你身后让你喜欢我的时候。那时你总在咖啡馆忙学业,我就天天在你面前刷存在感,连店里的歌单都能背下来了。”


    “还记得吗?我撩你撩了好久,直到我考上艺术学院。虽然就在你河对岸,但是课业太忙的时候我也没时间找你,不过我挺意外的,你终于肯多打几个电话给我了。虽然语气还是冷,但总比不搭理我好。后来我那台微单里全是你的照片。”


    “第一次见到你确实是见色起意,单纯想撩你。但你知道吗?在咖啡馆那段时间,我是真的想追你,跟你谈恋爱。”


    “但你后来说你不想谈恋爱,我才把关系往下降了一级,对你承诺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于是自然而然,我们就发展成那种关系了。”


    领带被她越扯越紧,陆哲淮即刻攥住她的手腕,沙哑声线里散发锋利的压迫感:“说完了么?说完就回卧室。”


    “没说完。”盛栀夏不甘心地盯着他,“陆哲淮,你真的很混蛋。”


    两人用最紧密的姿势在昏暗中对峙着,陆哲淮将压迫感收敛半分,冷着双眸,问她:“原因?”


    盛栀夏的手腕被他扣着,怎么都挣不开,于是她咬牙报复,双腿更加用力地缠他,说出的话也带着细刺:“说我吊着你,到底谁吊着谁?不干涉对方、结束后不再往来,这些规矩是你先定的,你让我少喝点酒,我也没有再喝了,但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对我这么好,我还以为你想我,想跟我再做一次,但我问你想不想要的时候,你又一再克制,宁愿自我解决都不打算碰我一下。原先的厨艺那么烂,今早那一餐分明就是学过练过的,你到底为了谁?如果是为了我,你是情不自禁,还有别有目的?”


    陆哲淮淡淡勾起嘴角,眼底沉郁与冷漠交杂:“我做的一切只不过念在旧日情分,而你正好情绪欠佳,那些事里自然有一些安慰成分。”


    “旧日情分?”盛栀夏的心口涨得发痛,情绪难以自抑,“混蛋陆哲淮,有了新欢还忘不掉旧人是吗?”


    陆哲淮神情一凛:“什么新欢。”


    盛栀夏趁机挣开手腕,另一手也松开他的脖子,想用力推开他:“你自己清楚,别来反问我。”


    没想到陆哲淮又攥住她,这次两只手腕都落入他的掌控。


    “既然如此,那你呢?你忘不掉的旧人,是哪位?”


    她来不及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只冷冰冰扔出一句:“与你无关。”


    “真巧。”他单手发力,将她两只手腕越攥越紧,“我也并不在意你的想法。”


    “是吗,你对我一点都不在意?”盛栀夏冷笑一声,故意把事情挑起来,“那昨晚我睡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为什么吻我?”


    其实她都知道,也确定了那不是梦。她吻他肩膀的确是无意识的行为,而他未必。


    陆哲淮用沉冷的视线将她困住,在听到那句话时,他眼底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阴暗。


    下一秒,他径直将领带扯下来,深深盯着她,声音沙哑:“如果我说没有理由呢,就像现在——”


    盛栀夏微怔,在她出神的几秒里手腕突然泛疼,视线再一转,双手已经被他扣在一起牢牢系住,用的是方才扯下的领带。


    无边昏暗里,从前慢条斯理的男人开始撕碎理性,一手护在她脑后,带着失控的滚烫狠狠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