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泡沫板。


    白问黎还自己躲开了。


    尴尬。


    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施沅面容扭曲，分外难受地后退一步，泡沫板被踩得“吱呀”响了一声。


    白问黎眼中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他极快地眨了一下眼睛，眸底染上莫名的深色。


    “你……”


    “我只是路过！”


    施沅羞得脸都红了，他提高了声音打断白问黎的话，转身头也不回地快速逃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只留身后的白问黎看着他的背影。


    人类的心思对于白问黎来说很容易懂，但很多时候，他会搞不懂施沅在想什么。


    地上的泡沫板被踩碎，白色的小颗粒随着风轻轻漂浮。


    角落的阴影落在白问黎身上，他抿着薄薄的唇，看不清神色。


    许久后，他慢慢抬头，望向了远处的某个方向，微微眯了眯眼睛。


    黑色镜头晃动，几乎一瞬间便缩了回去。


    代拍抱着照相机大口呼吸了两下，回过神来，又自顾自觉得懊恼。


    白问黎看镜头，多好的抓拍瞬间，怎么就一阵心惊，没忍住躲了起来呢。


    ————


    施沅在片场外找了一个小角落，蹲在地上，沮丧地捂着脸颊。


    小旗找了有一会才找到他，施沅眉毛快拉成了“八”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我不想去找白问黎了。”


    怎么总是在接二连三，接三连四地丢人。


    出乎施沅意料，小旗什么也没说，反而是跟着蹲在他的旁边，问：“脑袋砸疼了吗？”


    施沅摇了摇头：“没有，泡沫板很轻。”


    小旗笑了笑，说：“那就好。”


    朋友的安慰，让施沅的心奇异的安定了一下。


    他想，要不还是不找白问黎讹钱了，这个泡沫板说不定就是老天看不下去他做坏事给的教训，而且他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白问黎不想买，那就还是留下来吧。


    那又不是一块没人要的玉佩。


    想开了，施沅反而感到了一阵轻松，他深呼了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


    他从戏服里面的裤子里掏啊掏，掏出来了手机。


    打电话给了经纪人。


    王哥很快接通了电话，施沅说：“王哥，你之前说的找金主的事情，有没有眉目啊？”


    王哥上次劝施沅想开，倒没想到他想得这么开。闻声道：“哪有这么快的，你倒是来催我了，你是老鸨还是我是老鸨？”


    施沅的手指抠了抠手机侧面，小声说:“我想要钱嘛，很想要……”


    王哥在电话那边严肃地咳了一声:“不要撒娇！我对我老婆很忠诚的。”


    施沅委屈:“我哪有——”


    王哥说:“好了，之前顾总那么优质的金主你不要，我记得衡越的小金总倒是也和我打听过你，还有宇人的李总……虽然都比不上顾总，但也是一顶一的高富帅。之前司云还缠着我要小金总联系方式呢……你喜欢哪个？”


    施沅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太好了！我都可以的，有钱给我就好，谢谢王哥！”


    小旗侧过头去看他，少年的侧脸在阳光下像是倾洒了一层薄薄的温柔月光，卷而翘的睫毛随着他的笑容而轻轻颤动，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落在他的鼻尖，像一朵盛开在冬日寒雪下的玫瑰，漂亮得安静而静谧。


    她的眼角微微动了动，咬住了下唇。


    “好啦，那边导演好像在喊人了，我们快过去吧。”


    她率先站了起来，视线漂浮地左右晃动，伸手推了推施沅。


    施沅只好和王哥道别，让小旗帮忙检查了一下衣服头发，连忙朝片场走。


    但是，大概是小旗听错了，片场并没有开始，工作人员依然在各自忙碌。


    这反倒让他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在这时，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施沅。”


    施沅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就见着白问黎正靠着墙站在门边。


    这里光线不太充裕，白问黎藏在阴影里，施沅路过他时根本没有发现，此刻，也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施沅的视线朝他身后飘了一下，这个地方离小旗不远。


    有没有听到他和王哥的电话？


    他又感到了一点着急。


    如果白问黎听见了，猜出来他就是那个骗他钱的人，就太糟糕了。


    但是，白问黎朝施沅伸出了手，他的手里提了一小袋饼干。


    “你要吃这个吗。”他问。


    施沅小心地观察白问黎，但是太黑了，他看不太清。


    他只好摇摇头，说：“我……我早晨吃过饭了，我不饿。”


    白问黎“哦”了一声，那只手又慢慢收了回去。


    施沅站在离他三米远的位置，脚趾不自觉点着地，在地上转了转。


    白问黎主动和他说话了唉，为了将来不和顾翊扯上关系，他也应该多和他说说话，打好关系，争取帮助两人早日锁死。


    但是应该说点什么呢，尬聊简直是尬上加尬。


    他还没想出来，白问黎却又突然开口。


    “我们接下来也会有对手戏，要对对台词吗。”


    就一句台词，对不对都没什么区别吧。


    ……是看他太尴尬，所以在给他台阶下吗？


    施沅抬头望着白问黎的方向，连忙点头：“好啊！”


    白问黎人可真好啊，施沅觉得他可真幸运，总是遇见一些很好的人，也总是有好事发生。


    他又开始感到喜滋滋的。


    白问黎终于朝前走了两步，站在了片场灯光能照到的地方。


    施沅发现他是在笑着的，一如既往那般温柔的笑容，对着他。


    “那边有空椅子，我们去那边吧。”


    ————


    施沅的台词不好，就像他的表演一样不好。


    好在他的镜头少，白问黎帮他纠正了两个小细节，大体上已经没问题了。


    打光已经布置好，人渐渐多了起来。


    白问黎翻着台词本，突然拿出手机玩了会。


    施沅的口袋里传来“叮咚”一声。


    white：【当然是想要的。】


    施沅：“？？！”


    施沅：“太好了！！”


    白问黎想要，就代表还有谈的可能，就代表他可以不用担心未来金主那边会发生像顾翊那样的意外，伤害到施涴。


    白问黎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施沅连忙捂住嘴，身体侧过一边，怕被发现。


    好在，白问黎很快又低下了头，继续看台词。


    施沅松了口气，低头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施沅：【那怎么样你才肯买呢？】


    【什么条件都可以，你买下来吧。】


    施沅放下手机，期待地看着白问黎。


    然而白问黎看完了一页台词，又看完了一页台词。


    施沅忍不住了，他想要推推白问黎，提醒他不要忘记看手机。又觉得这样过于暴露，只能满脸纠结地欲言又止。


    突然，白问黎说话了，他依然是淡淡的表情，问施沅：“你很想红吗。”


    施沅有些着急，他不明所以地说：“想呀，娱乐圈里谁不想红，红了才会有钱。”


    白问黎的手捏着台词本的右下角，又将它翻了一页。


    他说：“你很喜欢钱？”


    施沅说：“那当然啦。”


    有钱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如果他有钱，就可以早点治好妹妹的病，然后让她安心上学，读研，做研究。


    妹妹喜欢数学，还特别聪明，一定会有很好的未来。


    白问黎抬头看了施沅一眼。


    他的眸子很黑，像一潭黑漆漆的墨，用深潭的冰块研磨化开，还带着些许冬日凛冽的气息。


    施沅觉得自己也要被冻着了，他无措地握着手机，眨巴了两下眼睛。


    突然，白问黎笑了笑，那些吹过的寒风就成了春日的讯号，让施沅松了口气。


    白问黎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痒痒的，很轻，和之前那次又有点不一样。施沅低低咕嘟了两下，行动上却是很主动地凑了上去。


    揉！随便揉！保证揉得开心，揉得满意！


    白问黎却收回手，说：“导演在喊人了，我们也过去吧。”


    他说着合上台词本，开始朝那边走。


    施沅只好也跟了上去。


    在将杂物交给小旗时，施沅看见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收到了新消息，他没有听到通知。


    white：【条件还没有想好，你先欠着。】


    ————


    拍摄的时候，施沅总是忍不住笑。好在摄像头还没有拍到他，导演忙着怼其他演员，也没人注意到。


    只有白问黎若有似无地看了他几眼，施沅太过开心，对着他反而没有忍住，笑得更灿烂了。


    就这么几次后，白问黎没看他了。


    一天拍摄顺利。


    下午，施沅的工资卡收到了九十万。白问黎嫌取钱麻烦，施沅觉得这点小事还是不要计较了，就报了卡号。


    晚上，施沅几乎是飘着走回酒店的，路上还给夏敛和小旗唱了首歌。


    回到酒店后，夏敛果断在某宝上下单了一套耳塞，小旗则是含泪删掉同人文里“施沅温柔地唱摇篮曲哄失眠的白问黎入睡”的情节。


    洗漱的时候，施沅手机响了，他请夏敛帮他先接一下。


    半分钟后，夏敛拍开了浴室的门。


    “施沅快出来！医生说你妹妹出事了……”