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记轻吻

作品:《南风北落

    音落,陆哲淮垂眸凝视她,漠然轻哂:“那盛小姐真是好本事。”


    盛栀夏坦然刺回去:“彼此彼此。”


    空气再次陷入沉静,两重心跳声逐渐放大,在无序中重叠又碰撞,谁也不认输。


    陆哲淮依旧保持着禁锢她的姿势,仿佛随时可能发狠将她压制于沙发一角。


    盛栀夏丝毫不慌张,毕竟什么花样都试过了,也不差这一次,就看他怎么做了,反正她随时奉陪到底。


    对峙半分钟后,和料想的不太一样,陆哲淮收回撑在沙发靠背的手,后退着拉开距离,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站在她面前,仿佛无事发生。


    这一秒,他眼底温和已然消逝,危险与淡漠取而代之:“你要是觉得沙发很舒服,请便。”


    盛栀夏听出他话里的嘲讽,目光往身旁一掠,没什么所谓地将毛毯拉回来,低头轻轻抖两下:“并不觉得舒服,只是觉得比较干净。”


    陆哲淮静静看她抖开毛毯,不咸不淡地说:“你的出发点还真是奇特。”


    盛栀夏瞟他一眼,重新躺回软枕上。


    三下两下给自己盖上毛毯,不经意间闻到属于他的香味,她微怔两秒,恢复到刺猬模式:“没办法,谁知道次卧里发生过什么?万一枕头底下有耳环耳钉什么的,硌着我怎么办,本人可经不起折腾。”


    说完她闭上眼,无视对方。


    几秒后听见他暗讽地说:“爱在别人床上落东西这个毛病,好像是你的专属。”


    “......”


    事实的确如此,但她怎么就不爱听呢。


    秉着坚持好脾气的原则,她慢悠悠睁眼,自下而上看着他:“那看来陆先生的新欢们都跟你一样整洁又严谨?那我可真惭愧,高下立见了。”


    陆哲淮没有回应,用无波无澜的眼神将人禁锢。


    盛栀夏也不服输,翻了个身侧躺着,手肘顶着枕边把上半身撑起来,手背抵着太阳穴。


    姿势优哉游哉,殊不知衣领已经完全滑向另一侧,那一片欲遮还露的诱人光景全部敞在对方眼前。


    陆哲淮定了几秒,淡淡错开视线。


    二人无声对峙着,时间慢了几分。


    不觉间,盛栀夏的视线早已落到别处。


    这份眼神难以控制,像未曾冷却的糖浆,挑起时一丝一缕,沿着眼前恰好到处的肌肉线条细细描摹,浮现出二人之间无数个纵情野性的画面。


    许久,听见陆哲淮冷飕飕地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一时回神,盛栀夏悠悠然收回目光,正色道:“我想说,虽然我住不长,但建议你在家的时候还是把上衣穿上,这么极品的腹肌露出来我可不介意多看两眼。你不是说了么?不是非我不可,但我要是被你迷得五迷三道七荤八素,上赶着想跟你谈恋爱,你岂不是麻烦了?”


    闻言,陆哲淮平静如常,嘴角挂着冷淡笑意:“多虑了,不会有那一天。”


    “这话还得我来说。”盛栀夏懒得继续跑火车,直接把事情挑明,“毕竟我只对你的身体感兴趣,还有你这张脸。”


    说完她翻身将落地灯一关,闭上眼睛轻松道:“晚安,陆学长。”


    陆哲淮站在沙发前,在一片昏暗中看着毛毯的人形小鼓包。


    客厅终于安静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一瞬,又慢慢放松,呼吸平稳绵长。


    短短几秒悄然流逝,陆哲淮视若无睹地转身,迈着平淡步伐走进主卧。


    盛栀夏熟睡般躺着,耳边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温和到克制的关门声。


    ——‘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这句话再次浮现脑海。


    的确,谁又非谁不可。


    她承认她喜欢他的身体,但她觉得程度一般,并不甚于他对她的感觉,毕竟每次在床上都是他失控在先。


    既然这样,那就试试,看谁放不开谁。


    有点冷,她又将毛毯往上拉一些。


    本来快睡着了,忽然想起浴室壁柜里的陶艺摆件。


    他的新欢是女大学生?或者再过分一点,女高中生?


    算了,与她无关,明早还得早起去一趟工作室。


    困意再次席卷,盛栀夏的大脑恢复空白,而主卧那片白墙却光影流动。


    投影仪的光束由浓渐淡,映射至远处。


    陆哲淮半靠在床头,神情微凝,眼底情绪深不见底,如浓墨蔓延。


    随便选的一部法国电影,九几年的爱情片。画面赏心悦目,台词略显纠葛。


    ——“你并不爱我,是么?你只是想在我身上找回属于他的感觉。”


    ——“是,我从未爱过你,我爱的只是他。而恰好,你与他相似。”


    ——“可我并不像他。”


    ——“百分之一就够了。”


    ...


    设备没有开声音,影片无声放映着,字幕来回跳跃。


    放映时间很长,好像没有尽头。


    但当陆哲淮平静抬起眼眸时,眼前已是一片黑沉。


    陆哲淮关闭投影仪,伸手拉开床头柜抽屉。


    边角处安安静静放了一瓶药,他拿出来拧开瓶盖,从中倒出一颗置于手心。


    时至今日,服药连温水都不需要,只用轻轻一咽。


    药瓶放回去,修长手指探向柜子顶部不起眼的隔层。


    一小沓文件被取出,陆哲淮借着落地灯的暖光缓缓翻页,纸张之间发出微脆的干涩声。


    一页页翻过,一张照片滑落下来。


    陆哲淮轻轻捻起,指腹在锐利边缘摩挲。


    画面中央是一个五官硬朗的男人,眉间一股成熟凛然的气质,而他身旁是一个看上去十岁出头的小女生,个子还不高,有点费劲地搂着他,笑出两只月牙。


    小女生还没出落成现在这幅冷媚的模样,身上也看不到任何有“锋利”有关的端倪。


    二人身后是宽阔无垠的草原,天空蓝得纯净。


    陆哲淮把照片放回纸张中间,慢条斯理地合上。


    抽屉扣紧,黑色字眼最后一次滑过眼前——


    姓名辛淮,逝世时二十五岁。


    ...


    客厅昏暗沉静,脚步声温和轻缓,停在某人温热的体温前。


    陆哲淮半跪下来,借着月光,视线在她眉眼之间温柔勾勒。


    她呼吸匀淡,两手放松搭在枕边,身体在毛毯里倔强地团成一团,似乎有点冷。


    陆哲淮垂眸看她一会儿,站起身的同时手臂轻松一弯,连人带毯打横抱起。


    怀里的人睡得半熟,觉察出有人动她,闭着眼不清不楚地抱怨:“陆哲淮,你什么意思......”


    陆哲淮走进主卧,微微侧身用膝盖把门带上,淡声回应:“睡觉。”


    “......次卧的床不够软。”盛栀夏又困又要说,待在他怀里迷迷糊糊下命令,“我要睡你那边,不允许拒绝......”


    或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整个人是软下来的,实属难得。


    陆哲淮又静静看她几秒,俯身将她放回床上,细心盖好被子。


    盛栀夏半梦不醒,脸颊贴着枕头嗡嗡地问:“我现在......在哪?”


    陆哲淮无奈:“在你喜欢的沙发上。”


    盛栀夏闭着双眼,许久才回应:“哦......”


    应完很快便睡着了,卧室里只剩呼吸声浅浅沉浮。


    ...


    一张宽阔大床,两人背对背各睡一边,中间像隔着银河,跟从前截然相反。


    陆哲淮一直没有入眠,直到后半夜,他听见身边悉悉索索的动静。


    盛栀夏无意识地从另一边挪了过来。


    记忆有很多种,但有一种记忆,是属于身体的记忆。


    待陆哲淮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已经被她抱住。


    他没有穿上衣,二人之间仅有一层衣料相隔。纤瘦的手臂不松不紧地圈住他,手心紧贴温热肌肤。


    体温从身后蔓延,带着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缠住沉稳心跳。


    忽然间,一记轻吻落至他肩膀。


    陆哲淮呼吸微滞,思绪浅浅翻涌。


    没有任何思考,他小心翻过身与她面对面,眼睫低垂着静静看她睡颜。


    许久,他将手掌护在她发顶,慢慢靠近。


    吻她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