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作品:《女将》 第2章
军营内所剩的人不多,但无一不是警惕防备地注视着顾钦,顾钦心中微妙,她本以为来到这里许是会看到众人恸哭顾将军之死,未料莫名其妙被扣上一个叛臣之名。
她来时手无寸铁,又是个女儿之身,加上顾钦之前不是没有来过军营,没人能认为她会将引路之人怎么样。
顾钦见他们对这位紫衣人似乎很是恭敬,又结合他的衣着,试问道:“你是军师?”
前人轻呵了一声,并未作答,不难听出他口吻中的轻蔑之意。
顾钦忍下心头不适,跟着他一路进了主帐,正见顾擢与几个顾宅家丁被捆在里面,她心头一跳,生疑难道顾将军真的叛国?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原身那许许多多的记忆告诉她,顾将军绝不会是这样一个人,怕是有什么误会。
顾擢的视线在顾钦身上滞留了片刻,才认出她是自己的妹妹,气愤道:“你不在家中陪着母亲,到这里来干什么?”
顾钦听着他的话暗觉好笑,“家里都被扣上叛国的帽子,你觉得我应该在家陪着娘?”
顾擢被她的话噎了一瞬,眼神更加古怪起来,似乎觉得这个妹妹只有乖乖受教的份,怎么还来顶嘴?
不过顾擢并不是为了说教才呵顾钦这一句,而是怕眼下的困局连累了妹妹和母亲。
他沉声道:“兰玉卿,既是军务便只由男人来解决,你莫要伤了她。”
方才营帐外呼声阵阵,顾擢早就听到他们要杀了顾钦祭旗,他身为家中长子,一未照料好父亲,若是再让妹妹没了,亡父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他。
从顾擢口中听见紫衣人的名字,顾钦不免又看了他一眼,心想名字倒是取得文雅好听,方才他不回答她的询问,不过顾钦觉得自己多半是猜对了。
兰玉卿开口道:“若不是我,她在大营外就被人碾成了肉泥。”
这话不假,若不是他,顾钦至少不能这么轻易就进来。
她道:“军师既说已有家父叛国的证据,可否让我一观?”
兰玉卿见顾钦就此确定了他的身份,淡淡瞥她一眼便去里面取了几封书信来交由顾钦过目。
“这些是顾将军与北狄来往的书信,已由顾擢确认过,确实是顾将军的笔迹。”
顾钦拿来看过,信上的内容有关行军布阵及燕军粮草的机密,的确通敌的铁证,只是究竟是不是顾将军写的,那可难说。
“笔迹可以模仿,为何死咬着家父不放呢?”
兰玉卿道:“还有几个人证,亲眼见到顾将军与北狄将军摩恪尔在一处喝酒,举止很是亲密。”
顾钦拧了下眉,“人呢?”
“一个时辰前死了,医官看过是服毒而亡。”
“这么说来,家父的确是遭人陷害了?否则他们为何急着灭口?”顾钦眼神一亮,似是找见一线希望。
兰玉卿却漠然地摇了摇头,“顾将军生前在军中颇有威望,难说不是几人指认顾将军后自觉惭愧服毒自尽,也难说不是顾将军麾下的心腹将士怀恨在心,将他们灭口。”
这话有一千种说法,更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眼看顾钦也缄了口,顾擢立即提声道:“还不快回家去?在这儿添什么乱!兰玉卿已将我等俘获在此,你还盼着他替父亲洗清冤屈吗?顾钦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给我回去!”
顾钦用手指轻轻蹭了蹭下巴,道:“倘若军师并非相信父亲蒙冤,又为何要给你我看那几封信,又怎么会大费周章将你保护在此,不叫外面那些人靠近呢?”
顾擢一愣。
从开始到现在,兰玉卿一张俊美冷漠的容颜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意外地看了顾钦一眼,道:“眼下军心已乱,北狄之争恐怕已成败局。”
顾钦望向营帐外,否认道:“不。也许还有转机。”
方才她在营帐外,那些人冲杀上来的模样分明斗志昂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些人不是不能一战,而是缺乏主心骨,被主将的背叛击散了斗志。
倘若能重新将他们的斗志凝聚起来
“我想尽快洗清家父冤屈。”顾钦燃起斗志,灼灼明媚的眸子落在兰玉卿身上浅然一笑,合手对其一礼,“望军师助我。”
“顾钦!这件事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左右的!听哥哥的话,马上回家去,带着娘走!”顾擢斥道,别人不知,他还不知吗?他这个妹妹素来软弱无能,也不知此回父亲之死对她造成了什么样的刺激让她这般妄为直闯军营,但顾擢不能坐视不理。
“即便是要逃,还能逃到哪里去呢?”兰玉卿开口瞥向顾擢,“顾家已背上叛臣之名,你还想再加一个逃犯之名不成?”
顾擢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见他不再反对,顾钦道:“请军师引我去见见家父身边的人罢,我想问他们一些事。”
兰玉卿便引她往后面去寻天字营的人,刚出了营帐,又听顾钦凑过来低声道:“多谢军师在哥哥面前替我说话。”
“我说事实而已。”兰玉卿瞥顾钦一眼,加快脚步走了,冷脸的模样让顾钦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倒是个不好相与的。
传出顾启叛国的消息后,他在天字营的心腹将士都被集中起来看守在一处,顾钦去时只见一片萎靡低沉之势。
“顾将军叛国的证据并未牵扯到他们,只是禁止他们参加作战了。”兰玉卿解释一句就到一边站着了,完全没有过去为顾钦引荐的样子。
顾钦只好自己走过去,看了眼士气低迷的将士们,道:“顾将军是被冤枉的,你等可愿助我为将军洗清冤屈?”
她一说话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几息之后有人认出她的身份,叫了一声:“这不是将军之女?之前将军带她来过军营的。”
“什么?就是那个说话像蚊子一样”
落在顾钦身上的目光更为强烈,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却无法将眼前的这个顾钦与他们印象中那个重叠在一起。
记忆中的顾钦从来都只穿着严实的长裙、梳着乖巧的发髻,总是低着头不敢看人,何时这般英姿勃发地站在他们面前?何时这样提声说过话?
顾钦见有人听她说话,继续道:“你们也看到了,军师也愿助我们,你们难道不想替顾将军洗清冤屈吗?你们还想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吗?”
兰玉卿看了顾钦一眼,不满地拧起眉来,可究竟什么话也没说。
倒是其余人看到兰玉卿之后神色明显好转起来,不少人从地上站起,越过顾钦问道:“军师,这是真的吗?将军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你们跟着顾将军这么久,难道还不信任他的品性吗?”顾钦并不在意这些人对她的忽视,而是继续动员,“我父亲为明与北狄死战之志,举家迁徙至此,不败北狄不回肃京,怎么可能会突然叛国?”
顾钦言之凿凿,即便方才有人想忽视她,眼下也被她口中的话语吸引。
他们这些人都是跟着顾将军几十年征战的人,自然不相信顾将军会做下这种事,可铁证如山,他们也无从辩驳。
“顾钦说得对,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焉能看着他死后背上如此骂名?”
一呼百应,皆愿意配合顾钦查清原委。
兰玉卿看着人群中的女子只觉意外,他还以为顾钦只会和从前一样,唯唯诺诺躲在父兄身后,枉费顾将军如此栽培她。
可今日的顾钦,不论从神采还是感觉上,都让他觉得很不一样。
难道是顾将军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才致使她突然转了性情?
之后,顾钦便将这些人单独叫入营帐,询问他们事发前至少两三日都在干什么,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之人,可曾发觉顾将军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她循循善诱,又不给人施压,尽自己所能将可以收集到的信息都整合在一起分析,等走出营帐已是日落之时。
顾钦已准备宿在军营,她赶往主将营帐并未看见顾擢,只看到顾擢身边的两个手下,问道:“兄长呢?”
那两人显然也对这样的顾钦不大适应,迟滞了一瞬才道:“公子他”
话吐了一半却不往下说了。
顾钦看得着急,看向另一人:“到底怎么了?”
另一人垂下眼快速道:“公子收到消息,有人掘坟,说要拉将军的尸首鞭尸示众。”
顾钦心下暗惊,不过也愈发肯定背后一定有人作祟,否则哪儿会有这么环环相扣的计谋?活像迫不及待要坐实顾将军的罪名一样。
她道:“地方在哪儿?带我过去。”
“万万不可啊小姐!公子留下我们就是让我们赶紧带着你回顾家,说眼下局势已不可逆转,让我们赶紧带着您和夫人离开!”
“你们也愿意做逃兵吗?”顾钦目光灼灼凝视着二人,一句话便将他们问得哑了声气。
“若我们逃走,或许有命可活,可以后呢?父亲非但就此坐实了叛臣之名,哥哥也会死在他们手里,他们连父亲的尸体都不放过,还能放过顾擢吗?”顾钦道,“你们不必再言,速速带我去找顾擢,找到人之后你们要逃要留,全在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遂不再犹豫,抱拳道:“小姐跟我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